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攻略反派的危险性[穿书]》叮叮猫儿

121、旧梦（一）

　　金都大街上，百姓们围在一起，害怕又兴奋地议论着官府贴出来的告示。

　　剖心诡案告示：
　　风凌花圃管事赵某，痴迷异卉，谄媚权贵，虐杀花奴六人，竟效邪术以血肉饲花。冤魂不散，附于虞美人之上。适翟记胭脂铺收购此花制脂，邪气遂藏胭脂之中，致二十女子受其蛊惑，连造二十起剖心命案。
　　今赵某虽暴毙狱中，仍判鞭尸之刑，家产尽没。风凌山庄纵恶不察，罚银三千两，永绝花木营生。翟某知情不举，坚持售邪，着即查封铺面，流放千里。至若受蛊女子，皆神智昏昧，状若痴傻，实为邪物所控，免于刑责。
　　所有虞美人尽数焚毁，涉案脂粉永禁流通。妖祟之生，皆因人心之恶。望尔百姓常存善念，谨守本分，勿生歹意，免招邪祟。须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诛邪司八月敬告

　　“居然真的有鬼魂害人，我那日差点给我家婆娘买了翟记的胭脂，想想真是后怕！”

　　“这诛邪司又是个什么衙门？竟然能管撞邪之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咱们是不是也能去找诛邪司？”

　　“听说是朝廷专门设来管辖妖鬼案子的，领头的是裴家的公子呢。”

　　“呜呜呜，太好了，我姑娘有救了！我姑娘有救了！她前段时间夜里出了一躺门，回来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我花了半生积蓄去请高僧，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我现在要去诛邪司报案，求官爷救我女儿！”

　　“那你可得赶紧去，诛邪司门口都已经排起了长队，去晚了可就得等到后半夜了。”

　　秋月阁二楼，李月楚看着窗外激动的百姓，内心微动。

　　妖邪乱世，普通百姓最是无助，他们自身没有对抗邪物的能力，请方外之士又极容易被骗财害命，眼下诛邪司出的这一则官方告示，对他们来说就是朝廷给的一颗定心丸。

　　李月楚举起茶杯的手停在空中，脑海又回想起那日的情形。

　　她早就注意到齐云和洛观屿之间的眼神交流。
　　齐云对洛观屿无疑是畏惧的，可同时他又似乎在警告，或者说提醒洛观屿，让此案到此为止。

　　李月楚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案件调查，但是涉及案件的重要时刻她基本都在场，以她知道的案情来推测，如果说掏心案有什么能让裴家都有所顾忌的地方，那只能是林泊言口中的那一桩巫蛊祸事。

　　青瓷茶杯突然微微一倾，她一扭头，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少年来得悄无声息，他握住女孩的手腕，就着茶杯喝水，他喝得很急，杯中很快就见了底。

　　他掀起眼皮去看她，漆黑的眸中带着点意犹未尽之色。

　　李月楚眨眨眼睛，道：“还喝吗？”

　　洛观屿点头，放开她的手腕坐到对面，乖乖地等着她倒茶。

　　“你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找我？”李月楚倒好水后递给他。

　　自古以来社畜都不好当，自风凌山庄回去以后，诛邪司、大理寺、钦天监的人连夜审案，所有人不眠不休，用时三天三夜，才发出楼下那则众人围观的告示。

　　洛观屿喝完水将茶杯放在桌上，“去处理新接的案子，刚好路过。”
　　他停顿片刻，“你来这里听书？”

　　李月楚轻轻点头，抬眼见他眸光微寒，料想他已经听到外面的风声了，“你都知道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洛观屿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金都这两天流传着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故事来源于秋月阁。
　　主人公在影射她的父母，叶鸿英和韩灵毓。
　　说书人最忌讳就是议论朝堂之事，红淑往日说的都是些前朝的旧闻，这是第一次说起当朝之人的故事。

　　“说书人讲故事天经地义，你又不能堵住她的嘴，而且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告诉你也只是徒增烦忧。”
　　李月楚看向楼下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高台，心里一惊。这么多人，估计不出明日，故事就会传遍整个金都。

　　洛观屿盯着她的侧脸，心里涌出一种让他感到失控的焦躁之感。
　　这种感觉，自回到金都之后便不断地生长。
　　他们不再和以前一样日日待在一起，距离轻易产生隔阂和秘密，她总是有事情瞒着他，和林泊言去风凌山庄是这样，独自一人来这里听书也是这样。彷佛她的事情和他无关，仿佛他独自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你怎么了？”李月楚一回头就看见他脸色变得不对，眸生戾，脸发红。她微微倾过身体，将手贴在他的额头，“脸怎么红了，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洛观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抬头望着她，低声唤她的名字，“楚楚。”

