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的男朋友》萤木三章

3、第 3 章

　　转眼间到了3月份，虽然马上就要到夏心最喜欢的春天了，可从1号起市区里星星点点地出现了阳性病例，前两天还只是个位数，第三天就增长到两位数了。不断增加的感染者数量给这个春天蒙了一层雾，所有人都觉得凭以往的经验战胜病毒，雾很快就会散了，用胜利的喜悦迎接明媚的春天。

　　可谁曾想，仅仅过了一个周末，新增感染人数直接超过50，2021年整整一年的本土感染者好像都没这么多。路上地铁上人人都带着口罩，夏心公司对面的写字楼也因为出现了确诊而封掉了。她也十分谨慎，中午一直在自己座位上吃从家里带的饭，除了坐电梯去卫生间，也基本不去别的部门了。

　　于安还是两三天发次消息，夏心也会主动问下他们办公楼里的情况，有没有受影响。虽说大家都人心惶惶，可氛围还好，互相开着确诊就不用上班的玩笑。

　　周二这天，白雾弥漫到了夏心工作的写字楼。下午两点钟，部门负责人接到紧急通知，大楼全员核酸，大家在办公室原地待命，等通知后下楼检测。

　　谣言四起，有说楼下别的公司有人确诊了，有说自己公司有人是密接隔离了，真真假假，大家议论纷纷。倒也没影响工作，讨论一阵后发现都是无效信息，大家该干啥干啥去了。

　　到了晚上九点多，部门群里领导突然发了紧急通知，让大家今晚准备好洗漱用品明天带着，九点准时到公司，全楼排队等通知做核酸，等结果全部出来后才能离开。夏心的小心脏慌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略一分析，可能真是自己办公楼出现病例了，但还没涉及到自己的公司，否则应该会有通知的。她拿出旅行用的随身包，放客厅门口的餐桌上准备着，明早起来洗漱好就把东西放进去，以免忘了。

　　周三到了班上，同事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各路消息复盘，有说二十三楼某公司某部门出现一例确诊的，有说同公司别的部门同事今天没来上班，还有说是楼上的保洁阿姨确诊了，总而言之，大家得出一致结论，昨天全楼核酸结果有异常，要不大楼管理人员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得出了结论，大家也都没心思工作，领导被拉去紧急开会，几个姐姐们又开始了新的话题，仿佛回到了准备出发去春游的初中生时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自己带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沟通起护肤美容心得来。夏心对这些不感兴趣，就在座位上和于安聊着天。于安他们楼这两天也在全员核酸，倒没说要留宿，约么暂时还比较安全。

　　夏心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有三十五层，每层大概一百五十人左右，整个大楼将近五千人了。八点起一楼的商铺和公司开始做核酸，虽然有好几个检测点，但等到夏心他们三十楼做好核酸也已经中午了。领导在线上三令五申大家回到自己座位上，全程佩戴口罩，尽量减少交流，等下一步通知。

　　经历了一天的神经高度紧绷，也有可能是带了一天口罩导致供氧量不足，大家都有些精疲力尽，晚上吃完楼里准备的面包和牛奶，就在自己座位上刷手机，也不交谈。

　　夏心和于安断断续续地聊着天，于安去加班改图纸了，夏心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最近加班少，好久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到上海的夜景了。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像一颗颗星星从天上降落到屋顶、到窗户、到马路，汇成一条条流动的星河，一起奔赴大海。对面楼里走动的人影，像漂浮在空中的尘埃，其实大多数人类就像星星划过后留下的尘埃，存在过，但转瞬即逝，伴随着星星来到地球。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伟人，是耀眼的火花，是坚硬的陨石，他们可以装饰地球，也可以给地球砸个小坑，但是，地球还是地球，在人类存在之前他就在这，未来人类灭亡后他也不会消失。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突然办公室半开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全身穿着防护服的人，为首的人手里拿着单子，站在门口大声叫着：“陈夏心，谁是陈夏心？”

