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香一瓣，记前生》罗衣颦

45、情事百结

　　司马少桃轻笑着躲开叶宁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还是先行离开才是。”

　　叶宁停在原地，良久笑道：“你说的也是。这火势越来越大，想必过不了多久，别说你家五哥司马洛亭，就连官府的人都会前来查探，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司马少桃欣慰的点点头，正要飞身离开，却被叶宁从身后揽住肩膀，半拥半揽着飞离了易红轩。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就回到了先前定下的小客栈。天色微亮，整个客栈还沉浸在睡梦当中。

　　司马少桃倒也没客气，直接到厨房找了点干粮，又到柜台后顺手拎了一壶女儿红，才悠悠然回到客房，摆好了饭菜美酒，就准备开吃。

　　叶宁拉了一个椅子，坐到司马少桃对面，看着她恣意的啜了口小酒，吃了口小菜，不禁升起了几分笑意：“这家客栈的女儿红倒也算难得的醇香了，看来这家客栈的主人倒也是个会享受的人。”

　　司马少桃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往嘴里头送，叶宁却抬手按住她的胳膊。司马少桃诧异的抬头，只见叶宁微笑道：“你身体多有不适，喝点酒热热身子倒也罢了，这隔夜饭可不能随便吃，若是不小心引出了你的旧疾，这个当眼儿上你找谁给你配那要命的桃花酿？”

　　“你今日这般关心，倒是让我有些不安呢！”司马少桃缓缓放下筷子。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叶宁收回手，靠在椅背上。

　　司马少桃将手边的女儿红拎起来，对着嘴喝了一口，才笑道：“就算不论之前的交情，你我也好歹算个挂了名分的准夫妻，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叶宁沉思了一阵：“那时我离开客栈，并没有直接去易红轩打探消息。”

　　司马少桃点了点头，归云庄在各地都有暗哨总堂，这件事她也是清楚的。她二人先前为了不暴露身份，才故意易了容住进了这家客栈。然而，刚在客栈里吃个饭，就听到了四哥要在易红轩成亲的消息。

　　少桃担心四哥，虽表面上装的坦然，但心中着实是忧急如焚。而叶宁虽然跟四哥不对头，但为着少桃着想，他也不可能当真袖手旁观。叶宁既然决定插手，首要之事就是要打探消息，判定这消息来源是否准确。

　　而她和叶宁二人，一个是少小离家，一个是初到异乡，自然是门路消息不通。叶宁既然有归云庄独有的消息来源，自然是要充分利用了。

　　叶宁道：“在归云庄分堂处，我确定了易红轩中确实住了你的四哥，但因怀疑罗烟不怀好意，就派了人手事先暗中查访了一遍易红轩。”

　　“你做事果然谨慎。”司马少桃将女儿红放在桌上。

　　“我在分堂处跟堂主商量一些事，探子虽也摸到了一些底细，但我却总觉得哪里有几分不对劲。”叶宁一叹，“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有人回报，说易红轩大乱，有人劫走了司马兰俦，但同伙儿却被扣留在易红轩。”

　　司马少桃以指节扣着酒壶的沿口：“是我荒唐，以为仗着轻功了得，易容之术上佳，就只身去了前堂，想要探清其中底细。”

　　叶宁却别过脸，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司马少桃，你对我的信任现在还剩几分？”

　　司马少桃的指尖微微一颤，酒壶中的酒面微微荡漾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叶宁道：“司马兰俦是你的四哥，他再风流再荒唐，你也将他视为你最亲近的人。司马兰俦一旦有难，你就算是豁了小命，也要将你四哥安然救出。”

　　“若说这世间还有谁是真心为我好，只怕也只有四哥了。”司马少桃微笑，“四哥有难，我自然要倾力相助。更何况，这麻烦有一大半是我引来的。”

　　“可是，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凭什么救你四哥脱险？”叶宁竟是一点儿不顾及少桃的面子。

　　司马少桃低眸，土青色的酒坛在晨光中泛着清幽的光，她抬起酒壶，往嘴里又倒了一大口。这一口倒得猛了，酒顺着下巴流下，滴落在白色的衣领上，殷湿了一小片暗哑的水迹。

　　“你是在说，我救人不成，反倒险些把自己搭了进去，是不是？”司马少桃斜着眼道。

　　叶宁抿唇不语。

　　司马少桃咣当一声，将还剩下半瓶的女儿红砸到地上，酒壶应声而碎，酒水和碎瓷片顿时溅了一地。二人的袍角都溅湿了一些，只是两个人却都一动不动坐在原地，默然对视。

　　“你是在关心我吗？”司马少桃竟是蓦然笑了，她歪过身子，将头侧靠在叶宁身上，“你放心，我若日后当真有难，一定会先估摸清楚对方的分量，再决定自己要不要轻举妄动。”

