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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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终于不再是一片寂静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强硬地、灌入鼓膜中的低语声：
“饿…好饿…好饿好饿……”
触须攀附着白衣，一寸寸向上，向上，缠绕过他的腰间。
寒意透过皮肤，直往骨子里面钻去，宋长亭吸了口冷气，想要将触须扯开。
“E5378，你在吗？”
系统声音模模糊糊，像老旧的收音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IA42-E5378，这是宋长亭身为穿越局员工，所被赋予的编号。
系统很少这么称呼他。
除非事态实在紧急，必须要确认对话者的身份。
“我无法联系上穿越局，也就是说，我没办法将你的意识储存，并且传输到总部。”
系统的声音急切无比。
“所以，你一旦在这个世界死去，你就会真真正正地消失！”
宋长亭当然清楚这一点，他费劲地扯开一条触须，却又有更多的缠了上来。
“该死。”
宋长亭低语了一句。
虽说系统满口谎言，但不得不承认，它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养虎为患。”
哪怕平时的小乖再怎么听话、乖巧，祂终究是一枚极不稳定的棋子。
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触须明明是柔软的，力道也不大，可就是隐着一股韧劲，死死地缠着他。
爬过温暖的肌肤，慢吞吞地环绕过锁骨，铺展在肩颈处，烙下一大片浅浅的湿痕。
推不开，抽不掉。
他就像一名踩在沼泽中的旅人，每一步都是下陷、下陷，越沉越深。
不过一小会，触须便已经缠了满身，细细地勒过脖颈、手腕，眼看就要封住他的嘴巴。
情急之下，宋长亭摆脱束缚，拼命喊了一声：“小怪物！”
小怪物，并不是小乖。
这才是祂真正的【名字】。
缠绕的触须松了松，动作停滞了片刻，宋长亭抓紧这个空档，一把将对方扯开。
长袖下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了红痕，随着动作，一阵一阵地麻疼。
身体终于重获自由，但他还被困在这座紧闭着的大殿中。
宋长亭没有犹豫多久，径直向着大殿中心冲了过去。
系统都被他吓了一跳：“你疯了，好不容易挣脱，你往里面跑干什么？”
宋长亭头也不回，声音出奇地冷静：“门窗全部都被黑液封死，再去尝试意义不大。”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庞大的佛像已经被黑液吞没，琉璃眼珠晕染成黑，只能隐约见到一丝附着的金箔。
宋长亭将手撑在冷硬的石基上，心中升起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疯狂。
他知道，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他无路可退。
黑色触须再次缠绕上来，像藏在黑暗之中的情人，温吞地、慢条斯理地吻过每一寸肌肤。
要是系统还能出声，肯定会在耳畔嚷嚷：“疯了，你觉得你能推动这尊佛像吗？！”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长亭咬紧牙关，将肩膀抵在石基，拼尽全力向前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手腕伤痕一阵阵地疼，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触须绕过腰际，企图将他向后拖去。
就在他即将筋疲力尽的时候，石基终于被推动，向后挪了一厘米。
这微不足道的变化，就像一只轻轻扇动翅膀，引起连锁反应的蝴蝶。
巨大的佛像开始颤动，缓缓向前倾去，摇晃着，向着满地黑液砸下。
“轰隆”一声闷响！
佛像砸得四分五裂，金色碎片散落在黑液中，闪着零星微芒。
整座大殿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宋长亭的呼吸声，在在空荡荡的殿堂内回荡。
那座佛像…里面是空心的。
佛身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只有薄薄的一层的泥塑，里头全是空的。
怪不得自己能够推动。
宋长亭膝盖一软，就这么栽倒在地上刚刚还不依不饶的触须，此时此刻都停止了动作。
黑液溶入地面，向着一个地方聚集，凝成了一个古怪的形态。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
硬要说的话，有点像一只在太阳暴晒下融化的冰淇淋。
黑液拼凑出躯干、四肢、头颅，空洞的眼窝抬起，却只对上了一双冰凉的眼睛。
宋长亭坐在一片狼藉间，白衣被四溅的碎片划开几道裂口，隐约能看见被勒出红痕的皮肤。
