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飞鸟琳

1、第 1 章

　　天上地下，生灵万物皆知，世间最好战的就是魔族。其好战似乎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像人为了争夺财富权势，也不像妖为了吸食其他生灵的精元。西方魔族只因为秉赋天性征战不休，于是不但人间，就连北方高地的妖族，南方沼泽里的散仙都深受其苦。
　　远离人间，在西南某地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岭，绵延数百里，直插天际，仿佛连天空的浮云都会被其阻断，于是得了个名字“云岭”。出云岭，一路往东南，是无止无境的烟雾弥漫的水泽之地。既说是水泽，自然不能比东海的海水深，以人的身高来比方，大多地方都是水不过膝。可是终年潮湿润泽，水底的泥土全是烂软不堪，不但猛兽都无法进入，连食草的牛马羊鹿也无可奈何，是以水草茂密繁盛。其水清，水中尽是小鱼小虾，吸引了各式各样的水禽在此栖息，也有身形轻捷灵巧的獾狸之属踩着水草游走其间。千千万万年以来，水泽深处就是一般的平静安宁，灵气积蕴深厚，就幻化出许多稀罕的精灵。这些精灵大多秉性温和，自知是受了得天独厚的灵气而成，闲来只以修仙为念，在水泽中年深日久地住着，就有些懒散之气，即使道行渐渐深厚，也无意飞升，只隐匿在故地做个散仙，悠然度日，也算是守护了水泽中的其它弱小生灵，所烦恼的只是西方魔族而已。
　　照理说云岭雄奇险峻，足可作泽仙的屏障，可事实上仍是奈何不得彪悍的魔族。猖狂之时，魔族的巢穴甚至遍布云岭南北，泽仙则受尽欺侮。奇怪的是，很久之前的某一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云岭中的那一部魔族突然西撤，历经数不清的血拼内讧，终于在极西之地夺得一块领土定居下来不再南下。如此辛苦，说来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从那之后，云岭就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荒山。此后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有一群狐妖流窜到云岭脚下，奇怪此地清静竟无人占用，就安然住进从前魔族修建又遗弃的洞府，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妖族不同于勤于修炼的散仙，靠吸食其他生灵的精元来增加自身修为，而狐妖性媚，又有一般与别不同的习气，尤喜风月。这几只狐妖栖身于云岭，水泽中的小鱼小虾他们看不上，西方的魔族他们又招惹不起，时常去往人间历练红尘。长年累月来来往往，除了自己的同伴外，极少见山下有别的生灵经过。
　　读月是一只窈窕妩媚的白狐，一日从人间尽兴而归，正欲回洞府，突然发觉山下有一道极强的灵气袭来，忍不住偷偷去看，赶过去时正好只见着一抹赤色的背影，原来是个红发魔族。魔族大多魁梧，而这一个尤其高大，只可惜没看到正脸儿。不过他既是南去，自然还有回转的时候，读月日日惦记着他，再不去人间，惟恐错过了这一面，果然过不多久就如愿以偿。
　　只是见过第二面之后更是心驰神往。这个魔族实在是相貌出众，在人间见过多少美男子，要是站在他身边，真是提鞋都不配。一双剑眉，挺直的鼻子，目光沉着如电，满头火红的头发直垂过膝，用一条蓝水晶链子束在脑后一丝不乱，身披一件暗色猄皮长斗篷迎风飘动，真要晃花了读月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这样一副身材，若是再着了魔族的烂银战甲，提了紫金战刀，更会是何等样的英姿。
　　从此留意，才发现这个魔族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从山下路过。读月越是思念，就越是想多见他一面；越是多见了一面，就越是相思难耐。只是他道行低微，就算心里麻痒难当，终是不敢上前招惹。偶尔遇到另一只狐妖玉琉，闲谈几句，情不自禁地就提到这个魔族。
　　那玉琉却是一只玉色狐狸，道行比之读月不知高出了多少倍，听读月说完，轻盈一笑，道：“你这狐狸，不但花痴，更是呆子，连魔族第一美人朝熙大人都不认得，还修什么道呢？我早知道他时常路过山下，却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
　　读月叹道：“可惜我这样的道行低微，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朝熙大人结下一夕之缘了。”言下全是绵绵不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