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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共通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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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穿着猩红华丽长裙、头戴沉重王冠的身影,在扑克牌士兵的簇拥下缓缓走上舞台时,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是鹤见千影,却又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鹤见千影。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观众的心跳上。
台下传来细微的吸气声。
“哇。”排球部的列夫忍不住低呼,“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啊。”
黑尾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略带惊讶地点头:“确实厉害。”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但他专注地看着台上那个掌控着全场气氛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节目单。
观众席中,鹤见的同学们更是目瞪口呆。
“那、那真的是鹤见同学吗?”木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可怕的气势。”体育委员缩了缩脖子,“我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后台侧面,负责化妆的学姐看着台上的鹤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临场休息的堀政行也微微点头,眼神中满是肯定。
镜头回到舞台上,跌宕起伏的剧情还在上演。
“谁敢挡在我的路上?!”
红心皇后拔高的声线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对冒犯习以为常的、极度不耐烦的威严。
士兵们瞬间僵直列队,白兔先生谄媚的话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踱步到玫瑰前,每一个细微的停顿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当她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那朵未能完全掩盖的白色时,整个剧场仿佛都能听到心脏骤停的声音。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尖锐,如同利刃划破寂静,“谁敢在我的花园里放一朵白玫瑰?!”
士兵们跪地求饶的场面充满了戏剧性的恐惧。
而当她将目光转向爱丽丝时,那种审视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压迫感,透过舞台精准地传递开来。
她质问爱丽丝,却又在爱丽丝试图解释时,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被欺骗的暴怒打断了对话。
“所以你们犯了错,还想瞒着我?!”她的音量猛然提高,那里面蕴含的不仅仅是生气,更是一种权威被挑战的震怒。
“来人!”她命令道,随后是一个故意拉长的、让所有人屏息的停顿,将恐惧感渲染到极致。
“拖下去!砍——头——!”
这声判决没有歇斯底里,却带着一种孩童般残忍的、不容置疑的专横。士兵们被“拖走”的混乱场面,与皇后冷酷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爱丽丝那句小声的不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红心皇后猛地转向她,动作快而凌厉。
“你刚刚说什么?!”
冰冷的诘问,让台下观众都替爱丽丝捏了一把汗。
当爱丽丝硬着头皮重复她的看法时,皇后脸上露出的那抹冷笑,充满了找到新玩具般的危险意味。
“很好。”她的话语轻飘飘,却重若千钧,“有意见的,就一起去审判庭说清楚!”
她猛地一甩衣袖,猩红的裙摆划出决绝的弧度,无需多余动作,便宣告了对话的终结。
在白兔先生慌张的催促和灯光迅速的转换中,第四幕戛然而止,将所有的悬念与紧张感完美地留给了下一幕。
鹤见千影,用她极具张力的表演,将红心皇后的专横、残忍与不可一世,刻入了每一位观众的脑海。
……
“演的很好。”
负责化妆的学姐上前为她快速补妆,用粉扑轻轻按压她额角的细汗。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鹤见千影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发烫,那是完全投入角色后残留的兴奋。
“谢谢学姐。”她轻声回应,仍保持着红心皇后挺直的站姿,生怕破坏一丝状态。
镜中的自己依然带着那股凌厉的气势,但眼神已悄悄柔软下来。
“刚才在侧幕看完全程,连我都差点被你吓到。”学姐仔细地为她补上唇妆,声音里带着笑意,“那种压迫感,简直像是真正的女王降临。”
鹤见微微牵动嘴角,感受着戏服上繁复刺绣的触感。
刚才在台上的每一秒,她都清晰地感知着台下观众的反应,那些细微的抽气声,那些被震慑的寂静。
当她喊出“砍头”时,连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瞬间,让她完全融入了那个唯我独尊的角色。
“接下来就是审判庭的戏了。”学姐收起唇彩,轻声提醒。
鹤闻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下巴。
镜中的红心皇后再度苏醒,眼神锐利如刀。
“嗯。”她的声音已然变回那个高傲的语调,“是该去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
……
审判庭的灯火骤然亮起。
舞台中央摆着一张铺着猩红桌布的长桌,宛如审判席。
鹤见千影——红心皇后端坐正中,背脊挺得笔直,下颚扬起的角度带着天生的傲慢。她戴着王冠的头顶在聚光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低沉的旁白声在场内回荡,如同命运的注脚:“在红心皇后的世界里,审判从来不是为了找出真相,而是为了找人背锅。”
"陛下," 白兔先生战战兢兢地呈上一份卷宗,"按照流程,我们应该先审理花园里发现白玫瑰的案件,还是……"
红心皇后慵懒地抬起眼皮,随手将卷宗扫到一旁。
“这个案件推后再审判。”她微微前倾身子,王冠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我的草莓馅饼被谁偷吃了。"
这个任性的决定让在场的纸牌士兵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提出异议。白兔先生慌乱地翻找着文件,终于找出关于馅饼案的卷宗。
"现在开庭,首先审判偷吃女王陛下草莓馅饼的嫌疑犯。"
两个穿着扑克兵制服的演员被粗暴地推搡到舞台中央,趔趄着几乎摔倒。
其中一个士兵慌乱地挥舞着双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什么都没吃啊!”
