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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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仍是阴天，小雨淅沥，微弱的自然光透过窗帘缝隙溢进房间。
七点二十，徐晚意从噩梦中惊醒。她神经紧绷，等待情绪缓过来后拿过异常滚烫的手机，电量只剩3%，左上角时间带着绿色背景。
解锁，她蒙圈了。画面停在和江樾的通话界面，通话时间。
——08:35:23
难怪手机这么烫。昨晚，她好像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电话，好像确实没挂。
找充电器充上电，徐晚意重新躺下，盯着通话界面纠结是否要挂断电话，似乎是她的动静将对面的人吵醒了。
男人沉吟一声，嗓音沙哑：“醒了？”
她攥着被角，轻声问：“你怎么没挂电话。”
江樾半睁眼看了眼时间，距他的闹钟响起还有十分钟，蹭起身呆滞坐着，房间空荡异常安静，他的身侧空无一人。
昨晚他迟迟无法入睡，最后用她的枕头才睡着。
他说：“因为这样的话，就感觉你还在我身边。”
字字落进徐晚意的耳中，她的心脏狂跳，忘记了回答。
“我起床了。”
“好。”
对方沉默，持续良久后，徐晚意试探：“那我挂啦？”
“好。”
挂断电话，徐晚意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翻朋友圈酝酿睡意，指尖蓦然停滞杵在屏幕上方。
江樾发朋友圈了。
说想她。
以前常在宿舍听宁蕴和许茄芯谈论恋爱是否发朋友圈官宣的问题。宁蕴说，她不会发，这有什么好发的。许茄芯说，她也不发，但对象必须发，这叫宣誓归属权，杜绝一些想来拈花惹草的人。于是，许茄芯向她洗脑，以后谈恋爱，必须让男朋友发朋友圈官宣，不发绝对有鬼。
她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在意，和江樾复合后也从未想起发朋友圈这回事。
但他对她的爱，永远都这么拿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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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将近半个小时回笼觉，临近八点生物钟醒来，没有再睡。徐晚意起床洗漱，整个家静悄悄的，奶奶还没起。
雨停了，世界湿漉漉一片。徐晚意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了碗面，不想回家，下雨之后在起风空气没那么闷热，她在江边坐了一个小时，直至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才回家。
进小区时正好碰到上班的护工，接收到对方的注视，徐晚意颔首打招呼，面不改色掐灭手中的烟。
在楼下站了十分钟才上楼，客厅宁谧，徐晚意和奶奶打了声招呼走回房间，那道卧室门敞开着，她下意识瞟了眼。
男人半靠床头，护工手持汤匙正在喂食，目光即将对视，徐晚意慌忙挪开视线回到卧室。
上午九点五十五，不想离开房间，不想看到那个人。只要想到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好像就浑身难受。
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不想过于影响自己的心情，徐晚意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处理工作。等候文件下载的间隙，她抬头，窗外枝叶被风席卷轻微晃动，天气阴沉，和她坐在江边时一样。时间一晃而过。直至陈金花敲响房门，告诉她差不多该出门去姑姑家，才合上电脑。
风比之前大了些，男护工推着轮椅离开小区，陈金花站在护工身侧，而她慢吞吞跟在后面。徐斌坐在轮椅上，别扭地偏过头望她一眼，那双眼里情绪复杂，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因突如其来的颠簸感打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曾经那么狂妄的一个人，现在只能靠轮椅生活，衣食住行都需要靠别人帮扶。
徐晚意选择视而不见，呼了口气望向马路边。徐慧开车来接的。护工将徐斌从轮椅抱入后座，随即坐上另一侧。车上只剩下一个位置。
似乎所有人都未提前预料到这个问题，三个人僵持在路边，风越来越大，吹乱她的发丝。
“要不然挤一挤。”徐慧开口。
“没事，我打车过去一样的。”徐晚意扯起唇角。
马路后方驶来一辆黄色出租车，徐晚意招手拦下，“你们先走吧，我找得到路。”
转身的那刹再也无法伪装自己，她的情绪跌到谷底，坐上出租车后座。
视线如失焦一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浑身被无力感裹挟。在这个家，她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出租车等待前方车辆先驶离，却迟迟未等到。
