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有点奇怪》子之间

2、熊（1）

　　“今日，朝阳路路口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两人死亡，其中一人为流窜已久的逃犯，另一人为......”

　　伴着室友贺飞沉播放新闻的声音，宋正阳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顺着小梯子别别扭扭地往下走，饶是再不习惯，四年下来宋正阳也已经把这扭曲的爬姿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偶尔想到三个月后就不用爬这梯子也会有些开心，但又深入一些想到对应的房租、水电，顿时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正阳，你的offer怎么样了？”

　　早就醒来在床上扫过一遍邮箱的宋正阳耷拉着拖鞋，唉声叹气地走到阳台开始清理自己，含糊的回应混着电动牙刷的嗡嗡声传进室内：“一个没有。”

　　贺飞沉皱起眉，真心实意地为宋正阳担忧：“今年工作是不好找，要不你多出去看看？”

　　自考研成绩出来之后，宋正阳就加入了广大找工作的应届生大军。近几年应届大学生越来越多，但工作岗位却没有随之增多。在供需关系严重不平衡的当下，每一个岗位下面都排着无数个眼巴巴的大学生，用人单位早就挑花了眼，那还轮得到他这种姗姗来迟的家伙呢。

　　不过这一个月下来，宋正阳也基本就是在他们学校的校招转了转，这偌大一个大学城，也不止有他们一个学校有校招，更何况除了校招不还有社招吗？还有时间，总得都试试。

　　有了想法，宋正阳收拾的速度快了不少，三下五除二刷完牙洗完脸，从柜子里拿出卫衣牛仔裤往身上一套，留下一句：“我去隔壁看看。”就潇洒地离开了寝室。

　　大四最后一段时间，毕业生们早就各自忙碌开来。实习的，去图书馆写论文的，等等。现在这个点还在寝室待着的人屈指可数，没了人气儿，好像整栋宿舍楼都空旷下来。走过安静的走廊，本不算冷的春日陡然间生出几分凉意来。

　　直到来了室外，太阳一照，宋正阳才感到几分温暖。

　　宋正阳人如其名，整个人就像是艳阳天的大太阳，每日咧着个大白牙，逢人就喊兄弟，阳光得不得了。也就是这段时间考研失利，校招不顺，才给向来无忧无虑的他添上了几分浅淡的乌云。

　　时值周中，虽不知隔壁学校的校招什么时候开始，但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他长着一张嘴不就是用来问的想法，宋正阳走出学校西门，就朝着北面的师范大学走去。

　　他的学校是理工大学，隔壁的学校是师范大学，若是平日里无所事事地散步遛弯，他们理工的人都乐意往那个方向去，毕竟比起理工大学清一色的眼镜格子衫，自然是师范大学的风景更好。但若是说起校招，那去师范大学校招而不去理工大学校招的企业那自然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

　　不过万一呢？万一就撞上了呢？试试又不犯法。

　　在心里侥幸地安慰着自己，宋正阳一脚拐进了步行街旁边的小巷。

　　步行街热闹，平日里旁边两所大学的人都爱来这儿逛，自然也就开了许多店铺。与它几米之隔的小巷虽然没什么好逛的，但因离得近，也勉强有几家店在里面稀稀拉拉地开着。

　　逛街的时候往步行街去，赶路的时候往这个小巷子里来，分工明确，分外不错。

　　现在日头已经挂了挺高，但还不到正午，只是十一点左右，说早不算早，说晚又不是很晚，颇有些尴尬。

　　巷子里没有行人，两侧都是居民楼，里面的租户们自然是附近的学生，现在这个点大抵都还在校园的教室里勤学苦思，没课的都在旁边的步行街吃吃逛逛，自然也不会往这边来。

　　宋正阳插着耳机，一双长腿迈得飞快，配上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鼓点，活活走出了T台模特的架势。

　　走至中途，宋正阳的脚步迈得更快，耳机里的音乐来到了高潮。强烈的鼓点夹着激昂的人声，叫人情绪昂扬。

　　突然，宋正阳脚步一顿，和音乐完美契合的节奏被打乱，整个人停了下来，向右看去。

　　一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张的店铺里，传来了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

