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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大秦岸·胡杨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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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的浪在冬阳下泛着碎银,顾宁站在大秦港口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个锦盒,里面装着从河西带来的胡杨籽——每一粒都裹着长安的黄土,是出发前特意从将军府胡杨树下挖的,据说带着故土的气息,能让种子更快扎根。
霍去病牵着两匹大秦良马走过来,马鬃上系着安息织锦的红绳,是阿依古丽特意编的,说能保一路平安。“大秦的执政官在码头的议事厅等我们,”他伸手接过顾宁怀里的锦盒,指尖蹭过盒底的胡杨纹——是顾宁亲手刻的,“刚才港口的商人说,这里的土壤偏碱,和河西的黑土不一样,我们得先找块地方试种。”
顾宁点头,目光扫过港口的景象:罗马风格的柱廊下,大秦商人正和安息胡商讨价还价,手里拿着的算筹有大秦的铜制、大汉的骨制,还有西域的木制定制款;远处的货栈里,堆着大汉的丝绸、罗马的玻璃、于阗的美玉,连搬运货物的工人,都穿着混着汉式短褐和大秦托加袍的衣裳。
“没想到大秦的港口这么热闹,”顾宁忍不住笑,“比长安的西市还多了些海的气息。”
“等胡杨在这里种活了,”霍去病牵着他的手往议事厅走,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这里就会多些河西的味道。”
大秦执政官是个高鼻梁的中年人,穿着镶金边的白色托加袍,见到他们,立刻起身行礼,汉话说得比三年前流利多了:“将军,顾先生!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在港口东侧留了片空地,还准备了改良土壤的草木灰,都是从附近的农庄收集的。”
顾宁跟着他去空地时,路上遇到几个大秦孩童,正围着个汉式糖人担子转,货郎是长安西市来的,手里举着胡杨木雕的小马,笑着用大秦话喊:“甜糖人!胡杨马!不好吃不要钱!”
“你看,”顾宁拽了拽霍去病的袖子,“我们的东西,在这里也受欢迎。”
霍去病眼底漾开笑意,伸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发别到耳后:“等胡杨长起来,他们会更欢迎。”
空地在港口东侧的小山脚下,背风面海,阳光充足。顾宁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颗粒比河西的土粗些,还带着淡淡的咸味。“确实偏碱,”他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安息带来的耐盐草籽,“先把耐盐草种下去,等草长起来,土壤里的盐碱会被吸收一部分,再种胡杨籽就容易活了。”
大秦执政官立刻让人拿来农具,霍去病挽起袖子,接过锄头开始翻地,玄甲脱在旁边的石凳上,露出里面的汉式棉袍,动作熟练得像在河西的田地里劳作。顾宁则蹲在一旁,把耐盐草籽和草木灰混在一起,均匀地撒在翻好的土里,指尖沾了土,却笑得满足。
周围很快围了些看热闹的人,有大秦的商人、安息的水手,还有从河西来的商队伙计。李老汉的儿子推着辆小车跑过来,车上装着刚烤好的胡杨籽饼,分给大家:“尝尝!俺娘教的方子,用大秦的橄榄油和河西的胡杨籽做的,香得很!”
一个大秦孩童接过饼,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用生硬的汉话说:“好吃!像……像海边的蜜!”
艾拉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从河西带来的胡杨枝,分给孩子们:“这是胡杨枝,等我们种活了胡杨,就能用它编竹马,像在长安一样。”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拿着胡杨枝在空地上跑,笑声混着海浪声,漫过整个空地。顾宁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龙城的黑杨林里,柱儿也是这样,拿着胡杨枝和同伴们跑,那时的胡杨苗还没齐腰高,如今却已经能带着种子,种到大秦的海边。
“在想什么?”霍去病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土都沾到脸上了。”
顾宁接过布,擦了擦脸,抬头看向他:“在想我们走了这么远,从长安到罗马,从河西到大秦,好像做梦一样。”
霍去病蹲下来,和他平视,眼底的光比地中海的浪还温柔:“不是做梦。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一步一步,从种第一棵胡杨苗开始,到修通新商道,再到现在把胡杨籽带到这里。”他伸手碰了碰顾宁怀里的锦盒,“接下来,我们还要看着这些种子发芽,长成像河西一样的胡杨林。”
接下来的几天,顾宁和霍去病每天都来空地照看耐盐草。大秦的居民也常来帮忙,有的浇水,有的除草,还有个罗马工匠,特意做了个玻璃罩,盖在刚撒种的地方,说能保暖,让草长得更快。
这天清晨,顾宁刚走到空地,就看见耐盐草冒出了嫩绿的芽,像无数个小小的绿星星,撒在土里。他立刻跑回去喊霍去病,声音里带着雀跃:“霍去病!草发芽了!你快来看!”
