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不是来人间头一遭》静雪碎流云

35、氏无名.始

　　蓝色幕布中，由亮黄转成橘红色的余辉还在热情分享着今日所剩不多的爱，在西风的推动下，羞得一旁的云朵从浅红变成艳红，若即若离又依依不舍。
　　忽然清脆悦耳的铃声打破了暧昧，不等继续缠绵，无数涌出的人流彻底搅黄了这场黄昏之恋。
　　“澜仔，要去吸奶茶吗？我请客。”裹在人流中的小姑娘仔细摘下身前的校牌，眼都不抬的大吼一声，感受到周围无数或嫌或好奇的目光，小姑娘抬起圆圆的小脸蛋，拍了拍书包的夹层，这校牌丢了还要自己花钱买呢，可不敢随便乱放。
　　而在不远处，同样裹在人海里的姑娘踮起脚，向她招了招手算是回应，又指了指学校门口。
　　就这样，闯过千军万马的两人终于在停车场会师，“明天终于可以放假睡个懒觉了，你明天有什么计划吗？”死沉死沉的书包被圆脸小姑娘抡起来扔到车筐里，车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随即右脚一踹，然后双脚一蹬，如鱼入海，划出漂亮的飞影。
　　“跟以前一样呗，看电视吃饭睡觉写作业。”漫不经心的语调也掩不住奔向自由的喜悦，中学生的生活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晚风钻进校服，吹走余热，挠了挠脸颊有些发痒的青春痘，澜侧过头问：“央央，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央央一手扶车把，一手将头发抿到耳后：“明天陪我去剪头发去呗？”短头发就是这点不好，特别容易长长，偏偏学校规定了不能留长头发，央央这种头发长得特别快的就要经常去给理发店的营业额创收。
　　澜多看了几眼，“你这头发刚剪完没多久，看着也没多长，怎么又要剪？”
　　央央烦躁的撸了把头发：“半长不短的头发捂着太难受了，学校又不让留长，我倒是想一劳永逸的剪个寸头，可我妈又死活不同意。说是本来就有点胖，再剪个寸头，就跟泡发的馒头似的。”
　　噗，澜撇过头偷笑，关于这场寸头的大战，央央当初跟她念叨了好几天，“行，我陪你去剪头发。不过为什么要明天，现在不行吗
　　“今天可不行。时间太挤了。”央央一脸抗拒：“我今天晚上还要看剧呢，今晚更新两集，我可是打算要看一晚上的。你要不要晚上陪我一起看？”
　　看着央央放光的双眼，澜翻了一个白眼，“又是那个布袋戏啊？你还没看完啊？”
　　“那么多集呢，而且还在连载中啊，哪有那么快就看完。”央央激动的小脸通红，那么多帅哥美女呢，简直是她这个颜控的天堂，木头人赛高！
　　“我好想拥有一个偶啊。”央央发出贫穷的大喊。
　　“那你就买一个嘛。我记得你也攒了不少的压岁钱了吧。”澜随口一说。
　　“可那些就是九牛一毛。”央央假模假样的抹泪，我的美人啊，你等我上班挣钱了，我就可以养你了。
　　澜可是知道央央攒了多少钱的，就这还不够，她不可思议道：“这么贵啊？”
　　“是啊，目前我还是老实看剧吧。”央央感叹。
　　“说起来，我上次陪你看的那部，完结了吗？”
　　“早完结了，今晚都开下下部的新剧了。”
　　“欸，那我就算陪你看也看不懂啊。”
　　“没事，来吧来吧，我请你吃蛋糕行不行，就奶茶店旁边经常要排队的小蛋糕，只要你陪我就行，不要求你看，你到时候玩别的也行。”央央放软语气，她都不求安利了，只求一个陪看的人还不行吗？
　　“再加两袋辣条。”车子停在奶茶店门口，澜表示陪看可以，但是要加条件。
　　“成交！”攥住澜的两根手指，央央激动表示，没问题，别说两袋，四袋都可以！这年头，有个不会对你的爱好指手画脚的朋友，简直感天动地！
　　“走，先去喝奶茶。澜，你要喝什么。”心满意足的央央甜腻腻的问。
　　“老样子，焦糖奶茶。”
　　“行吧。”看的出来澜对奶茶是真的没爱了。每次都点这个基础款，还是小杯，让央央这个奶茶星人叹为观止，天底下居然有人能拒绝奶茶的魅力。
　　“相比奶茶，我更喜欢薄荷梨膏糖泡水。”
　　“猜到了，你喜欢薄荷嘛。”
　　正好排到她们，央央转头甜甜一笑：“小姐姐，一杯焦糖奶茶，一杯杨枝甘露。”
　　霍，下单这么痛快，付款毫不犹豫，尤其是里面还有一杯杨枝甘露。澜战术后仰，一脸看土豪的表情，“央央，你发财啦？”
　　央央双手叉腰发出“啊哈哈哈”的怪笑声，随后一脸神秘表示：隔墙有耳。
　　等到把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放到筐篮里，两人一手推车，一手举着奶茶，磨磨蹭蹭的拐进小胡同，“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啊，这么小心翼翼的。”
　　央央停下脚步左右观察一番，拽着澜的衣袖，脑袋凑到一起，“澜仔，我给你讲，我们那里要拆迁啦。”
　　澜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小伙伴这么大方，点单付款毫不犹豫呢，原来真成土豪了，啊不对，是土豪的女儿。
　　澜发出欣喜又酸涩的感叹，两家相隔不远，十年前就在传他们这里要拆迁，但一直没拆，后来就不是想不想拆，而是拆不拆的动的问题了。拆迁在两个中学生浅薄的社会理解中，是能够改变人生命运的事情。
　　如今小伙伴要率先奔向新世界，澜的心底不能说是没有欣羡的。“已经签字了吗？”
　　“对，据说都已经签字了，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央央回忆了一下，她还小，妈妈不会什么都跟她说，就是说了她也很多都听不懂，但她看脸色也能看懂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澜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