“怎么不走啊——”司机开始摁喇叭。
徐晚意缓缓抬眸，她注视陈金花从副驾驶座下车，门被拉开，她下意识往里坐。
“奶奶你怎么...”她愕然。
“我陪你一起呀，肯定不能让我们晚意一个人过去。”陈金花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
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居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徐晚意笑着挽起臂靠过去，轻轻蹭了下脑袋。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奶奶。即使奶奶最爱的人是那个人，但她仍旧很爱她。
*
七个人坐满一张圆桌，姑父一家四口人都在，比她小四岁在上大学的表妹，刚上初中的表弟。
徐晚意不笑时一身清冷，在两个小孩的印象中，他们这个表姐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除了没遇到她的王子，该受的苦都受了。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如今事业有成远在北城工作。北城，那可是北城，听起来就很不一般。因此他们一直觉得表姐特别厉害，从小便对她敬而远之。
两姐弟很少见到她，过年聚餐徐晚意少有参加，这次见到，他们都乖乖打了招呼。
徐晚意礼貌回应。
午饭在欢声笑语中进行，只有她一个人异常沉默。好像不止是她，还有一个说话费劲的人。
除非话题落到她头上，不然她不会主动开口。
“晚意准备一直在北城发展吗？”姑父问。
徐晚意抬眸，面对众人的目光，她礼貌笑了下：“目前是这样的，先待一段时间再看吧。”
“确实挺不容易的，你一个小姑娘在那边待着。”姑父寒暄，话音一转：“当初读大学就应该在庆城读的，现在跑那么远一年家都回不了几次，你学的那个什么专业来着...”
没有人回答他，他自问自答：“新传，是叫新传吧？”
徐晚意点头。
“也不知道学了有啥子用啊。你妹妹也是受你的影响非要当艺术生，非要学那个什么编导。”
“懒得管你们，让你们读师范不听，要是读师范多好啊，工作稳定，也不焦不愁的。”
桌上两个人沉默了。
徐晚意面无表情，她不止一次听到这些话。
氛围不对劲，徐慧连忙圆场，收走桌上的白酒瓶，“好了好了，别说了。人家晚意想过什么生活自己会过，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雯静想学什么也是我同意的，你少来说这些。”
“我怎么了，我多说两句怎么了，我都是为她们好。”姑父蹙眉表情不耐烦，又开始转移话题，“谈恋爱了吗？”
徐晚意沉默，她知道徐斌在看自己，整张桌子的人都在看自己。
“今年就满25了吧，连个对象都没得，女娃娃再大一点就不好找得了。你不要以为自己年轻有资本能挑，再过两年都是别人挑剩的了。还有你爸爸身体也不好，你自己多操点心，你奶奶年纪也大了，你不在家里怎么办嘛。”
“不要说这些了。”
徐慧劝阻，姑父却越说越起劲，忽略餐桌上众人各异的脸色，“诶我有个朋友屋头的娃娃，跟你差不多，比你大两三岁，人家还是研究生。”
说着，姑父翻出手机，作势要找出来给徐晚意看，“你了解一哈撒。”
徐晚意喘气平复呼吸，努力让自己不摆脸色，手机震动，她垂眸起身，“我有个工作电话先接一下。”
在姑父的叫唤声中，徐晚意先行下桌。
······
这顿饭在僵持不下的氛围中结束，徐晚意帮忙收拾好残羹剩饭，掠过坐在轮椅上看电视的人，站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开始下雨了，雨声滴滴答答打在铁皮上，整座城市被阴郁笼罩。喉咙开始发痒，又想抽烟了。
哎。
“晚意姐。”
她偏过头，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
“我爸那人就那样，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范雯静尴尬摆手。
“没事。”徐晚意弯唇，手搭在栏杆上。
这些话对她来说司空见惯，她早就不在乎了，也早就麻木了。
“其实晚意姐我挺羡慕你现在能在北城上班，而且我觉得你能考上北传真的很厉害。当初我也想考北传，但是我成绩太拉了。”范雯静吐舌。
“你为什么想学新传？”真的是因为她吗？
范雯静转身直视前方，长呼了口气，“晚意姐，其实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刷到过你拍的纪录片。他们都不清楚你有多厉害，但我知道。”
她的表姐，逆风而上，扭转人生摆脱平凡，在那个领域璀璨耀眼。那恰恰是她想触及的方向，也的确受她作品的影响。
“所以你千万别把我爸说的话放在心上，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可能已经听我爸的话读师范当老师，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徐晚意愣怔，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对她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晚意姐我能加你微信吗？以后专业上有问题想来请教你。”范雯静近乎崇拜的目光让徐晚意恍惚了瞬。