那细而窄的红线，一圈又一圈。
捆住了他。
宋长亭似笑非笑，冷漠地看着怪物，气息还有些虚弱：“醒了？”
声音淡淡的，像冰。
他眼角处却染着微弱的红，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一点零星的水泽。
黑液呆愣愣地看着他，呜咽着说了什么，勉强能听出“哥哥”两个字眼。
“不要…生气……”
怪物一点点向他挪来，触须埋在破碎的白色衣物中，悄悄地压住了他的衣角。
这算什么，撒娇？
宋长亭才不领情，一把将长袖抽了回来，旋即站起身子。
“你不能维持这个状态，”宋长亭说，“还可以变回之前的样子吗？”
黑液怪物点了点头，四面八方的触须被慢慢收回，逐渐聚拢，拼出个孩子的模样。
漆黑的小卷毛，水色的眼睛，唇红齿白，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哦，是差点把他给缠死的瓷娃娃。
宋长亭抱着手臂，打量了小乖两样，忽然感觉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你……”
宋长亭有些诧异：“是不是变高了点？”
之前的小乖很小只，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经常能被行李箱之类各种各样的东西给挡住。
但现在的小乖，身形似乎拔高了一点点，差不多能够到他的腰了。
小乖指了指那个碎掉的佛像，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吃了一点东西。”
“虽然还没有吃饱，”祂诺诺说着，“但已经不是很饿了。”
宋长亭若有所思。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
脱离黑液的侵蚀之后，日常断线已久的系统，也终于也勉强恢复了声音。
“大佬大佬，你还好吗？”
系统心有余悸：“刚刚可真吓人，我还以为要真和你失联了。”
宋长亭不咸不淡：“我没失联，可我的十个热辣小狼狗，好像已经失联很久了。”
系统：“…………”
你不然让小乖变个狼狗出来吧。
喧闹终于平息，宋长亭看着乱七八糟，全是佛像碎片的古殿，开始发起愁来。
他先带着小乖，去找到了还在四处找人的节目组，随口胡扯了一个理由，将小乖失踪的原因搪塞了过去。
“没事没事，找到孩子就好。”节目组松了口气。“也是我们不好，没有照顾好小乖。”
虽然也不知道当时紧闭门窗的房子，小乖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来的。
这段时间里，其他嘉宾也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大家都换上了各自的神仙衣装。
唯独宋长亭的一身白衣，可谓是破破烂烂，沾满泥土，还有不少能看见皮肤的裂口。
“小宋，你这是咋回事？”
赵主持感叹：“饱经风霜啊。”
宋长亭耸耸肩：“本尊来到人界，是为了渡情劫的。你瞧，这不是在红尘里狠狠滚了一遭。”
节目组都被他逗笑了，原本因为小孩走丢而凝重的气氛，此时此刻轻松了不少。
而对于那个倒塌的佛像，宋长亭也跟庙宇方面编了个半真半假，比较中肯的缘由。
宋长亭本来还想赔偿对方一点，结果庙宇方自己做贼心虚。
他们生怕缺斤少两，做中空佛像的事被人披露出来，反而给宋长亭塞了点“慰问金”。
白送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宋长亭坦然地收下了。
换了身好点的衣服后，嘉宾们重新在院落中集合，而童谣的第一节，也顺利完成了。
《云渺童谣》
山涧有白水，寺前清泉响；
流淌如琴音，入耳心清凉。
山上有口口，钟声传四方。
闻钟皆口口，口口口口口。
“下半部分的童谣，将会在明天的任务中给到大家，宝贝们今天就不用担心这件事啦。”
园丁收起小台本，向着孩子们灿烂一笑：
“我们来到的清泉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庙宇之前有一条清澈的山泉水小溪。”
“泉水声叮咚，就像是琴音般悦耳。”
园丁笑着说：“除此之外，宝贝们一路登山上来，有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风景啊？”
宝贝们争先恐后地举手，轮流来说自己看到的有趣事物。
有人看到了一只毛绒绒的小松鼠，有人看到了一颗好大的红果子，甚至还有个说自己看到奥X曼大战UFO。
园丁有些无奈：寺庙之中，为什么会出现UFO这种东西啊？
这叫什么，中西方文化碰撞？
孩子们还在踊跃发言，嘉宾们则站在他们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这小子倒是开心了，可苦了他老爹啊。”
赵主持锤了锤身后：“那童谣挑战的20个俯卧撑，差点没让我这条老腰给做断了。”
唐长跑也说：“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任务地点还不行，得做完挑战才能把关键词拿走。”
众人纷纷附和，唯有张歌手一人，一脸懵逼地听着他们讨论。
