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陆冬枝

6、《被掠夺的心》

　　初夏，远山如黛，落日西斜。

　　一阵阵风从灵江呼啸而过掀起桥上栽种的玫瑰，花香随风而去弥漫在这个被山包围的小县城。

　　江滨大桥上的正中心的座椅处，一位穿着江陵二中蓝白校服的学生站在栏杆前很久，从放学的时间站到日落都一动不动。

　　风吹动她洁白的衣摆簌簌作响，来往的人们都会注意到这个风中单薄的女孩。但他们都不知道此刻的女孩正在注视着波澜的江面。

　　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山顶，桥上的两边路灯瞬时亮起，风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风很冷，袁今却感受不到，她此刻正沉入巨大的痛苦之中。爸爸妈妈被一辆汽车撞飞的场景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只要她一闭眼，那个画面就会重演。

　　最爱她的父母突然被一场意外带走，留下还在备战高考的她。

　　只不过因为她要去买奶茶，爸爸妈妈就站在电动车旁等她，但等她提着奶茶出来往那走时，一个红色的跑车在马路中间不受控制般左右乱撞，而且丝毫没有刹车的意思横冲直撞。

　　袁今的心被揪住了，在四处逃跑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爸爸妈妈。即使她大喊着爸爸妈妈赶紧走开，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可是她在心底祈求老天爷无数遍，都没能改变这一切。

　　车轮咔吱咔吱碾过人体，血肉和组织被碾成糊状，红色的血渗透柏油路。

　　袁今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当她哭着跑到那时，双腿立马瘫软跪在地上。她不敢碰地上的爸爸妈妈，她害怕，她害怕…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还没有考上大学，她还没有实现和爸爸妈妈的约定，怎么就离开了呢？

　　爸爸妈妈的后事是妈妈的一个在外地的堂姐帮忙处理的，她在离开前问过袁今要不要和她一起生活，但是袁今拒绝了，她不想离开家，他们一定还在那。

　　今天公布了高二的期末考成绩，毫无疑问，袁今考砸了，连去年的本科线都没过。她的成绩不好，一直是刚刚够本科线的成绩，但爸爸妈妈还是很为她开心，说今今能考上大学啦，真厉害！不像爸爸妈妈只有初中的学历。

　　泪水无声地从袁今的眼角滑落，滴滴敲打着陷入痛苦回忆的袁今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爸爸妈妈，我不行的，没有他们我活不了。为什么老天要带走他们？

　　“你很痛苦。”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打断了袁今的思绪。

　　一个黑色的羽毛忽然出现，飘落在袁今的眼前。她刚想伸手接住，它却立马消散成黑烟不见踪迹。转而在左边出现奇怪的声音。

　　袁今僵硬地朝左边栏杆上一看，如玉般白皙的赤足上嵌入一颗银色的钉子，再往上看，这个男人穿着黑色绣有金色鸟纹的长袍，背后是如墨般的双翅，而那双赤红的瞳孔正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感受到了你此刻的痛苦。”男人站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袁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非人的物体。

　　“我可以帮你。”男人的食指突然伸出黑色的尖爪，接而漫不经心地转动食指，“只不过，你需要给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袁今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

　　男人蹲下身子，食指虚点着袁今的左胸的位置，“我要你的心。”

　　袁今低头捂住心脏的位置，我的心？

　　“可我会死。”袁今向后一步。

　　男人张开翅膀轻轻落地，向前一步，“你刚刚不就是想死吗？”

　　“我！我…”袁今惊慌地躲避着男人的视线，她是有这个念头，但是，但是…

　　“你明明可以直接拿走心脏，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帮我…”袁今小声地说道。

　　“我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男人停顿了一下，“况且，心甘情愿才是我想要的。”

　　袁今思考了很久，她不想把家留给陌生人，她要守护好爸爸妈妈的家，而痛苦也许是上天给她那天买奶茶的惩罚…

　　“对不起，我——”忽然一股力量封住了袁今的嘴，无论她怎么使劲，嘴唇还是紧紧闭着。

　　“啊，抱歉！我忘了说，”男人的神色却不像语气那样，“我要的不是你的实体心脏，而是你内心的能量。”

　　“所以，你不会死。”

　　“唔唔——”袁今说不出话，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非人的话。

　　“好了好了。”男人似乎很不耐烦，“刚刚是我在恶作剧，对不起。但我是真心的，你的痛苦我可以化解。”

　　袁今使劲摇头表示拒绝。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便放软了语气，决定从另一个方面入手，“你家那边的老小区要被政府拆除改造成公园，我想你那么爱你的家人，肯定不想你的家被拆吧？”

　　“但我，我可以帮你。”

　　什么？！袁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唔唔唔！唔唔——”袁今激动地想开口问他。

　　男人的食指轻轻一抬，封住袁今的力量瞬间消失。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袁今现在对这个非人的信任感为零。

　　“那就，拭目以待。”男人张开黑色的巨大翅膀，“但是，我的耐心有限哦。袁今。”

　　翅膀扇动着，带来劲风。男人就悬浮在空中，向后飞去。

　　“你究竟是谁？！”袁今朝着他大喊。

　　“瑞斯，来自地狱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