“可以呀。”她打开二维码。
就像追星成功，范雯静想要压抑内心的欢喜，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还想说什么，有人叫了她。
“雯静过来拿水果——”
“好。”范雯静转头应声，随即看向身前的人，“晚意姐，那我先过去了。”
“嗯好。”徐晚意微笑，目视范雯静进入厨房，收回视线。
通过好友申请，她下意识打开小孩的朋友圈，却蓦然滞在原地。
小孩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张手写图。
——“高山下，人太渺小，但别忘了，我们都很渺小。”
所以归根结底，人这一生最终都会走向虚无。生前拥有的一切，死后带不走。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讲，上帝是公平的。
这是她在西藏拍毕设期间看到朝圣者的感受。一步一叩首，虔诚且真挚。
她在离开西藏前写下的这句话，也是她毕设的落版。没想到，会有人拿来做背景图。
新消息提示，徐晚意回过神点开。
江樾：【吃饭了吗】
徐晚意：【吃啦】
江樾：【在做什么】
徐晚意：【在吹风】
查看完庆城天气预报，江樾回复：【吹什么风庆城下雨别感冒了】
徐晚意笑：【知道啦 那你呢在做什么】
她的情绪好像没那么低沉了。
江樾：【在想你】
脸一热，徐晚意听到姑姑叫她吃水果，慌忙收起手机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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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续到天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即将结束。只要过了这一晚，她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北城。
吃完晚饭，徐斌身体开始不舒服，众人提议去医院看看，他执意要先回家。陈金花去徐慧的车上陪同了，徐晚意一个人打车回去。
高架桥蜿蜒曲折，雨水用力冲刷前挡风玻璃，雨刮器疯狂摇摆，狭小的车窗内只剩下雨声噼啪及雨刮器运作的声音。
徐晚意偏过头，看不清窗外景象。下雨降温了，车内冷气十足，她穿着短袖长裤忽觉有点冷，想让司机把温度调高一点，想了想还是算了。
从裤兜里摸出耳机，戴上后蓝牙自动连接，点开今日推荐开始播放，是一首慢节奏的音乐。
打开微信，江樾十五分钟前给她发来消息：【下班了今天和李盛他们一起吃火锅】
对话框里又弹出一张鸳鸯锅的照片。
她弯起唇角，回复：【我也吃完了现在在回家路上】
对方发来一条语音，她点开。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她听到男人说：“庆城是不是还在下雨？”
她回复“是”字，拍下被雨水冲刷的窗户发过去。
对方又发来语音，她点开，但这次说话的人不是他。
“嫂子嫂子我是李盛，你都不知道约哥吃顿饭有多难——”
“李盛手机还我——”这句话似乎从远处传来。
“嫂子我和你说，今天哥跟吃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燃，你赶紧回来看看他吧。”
“诶就算回不来，也请多多关心咱哥的身心状态啊——”
话音止于此，徐晚意差点笑出声。
*
道路旁的行道树在风雨中疯狂摇曳。分不清地下车库的单元门入口，徐晚意让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扫码付款下车后，她握紧伞柄，在暴雨中徒步回家。雨水湍急，灌入下水道，绕过积水的洼地，没走几步裤腿和帆布鞋已经湿透。短短五分钟的距离，她却觉得似乎耗费了三倍多的时间。
直至站在家门口的这一瞬，她才意识到钥匙在奶奶身上，又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徐晚意心想，等等吧，奶奶她们马上就到了。
声控灯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反反复复。她坐在楼梯间，阿嚏一声的同时声控灯亮起，半个小时过去，腿僵硬了，还是没等到奶奶回家。
打车时姑姑她们已经出发了，不可能这么久还不到。
有点奇怪。
电话嘟嘟声在沉寂的楼梯间响起，徐晚意的心情愈加焦灼，开始不安。没人接，她又打了第二通。
还是没人接。
很奇怪。
徐晚意开始给徐慧打，嘟声须臾后，电话接通，却没有说话声。
“喂姑姑？”
“晚意你爸在抢救，你先来医院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第10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