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字回文为君绣（原名：锦瑟）》畵荻

58、望帝

　　天禧王朝的祖制，皇帝除夕至初二，每日都要宿在皇后的坤极宫。从初三开始恩宠后妃，却也是要按品级而来，四妃首当其冲。
　　四妃平起平坐，这过年的恩宠顺序，也是各方关注的焦点。自古后宫与朝堂就不可避免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何况盘根错节的古老王朝呢？
　　在后宫众人的眼中，白贵妃是圣眷正隆，长盛不衰，这大年初三的恩泽，必是她无疑，但是苏锦却在这天傍晚于瑶芷宫，见到了望帝。
　　酉时刚过，宫闱司就派人告知预备接驾，德妃当时正抱着暖炉看书，听到之后却很淡然，刘嬷嬷等人于此已是熟练，瑶芷宫上上下下都很欣喜，自家的娘娘如此被皇上看重，做奴才的也跟着脸上有光。
　　接驾的时候，望帝的龙靴从苏锦身边走过，顿了一顿，复又走了过去，苏锦抬眼觑着德妃，正巧德妃也在看她，两人眼中都有着浓重的疑惑。
　　望帝坐定，敬茶，德妃在下手坐着，苏锦侍立一旁。望帝呷了一口茶道：“还是瑞初茶香啊！”
　　德妃笑笑没接话，望帝放下茶碗道：“瑞瑶，听闻你从宫外带回一人，手巧的很，可是她？”望帝望着苏锦。
　　德妃道：“正是这孩子，还不来见过皇上！”
　　苏锦行了礼：“草民苏锦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帝道：“起来吧！苏锦，苏锦？”望帝咀嚼着这名字。
　　“皇上，这丫头的爹于哥哥有救命之恩，如今父母双亡，嫂嫂怜她无人照看，府中人多，便托臣妾带进宫来提点一二。臣妾见这丫头心灵手巧，是个聪明的孩子，臣妾膝下无女，便当做女儿一般看待，还望陛下恩准。”德妃说的动情。
　　望帝点点头，问道：“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士？可上过学堂？”
　　“回皇上，民女开了年也就十八了。自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也不知是哪里人士。粗略的读过几本书。”
　　“十八了，可不小了，瑞瑶可要留心，在京城子弟中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女子还是早些嫁人为好。”德妃连连称是。望帝一摆手：“莫玦呢？叫他出来见朕，你们都退下吧。”苏锦便跟随内侍一同退了出来。
　　回到偏殿，苏锦刚关上门，还未转身，嘴巴便被捂上了：“别怕，是我！”苏锦听见熟悉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苏锦转过身子正想问话，韩庄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我，不过能否先给我来杯茶？”
　　苏锦觉得有些好笑，请韩庄坐在茶桌旁，就着炉子上的热水，泡了一碗茶。
　　韩庄待茶温刚适，一饮而尽，笑笑道：“别怪我牛饮好茶，可是渴着我了。”
　　苏锦道：“韩大哥，你怎么进宫来了？”
　　“这个呀，我是奉师父之命，来找皇帝的。”韩庄道。
　　“皇上知道你是锦绣庄的东家么？”苏锦问。
　　韩庄轻松一笑：“见了华国舅，不就都知道了。不过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皇帝也不好发难。”韩庄接着道：“你来宫中这么些天，可有一些发现？”
　　苏锦颓败的道：“什么都没有，足不出户的在瑶芷宫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人，跟着去了几次宴会，看不出什么。”
　　“宫中水深，非是十天半个月可有摸清楚的。不过，你的出现，倒是让皇后有些紧张。”韩庄道。
　　“这又是为何？”苏锦疑惑。
　　“这便要讲到皇后和德妃的前尘旧事了。”韩庄道。
　　原来德妃云英未嫁之时，曾经被皇后邀请进宫陪侍，当时白贵妃恃宠而骄，不可一世，宫中又无其他有背景的妃子能与其抗衡，皇后便力求皇帝将她立为德妃，皇帝考虑许久，便应下了。