另一个则瑟缩着脖子,小声地、试图辩解地嘟囔:“我只吃了一小口边边……”
就这一句细微的辩解,如同火星溅入了油锅。
红心皇后猛地一拍桌面,厚重的实木长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道具金杯都晃了晃。
她倏然起身,鲜红的指甲直指那两个抖如筛糠的士兵,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剐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皮肤。
“一小口也是吃!”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不容置疑的暴怒,在寂静的剧场里炸开,“谁敢动我的馅饼,谁就是叛国!”
白兔先生被这声怒斥吓得一哆嗦,连忙扶正自己的单片眼镜,尖声叫着:“带、带第一位证人,疯帽子先生。”
疯帽子便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跳着上来了。
他一手举着那顶标志性的高帽,另一只手居然还稳稳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对着皇后夸张地行了一个脱帽礼,眼神却飘忽不定,带着他特有的、疯癫的神秘感。
“陛下。”他拖长了调子,像在吟唱,“我只能确定一件事,馅饼里——”
他故意停顿,凑近皇后,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全场都能听见。
“没有茶。”
红心皇后的眉头狠狠拧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谁问你这个了?!”她的怒气显而易见,为这荒谬的证词感到羞辱。
白兔先生赶紧打圆场,磕磕巴巴地问:“那、那你有没有看到谁偷吃馅饼?”
疯帽子将帽子扣回头顶,认真地、甚至可以说是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宣布。
“我只看到馅饼被吃掉了。至于是谁吃的——”他摊了摊手,“大概是一个会吃东西的人。”
一直在旁边探头探脑的三月兔立刻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大声补充:“那范围也太广了!”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舞台上的人群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纸牌士兵们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围观的角色们窃窃私语。
审判的严肃性正在被这种荒诞一点点瓦解。
“肃静!肃静!”白兔先生徒劳地拍打着桌子,声音淹没在细碎的嘈杂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拿出羊皮纸卷,“第二位证人——爱丽丝!”
聚光灯应声打在了舞台一侧。
饰演爱丽丝的学姐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她的步伐不算快,带着属于这个角色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坚定,但仔细看,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白兔先生看着她,语气急促:“请你说出事实。”
爱丽丝抬起头,目光没有先看向皇后,而是扫过那些惶恐的士兵,扫过疯癫的帽匠,最后,勇敢地迎上了高台上那道冰冷锐利的视线。
她的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压抑的愤怒。
“我不明白,我与这个案件毫无干系,为什么此刻会让我站上证人席。”
“这让我觉得……陛下您好像没有在找事实。”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您只是先决定要生气,再找一个人来负责。”
红心皇后眯起了眼睛,那狭长的眼缝里透出的光危险得像淬了毒的针。
“那又怎样?”