　　“你总是避重就轻。”叶宁微微一叹，“你适才明明生气，为何又装出这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若是骗骗旁人也就罢了，若你想骗我，就不该这么不用心。”

　　司马少桃闭眼一笑：“其实这事儿倒也不值得我生气。”

　　“那你发这般脾气，究竟是所为何事？”酒渍深重，叶宁顺手将袍角撩起。

　　“连七缘何出现在易红轩？”司马少桃依旧闭着眼睛，看似平静。

　　天色愈亮，屋中的一切渐渐都敞亮了起来，后院的公鸡打着悠长的鸣声，街上有卖货郎摇着鼓，叫卖声逐渐走进，又慢慢走远，及至消失不见。

　　叶宁望着窗外，沉默了一阵，才道：“我跟连七合作之事，你也知道。”

　　司马少桃鼻中应了一声。

　　“我将诸事抛开，来江南寻你。于是我就把攻打花迷寨之事，全权交给了连七负责。”叶宁微微顿了一顿，他和少桃对花迷寨一事向来心照不宣，此番他开诚布公，却也是想一探少桃心中究竟作何考虑。

　　司马少桃靠在叶宁肩上，呼吸平稳，脸色平静，竟似睡着了一般。叶宁不禁想推少桃一把，看她究竟是真的困了倦了，还是对他心存厌倦，不欲跟他细谈这中间故事。

　　叶宁忍了忍，终究还是放下手，继续道：“归云庄的一些暗卫，我也交给了连七调度。连七倒也没有厚此薄彼，不论进攻防备，都分了一批人手前去协助。”

　　“你确定连七派的人是协助，而不是监视？”司马少桃笑问。

　　“自然有监视的意思，”叶宁却没在意，“若换了是我，我也一定会派人监视，只是不会做的这么明显罢了。”

　　司马少桃却陡然睁开眼，起身问道：“莫不是你的那批暗卫全军覆没了？”

　　“虽不是你说的那样，倒也差不离了。”叶宁想了一阵，终究未果，“那批暗卫前一天还各自在各自的防线上安分守己的遵守着连七的号令。然而，一夜之间，这批暗卫竟然全部消失了。”

　　司马少桃骇然，她虽然从未了解过归云庄的暗卫究竟底细如何，但既然能正面进攻花迷寨，这份战力就一定不能小觑。而且叶宁能如此放心的将这批暗卫交到连七手上，必然是深信这批暗卫的忠诚不二……

　　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若说一个人也就罢了，但这么一批武功了得，且十有八九不会背叛的暗卫，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花迷寨趁势反攻，险些将连七的人马全歼，”叶宁脸上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和连七是实打实的盟友，可谓休戚相关，此次却因我的暗卫临阵出了事故，而导致攻寨之事险些夭折。”

　　司马少桃沉吟了一会儿，不禁笑问：“先前连七还对我说，花迷寨不过是苟延残喘，过不了多久花迷寨必然寨毁人亡，难道竟是哄着我玩的？”

　　“那到不是，连七另外调度了人手，已将局面重新控制住，现在双方都已折损了不少人手，都在按兵不动。”叶宁解释道。

　　“难道连七怀疑是你临时抽调了人手，陷他于危难之中？”司马少桃问道。

　　叶宁抖了抖长衫，起身缓缓踱到窗边，摸着窗棂，看着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不知为何，他竟是心中陡然一叹：“连七安顿下花迷寨的防守之事，就亲自去了归云庄打探究竟，谁知去了归云庄才发现石云竟然失踪了！”

　　“石云失踪？”司马少桃一惊，“石云怎么可能在这个关节眼儿失踪，莫不是宫飞凤带着他提前不告而别了吧。”

　　石云想到宫飞凤给他的朱雀令，心中一凛，此番在易红轩退敌，他就用朱雀令调动了一批人马。本来以他的心思，归云庄虽然虽然缺几个顶尖高手，但好歹有一批暗卫身手不俗，更兼对归云庄忠贞不二，他自然有资本拒绝宫飞凤提供的帮助。

　　此番归云庄的头号管家失踪，连带着归云庄的一批暗卫也没了踪影。他这里屋漏偏逢连夜雨，司马少桃却正值四哥遇难，不惜孤身犯险，也要救出司马兰俦。叶宁虽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求助于宫飞凤给他的朱雀令。

　　叶宁按下心中诸般猜疑，冷笑道：“石云失踪一事，跟宫飞凤断然少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