　　夏心被眼前的动静吓了一跳，脑子还没从遥远的宇宙中回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点恍惚。大家慌乱地先看向她，又赶紧看着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陈夏心，你收拾下东西出来，快一点。其他人原地不要动。”工作人员其实声音不算大，但这句话像一句惊雷炸醒了夏心，她刚想问下什么情况，赵姐先开口问了，“怎么回事呀？要把夏心带到哪呢？”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催促着说：“去做个检查，其他人不要动，快点。”

　　夏心有点懵也有点慌，拿出包来就起身往门口走了，边走还能感受到同事们追随的目光。这时赵姐在后面说：“夏心没事的，一会复核好了就好了，有什么情况和我们说。”其他同事也附和着，夏心感激地向大家点了点头，跟着工作人员出了办公室。

　　工作人员带着夏心乘坐货梯来到了一楼，走到走廊尽头，进了一间狭小密封的空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两个类似于空气净化器的机器在轰轰地响着。工作人员让夏心在里面等着，不要出门，转身出去了。外面都是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护镜的工作人员，不知是医生还是谁。

　　夏心刚把包放在桌子上，想从门上的玻璃上看看动静，一个全身大白武装的工作人员端着盘子进来了。

　　“做个核酸抽几管血啊。”这位工作人员应该是个护士，瘦瘦的，面无表情地说着。

　　夏心先测的体温，后又被捅鼻子捅嘴巴，在抽血的间隙，问护士：“请问我这是阳了吗？”

　　护士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采血管，熟练地换了一个，回答道：“这不在检查吗”。夏心也不敢再问什么，就静静地抽着血。

　　四管血很快就抽好了，护士又拿了一个小量杯，让她往里面吐口涂抹，然后拧上。夏心一一做好后把量杯交给护士，护士端起东西就出去了。

　　此时夏心有八成肯定自己感染了，可是从哪感染的呢，接触了谁还是碰到了什么物品呢，她毫无头绪，焦虑地在房间走来走去。

　　手机消息声一个接一个，夏心拿起来一看，大都是部门群里大家问夏心的情况，还有一条是于安，她点开，是于安问她现在在干什么，他刚刚下班。夏心心里有点乱，都没有回复，放下手机继续在屋里踱着步。

　　储藏间的空调关了，应该是怕病毒通过通风系统传至整个大楼，两台医用净化器呼呼地吹着风，虽然在封闭的室内，也像料峭的春风蒙上了一层霜，吹得夏心手脚发冷，赶紧放兜里。

　　过了好一会，又进来一个人，比刚才那个护士稍微胖些，同样的全部武装，眼睛都看不清。她只是站在门口，拿个本子边问边记录着，最近有没有发烧、咳嗽等症状？有没有什么基础性疾病？有没有做过手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趁着提问的间隙，夏心又不死心地问了句：“请问我是不是确诊了？”

　　这个小姐姐一边记一边答：“情况是不太理想，还在等最终报告。”

　　仿佛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也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脸上只剩下苦笑。

　　为什么呢？怎么会呢？从哪里呢？夏心脑子里这三个问题像三只苍蝇，互相追逐着嗡嗡叫，吵得夏心头疼欲裂。

　　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事实如此，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该收拾烂摊子了。

　　她拿起手机打开工作群，编辑了一段话：“谢谢大家关心！我现在在一楼一间空着的储藏间里，刚刚护士来给我捅鼻子抽血，问了几个问题，我应该是感染了。给大家造成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群里沉寂了好一会，领导才回了消息：“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有进展和我们说，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提”

　　“哎呀，夏心你中大彩啦[大笑]，这又不怪你，千万别自责”。赵姐总是这么贴心，这个时候开玩笑来缓解氛围。

　　“是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是受害者。”

　　“托夏心福，我们能去免费住酒店咯！”

　　“是呀是呀，包吃包住，当度假啦”

　　“终于不用给闺女辅导作业啦！”

