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雨（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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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的鲜花开得茂盛，下过雨天气也好了很多，一下午宋正阳和秦白可算是过足了看花的瘾，秦白更是拍了几百张照片，反正宋正阳就没看见对方的手机放下来过。
幸亏拍照的快门声可以关闭，不然他们可能就要被投诉扰民了——
就是这么夸张的拍了那么多照片。
走走看看一下午，肚子也就饿得很快，两人重新回到农家乐，对着菜单开始纠结。
中午的菜很好吃，还想再吃一次，但没吃过的菜看起来也很不错，也很想吃。
他们究竟该点中午吃过的，还是点没吃过的？
如此纠结了半天，才终于点好了菜。
老板站在旁边等两人纠结也不着急，笑嘻嘻地等两人做决定。
完全是以看顾客烦恼为乐趣了。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外面的天色依然明亮，两人坐在中午的位置，往外看去，可以看到远处五颜六色的鲜花和来往的行人。
因此刘国富靠近的时候，宋正阳一眼就看见了。
和中午比起来，男人的身影显得有些颓丧。
如果没有看见，宋正阳可能过两天就会把他忘记，也不会再想起张群和刘国富两人间的事情。
但好巧不巧，他们就是这么有缘，一个下午的时间，又遇到了！
刘国富进门，就看见了热情招手的宋正阳和秦白。
这两个在火车上遇到的小兄弟是难得能够理解他的人——对比起之前那些嗤之以鼻的人来说。
尤其是秦白真诚的眼神，是自从找雨开始，就几乎消失在他世界中的眼神。
遇见就是缘分，刘国富干脆地过去坐下。
“大哥，吃饭了没？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点？”
秦白拿过菜单，打算再点两个菜。
多了一个人，刚才纠结半天没能点的菜现在就可以点了。
宋正阳往里面坐，把外侧的位置让出来，也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刘国富。
比起中午，表情看起来确实没那么明媚了，眼神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宋正阳拿过服务员刚送来的杯子，给刘国富倒满茶，咽下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问了第二好奇的问题：“大哥，花市的雨也停了，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刘国富苦闷的表情猛添一层乌云，没回答宋正阳的问题，而是赶在服务员走之前加了一瓶酒。
宋正阳内心一咯噔，难不成他这个问题扎到了刘国富心里的刺？这都要借酒消愁了？
酒上来得很快，刘国富一杯接一杯，连喝三四杯之后，才缓下速度，握着酒杯故作轻松地开口：“我不打算找雨啦，接下来就在花市找份工作，哪儿也不去了。”
“为什么？难道你也觉得那场雨是幻觉了？”宋正阳是真的好奇，昨天和今天短短的两次见面，刘国富无一不展现出他对那场雨的向往。
能够在国内找雨六年，其中的艰辛绝不是他们这种外人能够轻易想象的，但是刘国富坚持下来了。
他黝黑的皮肤，磨损极大的鞋底，每一处都说明了这件事的困难程度。
他不觉得对方会轻易放弃。
刘国富笑了笑：“这几年只有你们两个相信我，我很感动。但我也知道，我要找的雨很可能就是不存在，就是我的幻觉。”
“我找的真的是雨吗？”
“我找的可能是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吧。”
“现在我也该清醒啦，思思也长大了，学习负担更重，属于我的抚养费早就该给了。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这些年也很担心我，不能尽孝是我的不对。还有我的老师，我的朋友……”
说到最后，刘国富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沙哑，有些哽咽。
一口干完杯里的酒，他看起来有些醉了，红晕泛上他的脸颊。
宋正阳沉默，他无法评判刘国富的行为，但如果从他身边亲人朋友的角度，刘国富过去六年的失踪，无疑是对所有人都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或许他自己获得了心灵的慰藉，但是他伤害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现在放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不过片刻桌面便满满当当，宋正阳心情压抑，刘国富借酒浇愁，只有秦白，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季的花市就像是失了控的机器，谁也不知道它的雨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停，又持续多久时间。
只有朦胧的清凉微风，能吹散些许的烦闷。
刘国富点的一瓶酒已经见了底，桌上的菜他倒是没吃多少，看到外面开始下雨，他倒是不复刚才借酒浇愁的苦闷，开始兴奋起来。
他从座位上站起，隔着宋正阳伸长胳膊去推窗户，随着他一个用力，窗户被推出一个缝隙，风裹着细密的雨丝猛地窜了进来，浇了宋正阳一头一脸。
“啊——”刘国富爽快地大喊一声，伸长双臂，任由窗外的雨雾浇在他的身上，他睁着眼，嘴角咧得大大的。
