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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红绳 ...

  •   “阿婆是扬州人,许是那年发了场大水,年轻时来到这逃难来了,也不知是怎的,天天哭,如今眼瞎了,不怎么能看见了。”

      翠翠至小都在李阿婆照看下,说起阿婆的故事来,是滔滔不绝的,半点也不带停顿。

      今安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晒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听着翠翠的念叨,眼睛微微眯起,昏昏入睡。

      她有些想念帝都里她的那张藤椅了。

      翠翠继续念叨着,“阿婆也喜欢去山上的道观,不过也是奇怪,她也不是为了算命,就是在山上一待就是小半天。”

      “如今腿脚不方便,也就很少去了。”

      “这伍佰山上的道士讲究缘分二字,不过算的也准,今安,你若是想知晓姻缘或今后的种种,都可以去瞧一瞧。”

      今安半眯着眼,袖子从手上滑落,露出纤细若霜雪的手腕,越发衬着娇弱。

      红唇轻启,懒懒散散道:“我这人,不信命。”

      翠翠听了,也只是轻轻的翘起了唇。

      太阳晒着,今安的骨头都酥掉一半。

      这几日她都着急着赶路,如今累的厉害,坐了不到一会,就犯困。

      意识在沉浮,今安就想到了路宁止。

      大冬那小鬼竟很早之前就知路宁止跟着她了,原来那时不时的看向她身侧默不作声,就是在看路宁止的神色,这一路上,都没有和她透露过。

      真真是叫人伤心,不过,今安也不责怪,毕竟对象是路宁止,可以理解。

      蓦然的,眼前一暗。

      再次睁眼,就见一大早消失不见的路宁止站在自己的面前,雪白的衣袍勾勒出修长的身姿,在那一刻,那唇色淡淡的。

      她仰起头道:“路宁止你遮到我的光了。”

      温暖的光重新落在身上,今安直起了背。

      眼中氤氲的水雾逐渐散去,今安在院中已经找不到翠翠的身影了,院中的树荫也偏移了几分,看样子,她已经睡了好一会了。

      窥见路宁止眼眸深沉,今安看了许久。

      她想起了昨夜翠翠对她说的话,“那人看你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他对你情深意切。”

      昨日带着路宁止出现在翠翠面前,翠翠而后就拉住了她的手,嘴上的笑带着一丝的调笑,问她:“这人对你是不是极好?”

      “他虽然有些冷,但对人都是极好的。”想起他三番四次的救自己,今安如此道。

      未失去记忆的路宁止是块冰,那已经失去记忆的路宁止就算带着一丝随和,但本质里却依旧冷硬,不可消融。

      翠翠说的情真意切,今安觉得不大合适。

      毕竟,她与他相处不过一月。

      只见翠翠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今安愣了一下,她到底是没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既然有人说了,为了打消路宁止的念头,今安决定好好的与路宁止聊一聊。

      坐的久了,今安的腿都有些发麻。

      还未开口,那面前就出现了一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香甜味道弥漫在鼻尖,今安仰着头看着路宁止。清俊隽秀的男子是与这般烟火气的最为不搭,她的面色变了变皱了皱鼻。

      “路宁止,你坐下来,仰着头,脖子疼。”

      咬了口冰糖葫芦,虽然吃了别人的东西,今安觉得有些话,还是一定要说明白的。

      遇事遇人,都要当断则断。

      “路宁止,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那个名叫臻臻的人?”