张歌手晕了：“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童谣挑战，还要做20个俯卧撑？”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拿到两张关键词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什么挑战啊。”
众人：“……？”
大家陷入了一种诡异地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看向某人。
某位笑得云淡风轻，显然知道内幕的人。
“啊，你们说那个童谣挑战吗？”
宋长亭笑眯眯地开口：
“我这不是看山路太过平淡，给大家增加一点小小的运动量，增加些挑战性吗。”
众人：“…………”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
午餐也是在寺庙中吃的，清汤寡水，素菜素面，都是清淡的斋食。
宋长亭实在没什么胃口。
小乖倒是来者不拒，什么菜都加了一点，把小碗装得满满当当。
宋长亭正在喝茶，杯子都还没放下呢。身后忽地传来些窸窣声响，凑过来一只小孩。
小乖捧着白瓷小碗，悄悄在他身旁坐下，被宋长亭发现后，就立刻把小碗举起来。
“哥，我都拿了一点。”
祂乖乖说着：“你想吃什么，都给你。”
宋长亭晃着手里的杯子，瞥了身旁的小怪物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茶水轻轻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中，装满了杂乱无章的思绪，与难以言喻的心事。
他声音很轻：“我不饿。”
小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说就立刻缩回去，而是又凑过来了一点。
“哥，你要吃一点东西才行。”
祂煞有其事地说着：“人类需要补充营养，这样才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抛开其他不谈，小怪物说话倒是越来越流利了，表达也很清晰。
“我确实不饿。”宋长亭说。
遭到宋长亭第二次，如此明确且没有回旋余地的拒绝后，小乖这才丧了气。
祂默默地把小瓷碗移到自己面前，默默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不甜不咸不酸不苦不辣，寡淡得什么味道都没有，怪不得他不喜欢吃。
小怪物这么想着。
午饭后是惯例的休息时间，日头阳光着正盛，林中涌起一阵阵，接连不断的蝉鸣声。
小乖自午饭后就跑不见了，宋长亭也懒得理祂，躺在凉席上闭目养神。
宝贝们也困得困，睡得睡，房间里一时很安静，只能听见风扇浅浅扇动，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宋长亭躺了一会，又直起了身子，他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比起和大家一起休息，他还是更习惯一个人独处。比如安静的角落，比如黑暗的房间。
宋长亭随便挑了棵大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和系统梳理起目前的情形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目前已知，小怪物的接触，或者是祂存在的本身，会对穿越系统造成一定的影响。
大致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当小怪物感到‘饥饿’，需要‘进食’的时候，那些黑液能够腐蚀系统面板，并且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宋长亭微皱着眉，用指尖在地面敲了敲：“这种情况一共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是刚刚将祂召唤出来时，第二次，便是早些时候，自己被关在殿中的惊心动魄了。
“而另一种情况……”
宋长亭顿了顿：“发生在第六组嘉宾出现，系统开始自动下载剧情补丁的时候。”
本来几秒钟就能下载好的剧情补丁，却莫名其妙地卡壳了许久，进度条停在99%动也不动。
直到小乖偷偷靠过来，牵住他的指尖，程序才在那一瞬间轰然崩溃。
用无数错误信息与代码，将宋长亭的视野填了个严严实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错误信息有这么一条：未能检测到“主角”实体，对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长亭抬手，抵压着自己的额心。
他声音漫不经心，微微垂落的眼睫里，藏着些许试探的暗色。
系统倒也痛快，很快便将之前的报错信息调了出来，呈现在宋长亭的面前。
“简单来说，就是检测到10名NPC后，正加载着补丁呢——忽然发现，资料库里压根就没有主角的信息。”
系统摊手：“这才导致程序崩溃了。”
