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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逃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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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内,林然来医务室两次。
医务室里,校医给陆郁年的手腕缠上了白色绷带,他伤得不重,不需要去医院拍片子,校医交代他最近别沾水,也不要二次受伤。
极淡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陆郁年说知道了。
林然站在一旁等着,他不知道陆郁年是从哪冒出来的,当时一切发生毫无征兆,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想了想他说了声:“谢谢。”
陆郁年没吭声,或许是觉得他的道谢没有诚意,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陆郁年近来一直都这样,态度若即若离,好像讨厌他,想远离他,但又不是。每当林然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陆郁年都会给他带吃的,或是他提到过想买的资料。
也不要他钱,说是路过,顺便买的。
直到他们离开,
陆郁年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他有这么好吗?”
“你不喜欢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你可以说出来,我能帮你……”
林然摇头拒绝,说跟他没有关系,自己也没有麻烦。
陆郁年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当下不吐不快。他仰着头看人,眼神炽热又带着挣扎,“你为什么要选时景宜?”
“怎么了?”
林然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任谁被这么盯着,也受不住。他有一瞬的慌乱,转身走到饮水机边接水。
他选时景宜有自己的打算,从进校就盯上了,尽管还不太满意。
他冷淡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谈这个话题。
陆郁年心里有个声音也说,到此为止了。但他憋着一股气,眼神里云涛海浪翻涌着不甘与困惑,让他忍不住问出来,“难道我不好吗?我比他差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勾引我了?”
他怕打扰人学习,一直等到月考结束。
“我送的礼物你不要,但你身上穿的,你的书包不都是他送的吗?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是嫌我给的太便宜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也可以给你。”
陆郁年虽然是私生子,但从没短了零用。
林然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想了解他的心路历程,避重就轻地跳过,“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其他的等回宿舍再说吧。”
他的意思是,之后就不要问了,他就当没有听过,陆郁年也没有说过这话。但陆郁年死心眼地认为,回到寝室就有答案。
回到宿舍,林然照顾伤员,没有让他动手做什么。但转头又对上他不屈不挠的目光,林然意识到什么,眸子静静望着他,
什么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要陆郁年不说出口,林然自然会为他铺台阶。
“已经在寝室了。”
陆郁年暗示道,他对这个答案格外执着。
林然没有劝他,没有跟他讲道理。
他眼神冷冷的,用最浅显,最粗俗的语言直白说:“因为他亲我了,所以我收他的东西。怎么,你也想亲我吗?”
林然知道,陆郁年是直的,
他只是脑子不清楚。
果然,等他一说完,陆郁年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神色怔怔看着他,又看着他的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即,他眼神一凝,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绑着绷带的手抬高,按着林然的脸颊,带着几分生涩的急切。
“你明知道我跟他……”林然推开他,捂着发麻的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得好好的,突然就弯了。
“他是谁?是你什么人?是你男朋友吗?”陆郁年一句接一句的诘问,随后,他蓦地笑开了,“我太了解他们那种人了,他们爱风流,也要体面。”
陆郁年嘴唇动了动,残忍又真实地道明:“你就不体面。”
林然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可是亲眼看到亲耳所闻,怎么会不清楚。还是期待太高,失望有一些,但不至于伤心。
“那你呢?”林然反问,“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继承人,我只是个……”陆郁年很讨厌这个称呼,出生不是他自己能选,他选择把这么叫过他的人打进医院。
林然在看着他,
陆郁年沉默了片刻,坦白说:“你应该听说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个私生子。”
“在我没有被那家人认回去之前,我和你过着相同的生活。所以我很清楚,那家人于我就是时景宜于你,”
以为是依靠,其实是依附。
有人说他不识抬举,有人觉得他不应该生下来。舍不掉又不受接纳,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刻上进退两难的命牌。
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很久,像堵着一口气,陆郁年没有跟别人说过这种话,但林然和他过去有些相似,他是前车之鉴,不必有后车之辙。
林然回想起陆郁年对他的照顾,似乎有了不一样的理由。
共情吗?
“那又怎么样?我的选项又不是非此即彼。就非你不可吗?”林然轻轻歪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陆郁年执拗地纠缠。他一步步把林然挤在床边,绑着纱布的手也不疼了,只觉得心里又麻又痒,好像有蚂蚁在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白嫩得如同雪糯米,只想再啃一口。
陆郁年眼神炽热,低声道:“给我个机会,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
林然眸光闪烁,避开他的视线。
陆郁年却不肯放弃,一声声一句句的询问他,好不好,能不能,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林然想要后退也不能,
也许是为了摆脱,也许是没招了,他偏开头看到陆郁年手上的绷带,鬼使神差地缓缓点头。他说可以,但不一定喜欢,也不一定在一起,他不承诺未来。
自那天之后,陆郁年和林然就成了同学眼中化干戈为玉帛,重归旧好的案例。
陆郁年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才真正焕发生机,有了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悸动。
他追人的手段很俗,
早餐,午饭,晚饭包圆,零食甜点饮料,想喂点什么,就往林然课桌里面塞,搞的人找个东西,还要先把吃的拿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还回去?
