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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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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焉换完衣服准备去办公室交班,先去护士站找周末洗的制服,随口问护士长:“心血管的崔医生还有附属二院的今天怎么过来了。”
“那个小年轻是附属二院的?怪不得没见过,我还合计谁家孩子长得那么俊,”穆焉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今天院里开会,几个附属医院的总住院都过来。”
穆焉哦了一声,拿起制服正准备回办公室,突然护士站的警报声响了,接着夜班护士就跑过来:“小穆,快点,你病人出问题了!快点,二十六床!”
穆焉一听,扔下刚找出来的制服就跑过去。
进去就看见主任站在病床边,何翰文正给老爷子做心肺复苏,穆焉工作的年头短,内分泌科病人还基本都是慢性病,病情平稳,还没管过需要这么对待的病人,就算是她,都有点慌。
主任这时候也不像平时那么不正经,绷着脸指导何翰文,看见穆焉正在那里,便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你怎么管的病人,病志本写得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有冠心病病史这么重要怎么不查不写不给药!”
穆焉顿时愣住了,病志是从干诊科转过来的,上面并没提及这方面病史,问病史的时候韩行止也没有说,保姆带过来的药也没有心脏病的药。
穆焉吓得脸色都白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此时她也没有多余时间想别的,把人救活是正经,她强自镇定下来,上前拉开何翰文:“我做,你去上楼下药房借药,找个你同学,要男生,过来帮忙。”
老爷子一直在房颤,怎么除颤也不解决问题,主任早就从心内科请了人过来,就连崔至阳都过来帮忙。
主任皱着眉问一直在哭的小保姆:“家属呢?叫回来!”
穆焉见此,脸更加白了,但扭头吩咐何翰文:“去办公室,拿两张病危通知书,等家属来了给他签字。”
话音还没落,韩行止便黑着脸从挤得水泄不通的门口挤进来,上前查看一下外公的状况,淡淡的说:“我不签,请医生尽力救助我家老人。”
主任把韩行止又拉出病房:“家属出来等着吧,这个,家属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我们已经抢救了半小时了,一般这种情况,其实抢救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医生,”韩行止打断了高主任的话,“不管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决不会放弃抢救,请医生继续下去。”
抢救又进行了一个小时,门口围观的学生站不下去散开了,保姆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哭了两个多小时,早就累了,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声啜泣。韩行止却不受影响,默默地靠在墙边,两眼紧盯着房间里的人出出进进。
终于,主任又出来了,面带笑容的拍了拍他:“行了,暂时平稳,我们会把他转到ICU病房加护,你暂时放心吧。”
韩行止神色古怪的看着主任:“什么?”
主任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韩行止这才嗯了一声,半鞠一躬:“医生辛苦。”
其实主任说的没错,即使抢救过来意义也不大,老人虽然心脏指征平稳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韩行止坐在外公床边默默地看了会老人的脸,便出去抽烟。
顶层的风很大,韩行止打了好几次火机都被风吹灭了火苗,他罕见的发了脾气,把烟狠狠地扔在地上。
顶楼还有别人抽烟,风带过来的烟,吹过了韩行止的眼,他突然觉得眼鼻那里一片辛辣,呛得他眼泪都要下来。
韩行止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强迫自己收回眼泪,回头看去。
一个高瘦的身影,头发随意挽起,指间夹着烟,白大衣随意放在天台边上。
竟然是穆焉!
韩行止诧异,但还是没有作声,准备离开。
穆焉听到响动,回过头,看见韩行止,倒不意外,扬起没夹烟的那只手挥了挥:“嗨。”
这下子韩行止倒不好意思离开了,只好也站回去拿出烟来:“原来穆医生也抽烟。”
穆焉吐出一个烟圈:“嗯,我在偷懒,不要告诉他们。”
韩行止也点上烟,两人默默地看着顶楼的风景。
“我家保姆跟我说了你被责怪的事情,这个,并不是穆医生的责任,是我们做子孙的疏忽,请穆医生不要自责。”
穆焉又点燃了一根烟,随便的敷衍了一下。
“哦,穆大夫是不是怕事后的追责?我会向医院方面作出说明。”
“我志愿献身医学,”穆焉突然说,韩行止皱眉,“什么?”
穆焉没有理会,继续说:“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系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这是我们开始实习,进入临床的时候,我们学院的院长带着我们做的宣誓,当时,他还跟我们说,‘我们这代人,将来势必要退出历史的舞台,祖国的医学事业,就要靠你们来发扬光大,我殷切的希望,大家比我们要强,强很多。’当时,我们使劲鼓掌,响了五分钟不止。就是这句话,让我坚定要做一个好医生的决心。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似乎治病救人只是我谋生的一个手段。我明明应该更认真一点的,我应该问得更详细一点的,我应该能做得更多的。”
“不是,”韩行止突然打断穆焉的话,“不是穆医生的错,我外公之前没有任何心脏病的历史,所以穆医生不需要质疑自己是不是好医生。不合格的医生是不会这么反思的。”
穆焉摁灭了烟头,转过头时倒是笑了:“你倒是替我宽心了,我没什么事,以后,你姥爷转了病房就不是我的病人了,不用叫我穆医生了,直接叫我穆焉就好。还要上班,先下去了。”
穆焉下楼的时候看见崔至阳还在:“你怎么还在这里?”
崔至阳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笑了笑:“约你啊。”
穆焉今天很淡定,坐下来拿出病志:“哦,那你要等了,我今天有抢救记录要写。”
崔至阳笑了笑,自己拖了个凳子挨到穆焉身边:“怎么样,写抢救记录的感觉爽吧?哥哥我可是三天两头就要写上一次。”
穆焉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崔至阳也就真是天南海北的胡乱扯。
“你家一哥一弟,不和你打架啊?”
“嗯。”
“你们仨长得像吗?”
“嗯。”
“他们都叫什么名?”
这下穆焉放下笔:“你没完没了的干嘛,查户口?”
“哪啊,我就特别好奇你们这样家里好几个的,都怎么起名。”
“我哥叫穆辰,我弟叫穆曦。”
“哦~,晨曦啊。那你起的名儿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是捡的,随便起的名。”
崔至阳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焉,压低声音,凑过去:“喂,你哥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很像老徐?”
啪嗒。
穆焉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她忙俯身去捡,直起身的时候脸色没什么异样:“别扯了,徐浦多帅啊,一般人哪能比得上。”
崔至阳笑了笑,靠回椅背:“是么,我看那个假日本鬼子差点认错人,以为他俩有多像呢。”
穆焉嗯了一声,便撵他:“求你别在我耳边聒噪了,我都写窜行了。”
看着崔至阳离开,穆焉这才放下笔。
张爱玲说过,男人心中总有两个女人,一个白玫瑰一个红玫瑰。
李碧华说过,青蛇心中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偏偏书生虚线,另一个却是心底的秘密,在心底下藏着,不敢说,不能说。
穆焉心中没有许仙,只有秘密,不能说,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