“所以，主角是谁啊？”宋长亭叹了口气，“或者说，这个世界里到底有没有主角？”
一般来说，故事里面有主角，那肯定也有与之相对应的炮灰。
正因为炮灰的牺牲、愚蠢、作死等等等，才能拉扯出主角的高光魅力。
这也是“炮灰扮演员”存在的意义。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系统委屈巴巴，“我当了这么久的系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诡异的情况。”
“刚载入世界，就被邪神大人啃了半边屏幕，坏了一堆功能不说，又死活联系不上穿越局。”
系统哭诉道：“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邪神大人又一个不开心，直接把我给报废了。”
宋长亭：“…………”
一人一系统掰扯半天，好歹是把目前局势，以及已知信息给分析清楚了。
但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少之又少。
做不到就不做呗，宋长亭贯彻自己的人生信条，眼睛一闭，开始摆烂。
正舒服躺着呢，之前对话中的主人公回来了，还是三个小朋友一起出来的。
“哟，小乖回来了啊？”
张歌手摇着蒲扇，笑着问道：“你带着赵小弟和睿睿两个，上哪玩儿去了？”
门口排排站着三只小孩。
小乖板着张小脸，脊背挺得很直，祂一手牵着小胖墩，身后还有个赵小弟在探头探脑。
“没有去哪，就随便走了走。”
小乖言简意赅：“一直都在这附近。”
张歌手把睿睿喊过去，半搂在怀中：“所以小乖哥哥，带你们两个去干什么了？”
睿睿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我们去找好吃的了，找到了好多——”
话还没说完，被小乖手疾眼快地堵了嘴，声音微恼：“都说了是惊喜，不能乱说。”
睿睿嘟嘟嘴：“呜，知道了。”
小乖这才松开他，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视线微滞待：“小宋哥哥…去哪了？”
“之前出去了，”张歌手指了指外头，“应该在最舒服的位置躺着。”
小乖转头向外跑去。
祂绕着小径走着，兜兜转转，果真在树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长亭抱着手臂，半倚着苍然大树，他微微低着头，长睫也安静地垂着。
树叶被风吹得婆娑轻晃，阳光映在那一小块肌肤上，像微微融化的奶酪。
小乖向他走去，鞋底踩在落叶间，向下陷落，“嚓嚓”几声轻响。
宋长亭蓦然抬起头来。
朦胧的疏光中，两人对上视线。
那眼神起初是冷漠的，不过在认清来人后，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也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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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找到这里来了？”宋长亭笑着说，“中午不休息一下吗。”
他自己倒也清楚，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空有的客套罢了：
小怪物又不需要午休。
谁知道，小乖就跟傻了似的，双手都背在身后，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
祂支吾了半天，才拼凑出一句话来：“哥，你在生气吗？”
“没有啊。”宋长亭虽是这么说着，但手臂仍旧抱在胸前。
是一个有些谨慎，有些防备的姿势。
小乖又走近一点，小孩子站在树下，落叶在脚下窸窣作响。
声音小小的，像是在央求什么：
“你之前说，要和其他小孩成为好朋友，所以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玩了。”
“我有特意…给你带一个小礼物。”
“哥，你收下礼物，”小乖水汪汪地看着他，声音也很软，“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哟不得了，还会贿赂人了。
宋长亭来了点兴趣，又没忍住，想要去逗小孩：“你给我带了什么？”
“总得要先看一下是什么东西，我才好决定，要不要原谅你，对吧？”
小乖却不肯说：“你闭上眼睛。”
宋长亭不肯闭：“你把礼物给我。”
小乖别别扭扭：“不行，你闭上眼睛。”
祂越不肯说，宋长亭就越好奇。
他忍不住和系统吐槽：“你能不能开个透视，看看小乖手里拿的的什么？”
系统：“亲亲，不可以哦，这是侵犯人家邪神大人的隐私了哦。”
宋长亭鄙夷：“要你何用。”
行吧，不给看就不给看。
宋长亭依言闭上眼睛，向前伸出一只手来。
视线被遮盖着，只从眼睑透进些薄薄的光。宋长亭耐心地等了片刻。
有什么东西被小心地放在手心。
指尖轻轻擦过手心，触碰转瞬即逝，冰凉的，有那么一点点痒。
宋长亭睁开眼睛时，小乖已经掉头一溜烟跑远了，身影都快消失在树林中。
宋长亭：“……？”