霍去病正在码头和大秦执政官商量商队停靠的事,闻言立刻跟着他跑回来,看到土里的绿芽时,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惊喜:“比预想的快,看来这里的土,也喜欢我们的草。”
两人蹲在芽前,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罩掀开些,让空气流通。顾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软乎乎的,像婴儿的指尖。“等草再长高点,我们就种胡杨籽,”他转头看向霍去病,“到时候,我们要在每棵胡杨苗旁,都插个小木牌,刻上种树人的名字,不管是大汉的、大秦的,还是安息的。”
“好。”霍去病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还要刻上日期,让后人知道,这棵胡杨,是我们在大秦的第一棵。”
半个月后,耐盐草长得郁郁葱葱,顾宁和霍去病选了个晴天,开始种胡杨籽。大秦的居民、港口的商人、河西的商队,都来帮忙,有的人挖坑,有的人撒种,有的人浇水,连大秦执政官都挽起袖子,亲手种了一粒。
顾宁种的那粒,正好在空地的中央,他在旁边插了个小木牌,刻着“顾宁”“霍去病”,还有一行小字:“长安来,大秦生。”霍去病则在旁边种了一粒,木牌上刻着“丝路长,胡杨伴”。
种完后,大家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分食李老汉儿子烤的胡杨籽饼,喝着大秦的葡萄酒,聊着各自的家乡。大秦商人说,等胡杨长起来,要在树下建个茶馆,卖大汉的茶和大秦的蜜;安息水手说,要把胡杨枝带到船上,像带护身符一样;河西的伙计说,要把大秦的胡杨果带回去,种在将军府的庭院里。
夕阳西下时,顾宁和霍去病并肩坐在礁石上,看着地中海的浪拍打着沙滩,远处的胡杨籽地在暮色里泛着绿,像块小小的绿毯。“你说,”顾宁轻声问,“明年我们再来的时候,这些种子会不会长成小苗?”
“会的。”霍去病的声音很笃定,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就像我们在罗马种的那棵,在河西种的那些,只要有人护着,只要有阳光和水,胡杨就会活。”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的商队,“而且,这里有这么多人帮着照看,它们会比我们想的,长得更快更好。”
顾宁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海风气息和淡淡的胡杨清苦,忽然觉得,所谓开疆拓土,从来不是用剑征服,而是用种子、用商道、用彼此的心意,把不同的土地连在一起,让不同的人,都能在同一片胡杨树下,分享同一块饼,同一杯酒。
离开大秦港口的那天,大秦执政官和居民们都来送行。孩子们举着刚编好的胡杨枝冠,戴在顾宁和霍去病头上,绿莹莹的枝叶晃在眼前,像顶着片小小的胡杨林。
“我们会照看好胡杨籽的!”孩子们齐声喊,声音脆得像海浪里的银铃。
顾宁和霍去病骑着马,沿着新商道往回走,身后的港口越来越远,却仿佛能看到那片绿地上,胡杨籽正在土里悄悄扎根。霍去病忽然勒住马,回头看向港口的方向,对顾宁说:“明年春天,我们再来吧。看看我们的胡杨苗,看看这里的新茶馆,看看孩子们是不是又长高了。”
顾宁笑着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好。明年春天,我们带着新的胡杨籽来,再把大秦的玻璃术、安息的织锦手艺,带回长安,让丝路的东西,能走得更远,能让更多人知道,在大秦的海边,也有来自长安的胡杨。”
马蹄声在新商道上响起,和驼铃声、海浪声混在一起,像首未完的歌。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长安的春天,像河西的胡杨林,像大秦港口那片刚种下的、充满希望的绿地。
就在两人快要走出大秦地界时,一个骑着快马的大秦信使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手里举着个布包,脸上带着激动:“将军!顾先生!执政官让我给你们送这个!是刚从胡杨籽地里发现的——有一粒种子,已经发芽了!”
顾宁立刻接过布包,打开时,里面是棵小小的胡杨苗,芽尖泛着嫩黄,根须上还沾着大秦的土。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眼里闪着光,抬头看向霍去病:“你看,它活了!我们的胡杨,在大秦活了!”
霍去病笑着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芽尖,指尖的温度温柔得像在呵护珍宝:“它会长大的。就像我们的丝路,会一直走下去,长到我们看不见的远方。”
风掠过新商道旁的耐盐草,吹起两人的披风,在阳光下交叠成流动的虹。顾宁怀里捧着那棵小小的胡杨苗,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土地等着他们去播种,还有更多的胡杨等着他们去守护,还有更多的故事,等着他们一起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