店里的其他客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情绪各异的目光纷纷落了过来，让宋正阳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拉着刘国富安慰，一边迅速去拉窗户，想要把窗户关上，让刘国富安静下来。
但刘国富虽然年纪大，力气却不小，天天在屋子里坐着不怎么运动的宋正阳去拉，一时还拉不动，反而被刘国富架着被迫淋了更多的雨。
其实这雨并不大，雨滴也小，就是来得有些密。
就像是极度潮湿的雾气，劈头盖脸地包了他一圈，不至于浑身瞬间湿透，但呼吸间也湿润起来。
就算雨不大，但也不能就这样干站着淋雨呀！
宋正阳干脆地收回拉窗户的手，转过身专心地去拉刘国富。
只要搞定了这个醉汉，窗户那还不是说关就能关了？
“大哥，你坐下，别激动，你先吃饭。”
搂着对方的双手，再拼尽全力往下面按，就算是力气大，但毕竟神志不清，他这么大个人，还能被难住不成？
宋正阳信心满满，只觉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窗外的雨丝络绎不绝，落在他的背上，头发上，手上。
宋正阳的动作猛地一停，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湿润的手。
秦白夹菜的动作一顿，视线瞬间落在了从窗口吹进屋内的绵绵细雨上。
一直嘟嘟囔囔的刘国富也突然安静，宋正阳心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刘国富推倒在椅子上。
而刘国富则呼喊着冲向了外面。
宋正阳从椅子上爬起来，迅速和秦白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迅速跑出去追刘国富。
秦白放下筷子站起身，刚要追出去，不知想到什么，又慢慢坐了下来。
宋正阳追得很快，但他跑到外面的时候，刘国富还是跑出了老远。
虽然他们也算不上朋友，但毕竟坐在一桌吃饭，刘国富还是在他面前喝了这么多酒，现在对方不清醒，他自然也要看顾一下对方的安全。
天色已经暗下，基地的道路两旁只有一些不甚明亮的昏黄路灯，宋正阳看了眼漆黑雨雾中越来越远的模糊人影，一咬牙冲进了雨里。
如果刚才在店里他的感觉没出错，那么现在的雨里是有【灵】的！
那名为【雨】的【灵】！
刘国富苦寻六年，现在它突然出现，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淅沥的雨声里可以听见前方传来的呼喊声，刘国富正大喊大叫，抒发着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
宋正阳跑过一个路灯，低头一看，一见眼熟的外套落在地上。
这不刚刚还穿在刘国富身上吗？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铆足劲儿往前追。
前方的人影清晰起来，地面上一路都有熟悉的衣物落在两侧，宋正阳顾不得去捡，憋着气往前跑。
刘国富跑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在一个路灯前面，昏黄的灯光从他后面照过来，在宋正阳面前拉下长长的影子。
踩着刘国富头顶的影子，宋正阳停住了脚步。
现在的雨好像变大了。
顺着路灯的光，雨滴连绵不绝地落下，形成雨幕，笼罩住了灯下的刘国富。
他的身影有些扭曲，在雨幕下被截成一片片色块。
就像被堆得高高的玻璃碎块，随着不断打下的雨滴，被震得左右摇晃。
宋正阳想要靠近，但却迈不出脚步。
白色的浓郁光点里，只有属于刘国富的色块格外不同。
周围的光点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疯狂地蚕食着这些玻璃碎块。
终于在一个临界值后，玻璃碎块再也承受不住，唰的散落一地，混在雨水里，找不到踪迹了。
张群刚把车停稳，张思思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把手握在门把手上之后，她才想起来，回头跟张群说了声：“我进去了。”
“嗯。”从嗓子里混着鼻音，得到许可的张思思动作轻快地下车，弯着腰护着手里的东西冲进了农家乐。
张群坐在车上，透过窗户看到了窗边的秦白。
“秦叔叔！”张思思跑到秦白面前，额发上还有许多残留的雨滴，她擦了擦眼睛，语速有些快：“你看到我爸爸了吗？”
秦白看向了张思思手里拿着的东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学校的奖状吧。
六年的学习，被肯定的证明。
张思思的目光在店内不停的寻找，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期待的身影，她有些沮丧又有些期待地看向秦白，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白垂下眼，摩挲着浅灰的水杯，对面就是刘国富几乎喝完的酒，和被宋正阳叠放在椅子角落处的背包与外套。
刘国富的背包透过外套露出浅浅的一角，就像张思思眼里浅淡的期盼。
“你爸爸吃完饭就走了。”
“啊。”张思思沮丧地垂下肩，在片刻的无措后，很有礼貌地跟秦白道别，离开了农家乐。
秦白回头，看见对方坐上停在院子里的货车，缓缓驶出了农家乐。
尾光在雨雾里延伸，照出了宋正阳湿透的身影。
“刘国富怎么样了？”给宋正阳倒上一杯热茶，秦白并不期待问题的答案。
“被……吞噬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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