“小乖这是怎么回事？”宋长亭嘀咕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我又不会吃了他。”
他低头望去，这才看清手心的东西。
晶莹的糖纸紧紧旋起，在阳光下折出漂亮的碎芒，似乎能闻到一点水果的甜意。
那是一颗…水果糖？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宋长亭还从来没有这么疑惑过：“这小孩到底怎么了？”
“不就是送颗糖么，怎么放下就跑走了？”
“该不会是看我中午没吃饭，想着给我补充点糖分？”宋长亭猜测着，“但这样的话，直说不就好了。”
系统说：“邪神大人的心思，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宋长亭微笑：“滚。”
午休时间结束，节目组招呼着喊嘉宾，宋长亭便慢悠悠地晃悠了回来。
小乖正和其他几位小朋友说话，一见宋长亭来了，立马低下头，目光躲闪开来。
“小乖？”
宋长亭喊祂。
小乖这才小步跑来，但还是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就伸出手，拽了拽衣角。
“哥…你有吃那颗糖吗？”
祂眨着眼睛，问着：“你喜欢吗？”
宋长亭其实没吃，糖果还好端端地躺在口袋里。
他抿唇笑了笑，说：“嗯，吃了。”
“真的？”小乖这下开心了。
祂终于肯抬起头来，又像往常那样，向宋长亭身旁黏过来：“你喜欢吗？”
“我们几个散步的时候，是一个游客姐姐给我的糖，每个小孩都有两颗。”
“她和睿睿都说，糖是水果味的。”
“我给你留了一颗，然后自己吃了一颗。不过，我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小乖声音愈小：“所以，我也不知道甜不甜，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那声音软糯糯的，像一颗小棉花糖，听得一旁节目组心都融化了。
可能连宋长亭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面对着小乖，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了。
宋长亭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在小乖头顶上，轻揉了揉。
“嗯，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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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下山的路有缆车，这要是让宋长亭再用腿走一趟，他指不定整个人都废了。
大巴摇晃着开启，园丁在向众人介绍下一个目的地：“大家今天爬山开心吗？”
小朋友们尖叫：“开心！”
“在爬山期间，大家有没有遇见什么可爱的小动物啊？想不想再看看他们啊？”
小朋友更热烈了：“想！”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便是云渺山的野生动物救护繁育基地，可以在里面看到很多不同的小动物哦。”
园丁解释红锁。
赵小弟率先举手：“繁育基地是什么，和动物园是一样的吗？”
“并不是哦，动物园是让小动物们住在里面，而繁育基地则不同。”
“工作人员们会救助受伤、迷路的小动物，等到他们身体好了，再将它们放回森林里。”
面对着众多孩子的时候，园丁声音总是柔和的，像是在讲着一个童话故事：
“因为，森林才是他们的家啊。”
繁育基地的工作人员们，早就听说了节目组要来拍摄，很早便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两两分组，热情地招待着满脸兴奋，想要来看小动物的宝贝们。
“老虎！我要看老虎！”
小胖墩嗷嗷叫着，把他可怜的堂哥拽得快要散架：“堂哥，看老虎！”
张歌手苦不堪言，正想着怎么摆脱这小子，小乖却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
“睿睿弟弟，我们去看小动物吧。”
小乖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主动牵起睿睿的手：“好不好？”
睿睿眼睛都亮了，一把握紧小乖：“嚎——！我最喜欢小乖哥哥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乖淡淡的：“嗯。”
很快，又有一个小朋友凑了过来，是唐长跑的女儿唐奚，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小乖弟弟，睿睿弟弟！”
她笑容明媚：“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小乖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过比起最开始时那生人勿进的气势，已经柔和了许多。