　　群里大家的安慰与欢快的氛围让夏心心头一热，庆幸自己在这么温暖的组织中。她打开于安的对话框，打了句“还在办公室呢，今晚铁定住这了”，不想这么糊弄过去，以后怎么圆呢，删掉。又打了句“我病毒中招了[哭唧唧]求安慰”，觉得有点亲昵，删掉。抬头看了看四周白白的墙壁，回复道“我阳了，现在在公司一楼一个储藏间等着，不知道下面要做什么”。

　　对方立刻打来视频聊天，夏心犹豫了一会挂掉了，她不想让于安看到自己现在有点沮丧和沧桑的样子，随即回复道：“不好意思了，现在不太方便视频，我和你语音吧”。

　　于安又立即打来语音通话，以往温柔清爽的声音这次有些焦急，一上来就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心眼眶立马红了，除了父母和闺蜜，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她略带哭腔的回答道：
　　“目前什么症状都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中招了。”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就当做开启个人生副本，增加人生经验了。”

　　夏心苦笑道：“怎么就我这么幸运呢”。

　　那边笑着说：“因为你笑起来很漂亮啊，不是总说爱笑的女生运气总不会太差嘛”。

　　夏心被夸得哭笑不得，但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咯咯地笑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对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只要身体没有大碍就好。”

　　“咱俩要在这继续对下去吗？”夏心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屋子也被笑声烘得暖呼呼的。

　　心情稍一放松，夏心就和倒豆子似的把从办公室出来到抽血检验的过程滔滔不绝地讲给于安听，对方在电话那头有时嗯嗯的低声附和着，有时插一两句话问个问题。找到倾诉入口的夏心也没刚才那么情绪低落了，对于安的语气都更亲近了一些。

　　这时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夏心只好接听，是楼里的物业人员，和夏心确认这三天上班都穿的什么衣服，大概去过什么地方，应该是要确定有没有密切接触的人员。

　　挂掉电话后夏心发现电量不多了，赶紧微信上和于安说了下情况，等忙好了再和他联系，准备想办法搞个充电器。

　　夏心先试着敲了敲门，没有动静。稍稍大力地拍了拍门，没有动静。又回拨刚刚物业的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

　　物业工作人员还挺好，愿意帮忙，可是他们办公室已经封了，进不去，就帮夏心在大厅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个。

　　随后夏心又接到了市疾控中心、居住所在地的疾控中心、工作所在地的疾控中心电话，问的问题也都差不多，近14天内去过哪，让加微信发给对方14天内的支付宝和微信消费记录，再打电话来通过核实消费记录上的每一笔消费地来确认这14天内的行程。还好中途充电器及时送到，手机得以续命。再然后又收到了小区居委会打来的电话，同样的套路，加微信，确认小区内行踪，统计有无同住人。

　　几番电话轰炸竟然折腾到了半夜一点钟，夏心又累又饿又困，往下翻到于安的对话框，对方差不多隔一个小时发来消息问问事情进展。夏心看了看时间，还是回复了句：“刚刚一直在打电话配合疾控中心的流调，现在消停会了[心累]”

　　于安秒回，“今晚会转运吗，你那有地方睡觉吗？”

　　夏心诧异对方竟然还没睡，一想到对方是做设计的，就会心一笑，回复起来。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于安不停地嘱咐夏心趴在桌上睡觉小心着凉，让她去找人帮忙要个毯子，这么阳光的小伙子和个老奶奶似的，充满了慈爱和温柔，让夏心疲惫和困倦感深深袭来，连打着哈欠。实在撑不住了，回复个“趴一会”，就用书包当枕头，趴倒在桌子上了。

　　眯了一小会，又来了电话，这次是通知夏心转运的，让她准备好，转运去医院了。夏心立马来了精神，想赶紧逃离这个四周充斥着轰轰声、还凉风嗖嗖的地方，起码一会可以有床躺会了。夏心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六分，于安应该早睡着了，不和他说了吧。

　　没过半小时，就有全副武装工作人员开门叫夏心，走出小仓库，大厅里灯火通明，外面却墨色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