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圈内》载酒似游

13、认错人了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放心，有药。”孟誉之没有动怒，似乎看起来心情不错，闲情雅致地和孟然探讨起“品茶”，并且第一次给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煮茶，倒茶，吓得孟然从茶椅滑跪，孟誉之坐在太师椅，向后依靠着，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全部喝完。”

　　二十杯茶，正烫，还有药。

　　迟流霭本能维护着自己的目标，或许是昨晚的亲密接触，让她并没有被男人身上冷淡傲慢的气质抵触，让她多生了几个胆子。
　　“哎，这茶多烫啊！”迟流霭还特意走近，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空气凝滞，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自始至终走向的是这个男人，这个和自己互相帮助一晚的男人，“为什么要逼别人喝烫茶，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陈徽照例要赶走迟流霭。
　　茶杯轻响搁在了迟流霭手边最近的位置。

　　孟誉之面色平淡：“那你替他喝。”
　　正烧得热滚的水把茶叶冲死，悬浮在顶端，连杯盏都冒着白雾。

　　陈徽没有再上前。

　　迟流霭恍了下神，看了眼身旁黑压压的保镖，好像她不喝就要往她嘴里灌，她老老实实半坐在软垫。
　　偷瞄旁的男人，他不为所动。

　　迟流霭指尖点了点茶盏杯延。

　　好烫！

　　迟流霭立刻表明了立场，翘着指尖把茶杯一点点递到了孟然面前，怕烫着自己，动作很慢，一副我们同甘共苦的模样，颇有几分影视剧里为爱赴死的壮烈。

　　孟然皱眉，看着迟流霭的眼睛。
　　里面拧着淡淡忧愁，满是担心。

　　顿时，他竟对昨天下药的事情感到一丝抱歉，后悔使了点小手段，毕竟迟流霭心里还是有他，只不过爱自作多情些，不是吗？

　　但迟流霭现在可以为了他，反抗大哥。
　　孟然见女孩薄唇微启，他也完全转过身，两人更近了，他细细听着女孩要说的话。

　　“你快趁热喝。”能屈能伸的迟流霭催促道，“一点也不烫，凉得很。”

　　孟誉之的指腹缓缓从另只手处挪开，露出了新伤口，是牙印。牙印一边在往上，却有着一块不大但狰狞的伤疤，平常，孟誉之会带上服帖的皮质手套，不外露于人。

　　孟然哑声抗拒：“就算我昨天给你下了点药，你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登时，昨晚的窘迫涌入脑海，迟流霭一声尖叫，茶杯都没拿稳，浇到了孟然手上。

　　伴着男人的哀叫，迟流霭蹭地起身，指着孟然喊道：“孟誉之你个老禽兽，居然给我下春药！！！”

　　害得她昨晚丢尽颜面。

　　直到最后她蒙着头不肯露脸，不肯说话，男人用手将女孩的头从自己的胸口拎起，上面还有她嘬的红印。

　　男人妥帖地解释，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你骗人！”

　　孟誉之正用湿巾擦拭，不动声色地说：“药物影响，过多很正常。”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第一次的成人快乐，在这十个小时内迟流霭体会彻骨，欲罢不能。

　　她想估计她的药量更大些，不然为什么自己这么反应过烈，男人连释放都一脸平静。

　　迟流霭从来没有接受过性教育，身体发育之时，就和哥哥分床睡。
　　与其说分床，其实就是她睡床上，哥哥每晚在靠近铁皮房门的地方铺海绵垫和被褥，做出个简易的床垫。

　　再到小学，迟流霭成绩差，模样好，成了差班名人。班级里多的是家庭优越的孩子，迟流霭不常吃零食，还发现自己的裙子永远比别人旧，文具永远没有别人齐全，她以为这是家里的生活习惯，后来才知道，是穷，纯穷。知道是因为没钱才没办法过得更幸福时，比自卑来得更快的是诱惑，不乏男孩送礼物塞情书，向她献殷勤。

　　她出门，就有人跟着，在她耳边说。

　　“你让我摸摸手，我就给你买个手机怎么样？”

　　“下午放学，我请你去家里玩游戏机，你不是最喜欢玩......”