　　皇后本以为德妃能进宫，自己出了不少力，德妃乃至韩将军必将感恩戴德，使德妃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没料到德妃压根是个不争宠的主儿，每日养花看书，渐渐远离后宫的争斗，白白送了个四妃之位出去，却帮不上自己的忙，但是又不敢小觑，可谓是皇后失败的一招棋。
　　苏锦进宫，皇后先开始联想到自己的那招，见了苏锦之后却又拿不定主意，有些坐立难安，更在得知皇帝大年初三来了瑶芷宫，怕德妃有所动作，便遣人来打探，正巧被韩庄看见。
　　苏锦听闻此事，有些了然也有些诧异：“瑞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韩庄道：“不爱，所以不在乎。不过，为了莫玦，德妃这两年才有所改变。”
　　“为了莫玦？”苏锦疑惑。
　　“莫玦这些年在民间有些声誉，相比之下，太子的作为就有些欠缺。废长立幼，天禧王朝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韩庄道。
　　苏锦闻此，道：“可是莫玦说，他只想当个贤王。”
　　“你觉得，这由得了他吗？”韩庄道：“德妃身后的韩家，掌管着朝中大半兵力。这几年望帝对韩家的打压和限制，已经在军中引起了不满，只是韩将军压了下来，这次沧海国大军压境，却还将韩将军急召回京，罔顾形势。”韩庄长叹一声：“这朝中的局势何去何从，端看各方的角力和望帝的掌控了。”
　　苏锦道：“其他的皇子，难道没有这个意图？”
　　“成年的皇子中，二皇子萧莫玘，背后是贤妃的哥哥李享，只是官至谏议大夫，朝堂中的关系比之华国舅，差了许多，军中也无势力，若是和沧海国关系不破，想必嘉颐帝姬还会帮上些忙，可如今却不然。四皇子萧莫珁，虽说外公是吏部尚书，却也在华国舅之下，舅舅赵琛是骁骑营副将，军中的影响却比不得韩家。但是，还有两个未知的人。”韩庄道。
　　“白墨和蓝田？”苏锦揣测。
　　“嗯，”韩庄道：“难为你记得这么多人。”
　　苏锦道：“白墨是白贵妃的哥哥，内史令，这是一个对皇帝影响极大，可以左右皇帝抉择的官职。置于蓝纳言，可以看取奏章，揣测圣意，明白各方关系。”
　　“朝堂上瞬息万变，没有绝对的利益，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只要皇帝一天不说废太子，那太子就是储君，各方也不会动。”韩庄道。
　　苏锦道：“你这样来，可安全？”
　　“皇帝人在瑶芷宫，想必这里的防卫却也是最松散的。”韩庄道。
　　“为何？”
　　“因为望帝，有个最大的特点。他喜欢掌控不在自己范围的东西，自己眼下能见着的，反倒不在意了。”韩庄道。
　　“可否说是贪欲作怪呢？”苏锦笑道。
　　“你自己要小心，虽说戴了人皮面具，可是难保宫中各方不动心思。”韩庄道：“一潭水平静许久，总会有些人想方设法打破它换来新局面。宫中四年没选秀女，今年看来也选不成了，你得自己斟酌，不能因为想查出原因，到时候反倒不能全身而退。我在宫里能有几月，有什么发现会告诉你的，你有什么难处，也可告诉我。切记，自保。”韩庄说的郑重。
　　“多谢韩大哥，我会的。”苏锦微笑道。
　　“沧海国的爪牙也深入宫中了，定要小心为上。”韩庄道。
　　“韩大哥，我想起来了，腊月二十七那天，我遇见了一个怪人，他穿着内侍的衣服，说是来宫里偷东西的。”苏锦道。
　　“偷东西？”韩庄呐呐。
　　“嗯，他还说改天再来拜访。”苏锦道。
　　“你可有如何？”韩庄问道。
　　“并无，他也不伤人，只是问这里是哪个宫。”苏锦道。
　　“看来是新手，不知晓路线，他倒是不怕暴露。不过敢来宫里偷东西，没有些本事，是没命出去的。”韩庄道：“看来你得格外小心。”
　　韩庄和苏锦说完话就走了，苏锦一人在灯下做着物什，困意袭来，便睡了。
　　北风真是刮人啊，房顶上一人感慨道。猛喝了两口烈酒，心里郁闷的想：想我暗阁四大长老之一的玄目，竟然被公子指派来保护这个女人，天寒地冻的，真是窝囊！如今年关，宫中除了原先暗阁的暗人，本就不好带进人，如今只有自己和茶耳进来了，茶耳武功不如自己，公子竟然说这女人很重要，能比他这江湖第一阁的阁主重要吗？公子还说，说不准自己还能和高手过过招，嗳，这个打架我喜欢。不过，还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郁闷的玄目又喝了两口酒，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