　　小巷子里并没有进多少阳光，右侧的店铺在现在更是得不到阳光的直射，因此在那目光传来处，竟透着几分幽暗，让略微有些近视的宋正阳并不能看清目光的主人。

　　许是察觉了他的迷惑，从店铺里很快就走出了一道身影。等那人站在阳光下露出全貌，宋正阳忍不住眼前一亮。

　　哪怕是这些年短视频兴起，广大年轻人在美颜与穿搭的加持下导致俊男美女屡见不鲜，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宋正阳有生以来亲眼见过最好看的人。

　　甚至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

　　学校附近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这么出众的长相，肯定一露面就会被拍各种照片散布在网络上了，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没等宋正阳疑惑太久，陌生男人礼貌地勾起了嘴角，开口道：“同学，你在找工作吗？”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宋正阳看到男人的手指向了他身后墙面上张贴的招聘启事。

　　*

　　等宋正阳重新回到宿舍，那个天天早上看新闻的贺飞沉已经开着电脑打起了游戏，整间宿舍只有他一人，游戏人物奔跑的喘息声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你这就回来了？！”对方听到声音侧过头扫了一眼，看到宋正阳时都惊得忘了要扭头回去继续操控游戏角色。

　　等宋正阳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把自己这一个小时的事情都说完，贺飞沉的角色早就已经死亡，副本挑战失败。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一个单机游戏副本死一次的事儿，上下反复打量了宋正阳好一会儿，这才心情复杂地开口：“不是，就算不好找工作，也没必要饥不择食吧。这一听就不靠谱，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连合同都签了！”

　　就在刚刚出门的那一个小时，在遇到那个陌生的正在招聘的男人之后，宋正阳火速以两百一天的价格把自己的时间与劳力卖给了对方。

　　没有加班工资、没有五险一金、没有福利补贴，只有日结工资。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日结工资，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宋正阳略有些心虚的开口，越说语气越坚定，等说完时已经觉得这份工作很不错了。

　　“找一份不怎么紧要的工作，离学校还很近，不正方便我接着校招吗！而且我马上就要没钱了，三个月后就要搬出学校，我就得自己租房子付房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房租有多贵，两千一个月还算是便宜的，还要押一付三，再加上水电、吃饭，我至少得有一万才能让我毕业后不被饿死吧。现在这份工作虽然奇怪，但是它两百一天，日结！我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赚到毕业后的房租！这难道不适合我吗？”

　　贺飞沉的眉头已经皱得面目扭曲：“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的，你怎么能去杂货铺当店员呢！”

　　“反正还没毕业没有五险一金，我只要保留应届生身份，这就只是一份兼职，出去面试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在工作。”宋正阳点点头，给自己的工作又加了一层优点。
　　“这就只是一份兼职而已，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走啊！我又不是没长腿。”

　　*

　　第二天一早，宋正阳久违早起。虽然新工作就在校外步行十分钟路程的地点，但是上班第一天，他还是想端正一下态度。

　　临近毕业的宋正阳，已经通过一个月的面试生活，充分体会到了被现实摧残的苦痛。

　　等他踩着许久未见的清晨阳光踏进杂货店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柜台后一张红木摇椅上的秦白。一晃一晃地，看着好不惬意。

　　“你来了。”秦白看见来人也不起身，就这样躺在摇椅上，手往柜台下伸着摸了会儿，然后摸出了什么摆在柜台桌面上，“这是你今天的工资，等一下你就把店里打扫一下，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宋正阳看过去，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两张二十，一张十元的现金，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这电子支付大行其道的二十一世纪拿出这么多种类的现金的。

　　走过去把钱理好揣进兜里，宋正阳问了句：“我今天打扫完卫生就可以走了？”

　　“是的。”

　　宋正阳顺着声音看过去，秦白的嘴唇不薄不厚，有着好看的红色，形状也十分完美。那上下嘴皮一碰，从里面流出的声音也透着清透的响动，叫人提不起防备。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宋正阳脑海里闪过了过去二十多年看过的无数刑侦悬疑片，今天早上出门前甚至还跟贺飞沉约定好了今天要随时保持联系，出现情况随时沟通，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一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闲散的老板，已经到手的工资，还有只用打扫卫生的工作。

　　如果以后都是这样，那他可就要多干几个月了！

　　唰唰两下把袖子推到手肘，宋正阳意气风发地在不大的杂货店内四处走了起来，试图找到可能放在不知道哪一个墙角的打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