　　李月楚盯着他，半天没有等来一句话。

　　她感觉到掌心下的温度越来越高，少年的脸红彤彤的，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唇上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水光，瞧着竟有些诱人。

　　李月楚脸一红，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以后，才掩面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

　　“勾……勾引你？”洛观屿语气迷茫，目光扫过她红红的脸和耳垂，黑眸渐渐亮起一簇光。

　　楼下突然一阵喧哗，红淑在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下走上高台，她带着珠帘面纱朝着大家盈盈一拜，酒楼里顿时响起了更加热烈的呼声。

　　红淑微微一笑，转身坐到高台中间，两侧的乐伶随即奏起了温柔婉转的乐曲。

　　“诸位客官安坐，今日请随红淑一起踏过一段旧时光，说一段青葱岁月里的风月情长。”
　　故事还没起头，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嚷嚷道：“娘子，可还是叶公子和韩小姐的故事？”

　　“你别说话，安静点行不行，还让不让红淑娘子讲了？”其他人愤怒地指责道，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吵闹不休。

　　“故事还得从叶公子说起。这位叶公子出生高门大族，家中排行第二，他不但身份尊贵，还生得一副可以令无数姑娘们见之脸红的俊雅容貌。”

　　简单两句话就引人入境，楼里彻底安静下来，座上之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李月楚嘴角一抽，看向洛观屿，“她直接报我爹老人家的名字得了呗。”

　　“她敢非议叶大人，想必是受了他人指使。”洛观屿目光不善地说。

　　“八成是崔家。”李月楚拿起桌上摆放的茉莉花糕愤怒地咬上一口，又放回盘里，注意力集中到红淑身上。

　　洛观屿的目光也回到高台上，他似是随意拿起一块茉莉花糕，递到嘴边时，却精准咬在了糕点的缺口上。

　　“可奇就奇在，这位公子见人未语脸先红，说话的声儿比蚊蝇也响不了几分。”

　　“那是一个春日，天空下着小雨，恰逢书院放榜，叶公子又是甲等名头。几个纨绔子弟见他抱书独行，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围了上去。领头的少爷，一把抢过他的书，怪声怪气地学他上课时说话。”

　　“叶公子又羞又气，他越急就越说不出话，伸手要去抢回自己的书，却被几个公子哥推得踉踉跄跄，摔倒在雨中。那地面不知哪里来得碎瓷片，扎得叶公子双手流血。几人见惹了祸，立马做鸟兽散，徒留叶公子一人坐在雨中，衣裳湿了，书脏了，就连头发都散了，真真是狼狈不堪。”

　　“啊……”座下发出一阵怜惜的声音。

　　“叶公子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想捡地面散落的书，可他双手发痛，又怕血污染书页，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发愁之时，忽闻一阵花香，一只纤纤玉手捡起了地上的书，递到他的面前。”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

　　“这姑娘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素衣，面带白纱，只露出一双如溪水般明亮的眼睛。她站在那里，犹如一枝雨中茉莉，幽香沁进少年人的心里。”

　　“叶公子看得发愣，一时竟然忘记接姑娘递过来的书，直到姑娘轻声叫他。叶公子如梦初醒，红着脸接过书，他想道谢，可一个谢字在嘴里徘徊几圈，也没有说出口，眼看着姑娘的身影走远，他终于喊出了生平最大声的一句话：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韩，你可以叫我灵毓。”

　　故事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一人走上高台，朝着客人们作揖道歉：“诸位，今日的故事到此为止，欲知后事，请明日再来。”

　　红淑歉然行礼，退场。

　　“怎么这样啊，我正听得入迷，后来怎么样了啊。叶公子是对韩姑娘一见钟情了吗？”
　　听客们不满地抱怨着，然后又兴致勃勃地小声讨论，“这个叶家，该不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叶家吧？叶家不是有个在大理寺当差的二公子吗？”

　　“那个叶二公子可是个混球，肯定不是他。话说你们知不知道，那位叶大人，以前可是也被称为叶二公子，而且他的亡妻确实姓韩。”
　　“我听我父亲说，韩家以前是罪臣……”那声音逐渐压低。

　　李月楚盯着红淑离开的方向，立刻站起身，边走边说：“我得去找一趟红淑，看看他们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行。”洛观屿抓住她的胳膊，“你有没有想过，红淑为什么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在秋月阁讲你们叶家的事情？”

　　“我明白，因为叶家的手伸不进秋月阁。”李月楚握住他的手，语气少见的有几分固执，“红淑也肯定被他们藏得严严实实的，虽然十有八九我是见不到她的，但是我得去试一试。洛观屿，叶家的每个人都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只躲在他们的庇护下，危险都让他们去承担。”

　　“我没说不让你去。只是你不能这样一个人去冒险，”洛观屿乌黑的眸中有几丝怒气，声音微冷，“叶楚楚，我不能让你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