　　“别急。”央央拍拍澜的胳膊，安慰道：“我听我妈说，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们那里啦。”
　　“希望吧。”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这些年，年年都说要拆，但年年都是虚晃一枪，她早就不抱希望了。这种事情还不如把它忘了会过的舒心一些。
　　“要拐弯了，澜仔，我先走了，记得咱俩的约定，晚饭后要来找我啊。”
　　“好，拜拜。”
　　看着央央离开，只剩下一人的澜猛地一口气吸光最后一口奶茶，扔进垃圾桶，然后看着车筐里浓浓奶香味的小蛋糕长叹一声：“真好。”
　　吱——
　　澜单脚刹车，侧身回头，后方视线的一角，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金光，散发着吸引人心的魔力，看形状好像是一本书的样子。
　　澜犹豫了几秒钟，选择遵从自己的好奇心。她将车子靠在路边就地停下，慢慢接近那个东西。
　　果然没猜错，墨黑色的封面，红线穿钉，很显然是一本线装书。封面应该是用精致的布料包裹的，右边下角应该是书名的框框里扭曲着看不懂的墨迹，风一吹，刮起里面无数奇形异状墨痕。
　　这么精致又奇怪的东西，澜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该不会是cosplay的道具吧，会是别人掉的吗？澜不确定的左右张望，可是空无一人的小胡同只有蟋蟀的叫声在回应。
　　奇怪，这条胡同平时很多人在走啊，怎么今天除了自己，都看不到别的人影，也没看到有贴修路改道的通知啊。
　　不过来都来了，看见就是缘分，那就帮忙放到显眼的马路牙子边上吧，这样不管“它”是被人来寻还是被丢到垃圾桶也与她无关了。
　　把定主意，澜弯下腰打算拿起“它”，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澜的心就跳的越厉害，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她。
　　澜不安的伸回手，向后退了半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它”。
　　一瞬间，看过的无数鬼片夹杂着热血少年漫一起涌上脑海，澜好笑的拍了拍自己脑袋，这两种画风也差太多了，据说新社会妖精都禁止成精了，哪里来的鬼，真当自己是主角呢，中二剧看多魔怔了，大白天的做梦。
　　“澜仔。”
　　一声欢呼突然闯入了这个世界，打破了寂静。
　　澜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望向来人：“央央？”
　　“你不是应该刚到家吗，怎么又来找我？”
　　“大喜事！”央央立下车子，拉住澜的胳膊不停的摇晃：“我刚刚听我妈说，你们家那里拆迁，定下来啦。”
　　澜猛地睁大眼睛，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吗，不是不是，怎么这么突然，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妈亲口说的，我立马骑车子就来找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看着激动万分的澜，央央大笑，“你快回家问问不就知道了。”
　　澜抱着央央开心的蹦了两下：“对对，我冷静一下，要回家问一下，不能先高兴的太早。谢谢你，央央！”
　　澜说完立马三步并两步的去推车子，摸到车把时突然身形一顿，奇怪，她人与车子斜对角隔了有两米远，她刚刚为什么要停下车子，又为什么会站在那么远的地方？
　　还有，央央家应该不近啊，这么短时间不可能骑到家再骑回来吧？难道是央央没到家，半路听到消息就过来通知她了？
　　一种骨寒毛竖的感觉爬上脊背，澜慢慢回头，歪歪扭扭的胡同，在房屋的掩映下垂下大片的黑暗，模糊了央央的身影，只隐约看到央央站在那里推着车子跟她摆手。
　　“你快回去问问，要是真的，晚上你要陪我通宵加明天请客。”
　　“没问题。”澜回过神比了个手势。
　　感谢央央，央央真是太好了，收到消息就跑来告诉她，别说隔着两米喊下她了，就是隔着五米她也没怨言。
　　澜双脚一蹬，跃动着飞起的单车，齿轮呼呼转动，伴随着最后的夕阳余光，带着青春的迷惘与未来的期望冲向已知的方向，那是家的方向。
　　几分钟后，昏暗的胡同中“啪”一阵轻响，路灯点亮了光明，来来往往的人在胡同中不停穿梭，喧闹的声音勾勒人生百态。
　　“今天这路灯怎么亮的晚了几分钟？”
　　“这你也能看出来？”
　　“每天我下了公交车走到这里时，正好亮起来啊，可今天这胡同都要走完了路灯才亮。”
　　“可能今天公交车快，你早到了吧。再说现在天长也没那么黑，晚一点亮也没什么要紧。”
　　“说的也是。”

　　路灯下，马路牙子上，一本古线残书躺在那里，风一吹，墨色的书皮来回晃动，封面书名处的图形扭曲挣扎，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摆弄那些线条。
　　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捡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