　　摸摸手就有手机？

　　迟流霭第一次主动想男孩伸出手，让他摸完赶紧拿来，男孩眸中充斥着震惊和鄙夷，又被兴奋取代。在关键时刻，哥哥一拳挥到男孩脸上，周围充斥着哭喊，这场闹剧被赶来的警察制止。

　　在女警的谈话里，迟流霭喝着哥哥买来的奶茶，得知。

　　哦，原来，不能给任何人触碰自己的机会。
　　也得知，触碰的确可以换取东西。

　　四周静得可怕。
　　连同孟然都忘记为自己的烫伤喊两句，他满脸震惊，疑惑，又恍然大悟。

　　陈徽警告：“小姐，请你放尊重，这位才是孟先生。”孟誉之。

　　“那他是谁！”

　　“孟然。”陈徽道，“孟家二少。”

　　轻轻微风撩起巨浪。

　　迟流霭扭头瞄向沙发上的男人，神色不变，正慢条斯理配带自己的手套，不给她正眼。

　　意思是，她冲着真正的誉之哥狐假虎威。

　　订婚宴，她扬言要赶走孟誉之。
　　公益画展，她冲着誉之哥翻白眼。
　　甚至昨晚，大水冲了龙王庙，湿了誉之哥一手。最难堪的一面全全展现在他的面前，迟流霭忽而生出一种无力感，早知道这样的结局，她就不白费努力，每天还得陪笑。失去了“孟誉之”这三个字的光环，迟流霭对孟然本来就不怎么感兴趣的外表更加反感，反正她已经完蛋了，比起恐惧，不爱受委屈的迟流霭率先发起了怒火。

　　极为聪明把矛头指向了孟然：“你不是誉之哥，你接近我干什么！”
　　又持着公布真相的语气，义正言辞道：“怪不得你故意给我下春药，你是不是想害我！想害誉之哥！！”

　　“是你勾引的我，你个贱——”孟然声音降低，被吓了下，把话吞了回去，捕捉到女孩的漏洞，他孟然也不是心甘情愿背锅的善人，又提高了音量。

　　“我明明放的是安眠药！谁给你下春药了！”孟然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
　　他就是放个小剂量的安眠药，故意让迟流霭在陌生的地方睡上一晚，吓吓她。
　　谁莫名其妙给她下春药，这种损阴德的腌臜事，他们孟家没人能干得出来！

　　“你胡说八道！”孟然好像揭开了迟流霭的遮羞布，说着只有共度一夜的孟誉之和迟流霭才能触碰到的隐秘。

　　性质变了，口口声声指责孟誉之逼人喝烫茶的迟流霭，率先使出自己的恶行，在心里急迫地想让热水烫得这人满嘴燎泡。

　　好像她自始至终认错人都是孟然的错。
　　昨晚的失态是孟誉之的故意引诱。

　　她有着一肚子的不痛快要宣泄。
　　只不过没有说出嘴，等细想，她终于看清了在这段时间的追逐游戏里自己扮演着多么可怜的角色。

　　被人嘲笑，被孟然戏弄，被孟誉之冷待，冷待便算了，这种男人一边瞧不上你还得一边借你泄愤。
　　迟流霭反省自诘，很快清楚问题的源头，全都是因为可怜的自己在家备受冷落，才会急功近利，她居然有点心疼自己。

　　孟誉之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给了迟流霭几分钟，抬手阻止女孩的过分靠近。

　　动作冷淡，完全没有昨晚的温存。

　　迟流霭念着倒霉一会，总要捞点好处回去。可她这种已经愚蠢的心思，早已写在脸上，明晃晃展现在孟誉之面前。

　　她和孟然同时被晾着。

　　陈徽见日理万机的孟先生终于不再浪费时间，大动干戈，来算一笔小账。他紧随其后，突然顿住脚，他原本的位置被一个纤细的身影取代，用极快的速度，胆大的姿势环住了孟誉之的臂弯。

　　“誉之哥，你别不理我嘛。”