      路宁止轻轻的摇了摇头。

      少女说话是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里都是无以相对的重量,在心底砸下了不得平静的涟漪。

      可臻臻就是臻臻,不是别人。

      见人明白知晓自己的意图,今安将乾坤袋中的果脯又拿了出来。既然他送她葫芦,那她就送他果脯,礼尚往来。

      “呐,这是我做的。”

      果脯今安是做了不少,乾坤袋里的时间是停滞着的,做的果脯放在里面,是不会轻易坏掉的。

      路宁止顶着今安的视线,打开了布袋。

      “很好吃。”一小块的梅子落在口中,路宁止道。

      今安弯了眉眼,嘴角漾起清浅的笑。

      “路宁止,我不是她。”不知怎地,今安又补充道。

      路宁止指尖一顿,面上依旧是云淡风清没有丝毫变化。

      *

      “今安,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山上去?”翠翠的手臂上挽着个篮子,对着正与路宁止对弈着的今安问道。

      棋盘上黑白棋子相交,似触及便可窥见其中肃杀意味。

      翠翠不懂棋,不过看向今安手中白棋子在手中摩挲,半天不见落下,就知,她定是下不去了。

      犹犹豫豫的落下一子,今安盯着路宁止修长的手,一眨不眨。

      这局棋,她布局了很久。

      此刻,白子呈颓势,黑子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掌控着局势,不过,瞥向一处时,路宁止视而不见。

      落下一子,全盘皆输。

      今安手执白棋,嘴角上扬,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得意,“路宁止,我赢了。”

      如葱段似得手指将白子放入棋盘,一子定乾坤,今安歪了歪头,“路宁止,你欠我一个愿望,我下棋可厉害了。”

      路宁止点头,“的确。”

      今安同翠翠一同出了门,眉梢都带着喜悦,而路宁止则是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枚黑棋。

      黑子落入棋盘,搅动一番风云。

      一时,又是一生机。

      白子死,黑子生。

      *

      “你刚刚同路公子说的是什么?什么愿望?”

      “对弈输赢不是要有彩头吗?这就是彩头。”今安笑笑的解释着。

      大冬也竖着耳朵听着。

      伍佰山不高,是一眼就可以望得到山顶。山路蜿蜒,两侧是望不到头的树木,一片翠绿。

      走了些许路,微微喘着粗气,就见了道观,见还是个鹌鹑似的大冬,今安率先破冰,毕竟只是个孩子。

      “大冬,你来着道观是为阿婆祈福的?”

      大冬摇了摇头,“阿婆要我来看看勤余道长游离在外是否回来了,要我来看看。”

      今安点了点头。

      道观中来往的人很多,今安在一处树下,盯着上面的由红绳吊着的木牌。

      翠翠见她感兴趣,便说:“你许个愿,很灵的。”

      “这木牌是许愿的?”

      翠翠点了点头,指着上面的其中一个挂在枝梢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木牌,“那是我之前许的,阿娘病了,我就来求了个。”

      “灵验了?”

      “当然,吃了几日的药,阿娘的病果真好了。”

      今安:“……”

      虽说是如此,今安还是取了个木牌。

      沾满墨汁的笔,落在木牌上,是一手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

      发丝垂下,在木牌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而后,就见地上人影与自己挨的极近,便侧过身看了一眼。

      路宁止就静静的站在桌案前,眼神落在了她的手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木牌上。

      ——愿九笙平安。

      眼底幽深,半晌,路宁止才轻轻嗤笑一声。

      今安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我的愿望,还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路宁止没说话。

      木牌被今安系在了一粗树枝上,见顶端的木牌众多,今安有些困惑。

      而写完木牌的翠翠,见今安已经系好了红绳,便出声道:“今安,要不要挂高一点?”

      “有什么讲究吗?”

      翠翠:“也没什么的,就是有个说法是,若是你的红绳挂的够高,就更容易被神明发现,也就更容易实现。”

      枯树枝上,个个木牌都很是显眼。

      今安瞧着自己挂的这个,的确是有些低了。

      想解开重新系时,就听一句话飘进了耳畔,“这世上没有神,神不会救苦救难。”

      不出意料的,让今安手上一顿。

      “路宁止,你要知晓,无论有神与否,这都是美好的愿望,无论是否实现。”

      路宁止则是看着今安说完这话,去找了一把木梯,抵在了树上。

      在将木牌高高挂起后,又觉的气不过,便道:“路宁止,你不信神,但总会有人信的,你所追求的大道,不就是飞升成神的吗?”