她反问,语调平直,却蕴含着风暴。
这句反问似乎给了爱丽丝勇气。
她挺直了背脊,声音也扬高了一些,带着属于少女的、未被世俗磨平的棱角。
“真正的审判,应该有证据,有听得懂的理由。您不能因为自己生气,就让别人失去脑袋。”
“她胆子好大……”
“她说出我们一直不敢说的话……”
纸牌士兵中传来压抑的、细碎的议论声,那声音里带着震惊,也带着一丝隐秘的共鸣。
长久以来积压的不满,被这个外来女孩一语道破。
就在这时,舞台的灯光微妙地暗了几分,仿佛乌云遮住了太阳。
一束追光单独打在爱丽丝身上,将她与周围混沌的环境隔开。
柴郡猫那标志性的、慢悠悠的、带着诡异笑意的声音,从布景的阴影处飘了出来,仿佛无处不在:
“在这个世界,逻辑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声音最大。”
爱丽丝站在那束孤光中,像暴风雨中一株倔强的小草。她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失望和明悟的神情。
“可是,如果大家都只听最大声的人,不去想对不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哀的清澈,“那这个世界,不就像一场坏掉的梦了吗?”
聚光灯下,饰演爱丽丝的学姐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汗水正顺着背脊滑落。
原本精心准备的台词,那句关于"陛下,我只是想说明,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的对白,此刻在脑海中碎成片断。
过度紧张让她的思维陷入混乱,而更早版本中那个更直接、更具对抗性的台词,却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这根本不是什么审判!"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只是找个借口惩罚你不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住了。
这是早期排练时使用的版本,后来编剧桐生认为过于直白,爱丽丝此时还没有勇气与身为成人的红心皇后对抗,才改成现在更注重说理与克制的版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兔先生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纸牌士兵们交换着惊慌的眼神,连一直在玩弄茶杯的疯帽子都僵住了动作。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
台下观众席传来细微的骚动,虽然大多数观众并不清楚具体的台词设计,但演员瞬间的僵硬和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异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红心皇后缓缓站起身。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王冠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啊——"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愉悦,"终于有人敢说出真心话了。"
她缓步走下审判席,高跟鞋敲击舞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节奏上。
"你说得对,亲爱的爱丽丝。"她在对方面前站定,指尖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这确实不是审判。"
她突然转身,猩红的裙摆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面向全场展开双臂。
"这是游戏!我的游戏!"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而游戏的规则就是——我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这个即兴的转折完美地接住了意外的台词,反而将红心皇后专横霸道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原本僵硬的舞台氛围瞬间被注入新的活力,纸牌士兵们立刻进入状态,表现出更加夸张的恐惧。
柴郡猫恰到好处地在舞台上显形,用他那种飘忽的声线添上一句:"规则就是没有规则,特别是在皇后制定规则的时候。"
红心皇后满意地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爱丽丝。
"既然你这么喜欢说实话。"她的眼神变得危险而玩味,"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诚实能为你带来什么好处。"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来人——”
全场气氛瞬间绷紧。
纸牌士兵们齐刷刷地举起长矛,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剧场里格外刺耳。
白兔先生慌乱地翻动着审判书,羊皮纸页沙沙作响。观众席上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
红心皇后手臂一挥,做出了一个斩首的姿势,嘶声力竭道:“把她拖下去!砍头!!”
纸牌士兵的长矛刚触到爱丽丝裙摆边缘。
那一瞬间,饰演爱丽丝的学姐忽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手指还微微发抖,但她很清楚,如果继续僵在原地,被鹤见抢救过来的整段戏就会直接崩掉。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渐渐从说错台词的自责与不安中恢复过来,开始脱离剧本临场发挥。
“陛下!”
她清亮的嗓音像一支箭,直直射向舞台最深处。
那一声喊,带着她从慌乱中挣脱的决心,也带着演员之间立刻读懂的求救讯号。
饰演爱丽丝的学姐继续道:“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游戏。”
她的声音稳下来了,甚至带着一点大胆的挑衅。
“但您忘了一点。”
“在任何游戏里,玩家都可以选择退出。”
她向前一步,眉目坚定,动作优雅得像是原本就写在剧本里。
然后,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像告别,又像宣战。
“既然这是个梦,那我选择——醒来。”
她说完,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是完全偏离剧本的发挥,却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不让戏掉下悬崖的办法。
——而接下来就全看红心皇后和旁白灯光组如何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