　　迟流霭动作快，在靠近孟誉之的那瞬，脑子反应超过了脚，以至于她踉跄几步，又被没来得及停步的陈徽用后脑勺撞了胸口。就这样小幅度的跌跌撞撞，缠到了孟誉之身上。
　　她还被绅士的扶了一把，顺势反手黏住了那有力的臂弯。

　　孟誉之没有推开她，也没有继续动。身后的保镖依旧保持扣押孟然的姿势，那是一种屈辱的跪拜姿势，他的脸近距离贴在烧滚沸腾的壶具，立刻哀求怒吼起来。这是对两个人的警告，提示迟流霭，他不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
　　两者鲜明的对比下，相对幸运的迟流霭把头蹭到了他的手臂。

　　没有眼力劲的迟流霭全当孟誉之在为她教训孟然，她在想该怎么婉转地提醒孟誉之，让他亲自把自己送回迟家，送到迟骋的面前。

　　“誉之哥，昨天是他们把我骗进来的，我不知道回家的路。”

　　继而更进一步的时候，孟誉之把手挪开，结束了亲密。

　　他垂眸看见，迟流霭果断地做出了反应，一种熟练的撒娇。她“踏踏踏”碎步又赶上了自己，露出了手心的一道红，那是长时间剧烈摩擦后的痕迹，她的手太娇嫩，不同于男人掌心的厚茧，但两者相同之处在于，都为对方带来了极致的快乐。

　　迟流霭委屈低头，手指张了张，说道：“我的手有点痛呢，大概是走不了路了。”

　　孟誉之敛去目光。
　　在这样下去，孟誉之觉得迟流霭还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被磨得红肿那小块擦痕，让她已经无法走路。

　　果然。

　　一路上，迟流霭见窗外闪过的水榭楼台，楼亭长廊，产生了种虚幻的眩晕感。她识相对着男人嘘寒问暖，工作强度，休息情况，因饮食爱好等等。
　　却没得到回应，车内除她甜腻的撒娇声绕来绕去，便没人说话。
　　迟流霭也未察觉尴尬，一说一话，把自己说得高兴了。

　　向来路痴的迟流霭没有注意到这一路的反常，等车上了高速离开害城，她已经絮絮叨叨把自己哄困了。
　　车驶入山路，颠簸了下，迟流霭嘟嘟囔囔哼唧了声：“哥......哥。”

　　声音很轻。

　　孟誉之把视线重新移到了清晨就让陈徽准备的调查资料。

　　迟流霭表面光鲜的履历无法细细推敲，就算是高价买入名校，也因为持续旷课和考核不及格登上退学名单。

　　出生被医护人员拐卖丢失，由一位单亲母亲收养，八岁和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一同在海城生活。她在校内多次受到严重处分，她的哥哥又是警局常客，孟誉之没有继续往下看，阖上了迟流霭糟糕的一生。

　　她的命运转折点就在于迟怀远癌症，迟家根据血库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迟流霭。
　　迟怀远的癌症同时给迟家带了一桩婚约，足以续命迟家几十余年。
　　这也给贺宛白递了把刀，孟誉之受制于贺宛白五年，贺宛白以迟家的婚事将孟誉之拘于众矢之的，所有人都认为孟誉之是内定的掌权继承人，由贺宛白亲自指婚。

　　所以 ，这几年来，明刀暗枪不断。

　　迟流霭脑袋困重，着急寻找个舒适的环境继续入睡，结果一头磕在了窗边，喊了一声痛，就靠着窗继续睡。

　　陈徽感觉车内气压极低，他敏锐地偷偷关注孟誉之，一位在外摸打滚爬二十余年，仅仅用五年时间就赶超孟家所有拥有继承人资格的小辈，甚至超越前浪，站到贺宛白身边的孟先生，在达官显贵里游刃有余，此刻露出了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目的地即将到达，司机缓缓放慢速度，陈徽也清楚为什么孟先生这般。

　　在迟流霭的调查资料后，便是迟怀远的就诊记录。
　　这是国外军用医院的私人报告，不动用点手段根本没有办法拿到。

　　等这份报告交到陈徽手里过目后，陈徽提心吊胆。

　　报告显示，迟怀远身体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