      红绳摇曳,少女眼眸灼灼。

      一时间,路宁止觉的是一阵的头晕目眩,几乎是站不住。

      手抚上桌子,竟硬生生的捏碎了一角。

      路宁止握紧了手,未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路公子没事吧?”翠翠担忧的问。

      今安则是抚上了手上的双生,垂下眼眸,敛尽神色,“他没事的。”

      系着双生,她并未察觉到丝毫的痛楚,应当是无事的。

      只不过心中却有了不详的预感,那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不似假的。

      面前的一切,都好似有了重影,路宁知摇了摇头,吞了太多的散神丹的坏处就显现出来,散神丹本是压低境,其副作用就是使人全身麻痹,感受不到痛楚。

      如今是走火入魔,还是老毛病,路宁知统统不知。

      背靠在树,支撑不住的寸寸滑落,路宁止神色茫然。

      一双眼化成了血色,戾气横生。

      大雨滂沱落下,顺着屋檐,落在了地上,形成了小水洼。

      今安视线落在雨中,翠翠见了,便叹了口气,“路公子还没回来呢?”

      “没回来就没回来,他还生气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今安却一直都未将视线收回来。一双眸子的担忧,被翠翠瞧的是明明白白。

      “这大冷天的,若是淋着雨,可就不好了。”

      回想着路宁止苍白的脸,今安提起裙摆。视线扫过檐下湿漉漉的地面,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是她上辈子欠他的。

      双生从手腕显现,一路蜿蜒,今安撑着把油纸伞,一脚踏进了雨里。

      翠翠望着她的背影,摇着头,唇畔挂着笑。真是拧巴,明明是担心的。

      *

      路宁止昏昏沉沉醒来,半晌都没有缓过神,而后一道声音就从一传来:“路家主知晓自己唯一的弟弟浑身魔气吗?”

      路宁止神色不变,僵硬的从榻上起身,每一寸都在用力。抬眼,就见到那坐在桌前的人,眉眼处郁色浓重。

      “那又能怎样?”

      勤余道长喝了口酒,叹了口气,现一代的脾气,怎么就说一句就冒着刺呢?不过到底是不想见路宁止走错路,“这些年,你是怎么将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至秋月潭除妖至今,他就再也没见过路家的这位二少爷了。怎么如今再见,这天之骄子成了这样,勤于道长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路宁止,心下惆怅了一瞬,到底还是他们的错。

      路宁知站起身,行了个礼,“希望道长切勿多言。”

      伍佰山上的勤余道长,路宁知是知晓的,说是他出世时,这位道长还给他算了一卦。

      一生顺遂,无灾无难。

      这一动作,让勤余道长挑了眉,“你不记得我了?”

      秋月潭的时候,见他时,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他们那群人,是一点好颜色都不给。

      如今这般的彬彬有礼,让他倒是有些不习惯,摆了摆手,“如今你神智不清,还是不要对我这般,嗯,客气。”

      勤余将腰间的酒葫芦取了下来,只是饮了一口,便眯起了眼,半点没有一个道士样子。

      路宁止是听闻过,这位不拘小节,行事散漫道长的传闻。

      是年少成名,不过至而立之年,与一众人去北域除妖,一行人,就他一人活着回来,自此,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伍佰山上的掌门之位被他拱手相让,一人在人间逍遥。

      不过,路宁止记得清楚,自己并没有与他有任何交集。唯一能解释的是,那失去的六十年的记忆里,是见过这位道长的。

      窗是开着的,勤余则是看向了那棵淋着雨的琼花树。

      整日用灵液养着,应是冻不死的。

      院子里,踏雨而来的声响使勤余对着路宁止笑笑的说:“来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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