不喜欢吃的会还的。
有同学看到了,调侃说他们俩好的像对小情侣。
陆郁年便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你怎么知道我在养女朋友?”
这是新瓜,从前没听过的。
立刻便有人打探消息,陆郁年吊足了兴趣,却一点口风也不透露。
*
离期末还远,老师不占课,体育课还在上着。
陆郁年带着林然打篮球,他之前还很不耐烦,现在教起人就像收了大价钱。
往常一个不顺心,他张嘴就要骂人了,再凶一点可能打起来。就连一起打篮球的过来叫他,他也不理。
说自己忙,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纯粹是来当陪练了。不止要满场的跑,还得捡球,偶尔提供一下情绪价值。
如果不是看到,别人脸上的表情,林然可能真的信了,他有什么打篮球的天赋。
陆郁年捡完球回来,
林然从他手里接过球,看到他额头出了汗,估计挺耗体力的,于是说:“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那可不行。”陆郁年倒没觉得累,这点儿程度还不是他的极限,主要是他在考核期,表现这么差,什么时候才能转正。
“你还想跟别人玩不成?我一个人陪你玩就够了。”陆郁年拉开距离,催促他传球。
除了打篮球,陆郁年在教室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不是什么好学生,经常上课上着上着人就没了,有时睡着了趴在那里,有时候座位是空的。
他一身劣迹斑斑,试图带坏林然。
*
学校南边的围墙下摆了几块砖头,陆郁年在墙根等着,他时不时抬起手,看看腕间的手表,数数又过了几分钟。
他无聊地站起身走了两步,远远看见穿着校服的身影小跑着过来,顿时就笑了,也不觉得等的时间久。
等人走近了,
他才问:“怎么才来?”
下课前他就塞了纸条给林然,趁着中午都要吃饭,他们跑出去,下午就不来了。
林然擦了下头上的薄汗,说:“去找老师批假了,他说了我两句。”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后还是准了。
“这还要请假?直接跑不就完。”陆郁年信奉的准则就是,只要跑得足够快,不被抓到就什么事都没有。
林然一听他说这个,神色变得莫名,“我要是记过,资格是会被取消的。”
他还是觉得稳一点比较好,开了个好头,总不能潦草收尾。
“这还能取消?”陆郁年皱了眉头。
林然没说话了,实际上如果不是犯了大错,不可能取消资格。犯大错也不容易,只要闹得不大,学校为了升学率多少会保他一手,真记过就严重了,可能会到退学的地步。
学院围墙的边缘种了树,能遮挡一定的视野,但也不是很安全。这里谁都能来,只要多走两步,往后面一看一准能见到准备翻墙的。
这面墙原本是白的,可能有时间久远的作用,但墙上留了很多鞋印,或是成片,或是单个,将白色墙壁踩成了灰色。
林然端详着这面墙,沉思了片刻,“学校不管吗?”
“怎么不管?我提前打过招呼,他们不会过来。”陆郁年拿过砖头垒起来。
林然看着他忙,调侃说:“看不出来,你人脉还挺广。”
“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你可以多了解我一点。”陆郁年也不废话,站在稍远的地方,助跑了几步,那几块砖碰都没有碰,就踩着墙助力了一下,伸手扒着墙头,一个翻身就爬上去。
动作利落流畅,一看就不知道翻了多少次。他坐在墙头,向着林然伸出手,要拉他上来。
林然看了他一眼,低头去找墙角的砖,一脚踩上去。
他很不熟练,上去之后踮着脚,一条手臂先爬上墙头,又分出一只手去拉陆郁年,因为不熟练,他爬得很慢。
陆郁年手臂发力,将他带上来。
林然半边身子已经过墙,正抬腿翻身。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学生会的人找到这儿来,有个戴着袖章的男生远远就指着他们喊,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快下来!”
陆郁年看了一眼,眼皮都不带动的,转身向围墙外面跳,落地之后伸出双手。
他让林然跳下来,有他接着。
林然仓促间看了一眼学生会的人,转过头,陆郁年已经下去了。他也顾不得想太多,当时情况紧急,他甚至忘记自己有请假条,根本不用担心。
他怕疼,也怕摔,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在落地之前,他的心都悬着。但陆郁年手臂结实有力,稳稳地接了个满怀。
他把林然放下地,
随后拉起他的手臂就跑,林然只来得及听到一句,“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