“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三个小朋友就这样手牵手，俨然一只紧密的小队伍，被工作人员们带进繁育基地里。
宋长亭远远看着，有点感慨：
这才养了没几天的小怪物，怎么这么快就不粘自己，转而就和其他小朋友跑了？
心里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小动物被用不同的围栏、或者是容器隔开，工作人员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小篮水果，让他们可以喂小动物。
“小乖哥哥快看，是山羊！”
睿睿拿着个胡萝卜，努力塞到驴子面前：“山羊快吃，是胡萝卜！”
小毛驴啊呜一口啃掉半根胡萝卜，慢悠悠地咀嚼着。
小乖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小竹篓里抽出一根胡萝卜，也递到小毛驴的面前。
小毛驴刚想张口咬，却在看到小乖的一瞬间僵住了，鼻孔呼吸喷了一声，掉头跑了。
“咦，山羊你要去哪里啊！”
睿睿扒着木围栏，喊道：“山羊，快快回来，还有很多胡萝卜！”
小毛驴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小乖明显有些失落，把胡萝卜塞回竹篓里：“奇怪，山羊是不喜欢我吗。”
“不会的，它肯定只是害羞了。”
唐奚煞有其事地说：“走，还有好多其他的小动物饿着肚子呢。”
可有时候，事情真就这么奇怪。
真·山羊看到小乖，“咩”一声惊恐地跑了；正悠然开屏的孔雀看到祂，吓得一跟头栽倒在地；小牛望见祂递来的萝卜，“哞”地扯断了工作人员手里的缰绳。
小动物们跑得跑，散得散，工作人员们急忙去追，繁育基地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小乖如遭雷击，默默窝在角落，小卷毛都耷拉了下来，头顶哗啦啦地下着暴雨。
旁边两个小朋友在不断安慰祂。
“小动物都不喜欢我，”祂忧伤地碎碎念叨，“一看到我就跑，也没有人想吃我的东西。”
工作人员们也是奇了怪了：
平时这么温驯听话的动物们，怎么会这么害怕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不要难过啦，接下来，我们要去看一个很酷、很帅的小动物哦。”
园丁试图让孩子们开心起来：“大家猜猜看，是什么动物呢？提示：它会蜕皮，也会冬眠。”
忧伤的X抑云代言人·江轻雪小姑娘回答了这道题：“蛇？”
“轻雪宝贝说的没错，”园丁带头鼓掌，“我们接下来，要去看大蟒蛇哦。”
几名工作人员依次走来，身上缠绕着好几条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蟒蛇。
小朋友们吓得一阵惊呼。
睿睿更是躲到堂哥身后，拽着衣角，害怕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好恐怖。”
“不用害怕，这些蟒蛇都是很乖的，”园丁稍稍侧过身子，“要不要摸摸看？”
小朋友们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除了小乖。
这小孩也不说话，就这么朝工作人员走了两步，黑眼睛幽幽的，向着蟒蛇伸出手。
那一条黑蛇圈着工作人员的肩颈，抬起头来，与小乖注视了片刻。
紧接着，黑蛇缓缓地移动起来。
鳞片摩擦着衣服，发出些许细弱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气中，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缓慢地，缠上祂小小的手臂。
那条黑蛇身形巨大，几乎抵得上成年人手臂的粗细，一口便能将小乖整个吞下。
“等，等等，”园丁有些慌了，拉住工作人员，“这是不是太危险了，先不要……”
工作人员却制止了他，目光里也有几分慌张：“先-先不要动，不要吓到黑蛇。”
在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黑蛇爬过腰际，绕过脖颈，将孩子整个圈在怀里。
小乖偏过头，黑蛇便也依过来，用头蹭了蹭祂的面侧，嘶嘶吐着黑信子。
“乖哦。”
小乖伸出手，拍拍黑蛇的头。
黑蛇“嘶嘶”了两声，尾巴欢快地卷了卷，缠住小乖的腰际。
“它很乖，”小乖摸着黑蛇的鳞片，和工作人员们说道，“你们不要怕。”
工作人员们已经惊呆了。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没人敢动弹，还是小乖自己把黑蛇摘下，戴回工作人员的脖子上。
黑蛇明显有些不情愿，还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小乖的手心。
凯旋的小乖，获得了一众小朋友们的敬仰目光，被拽着问来问去：
“小乖哥哥，你好厉害啊！”“那条蛇也太听话了吧，简直像是你的小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大人们，也是惊叹连连。
“小宋啊，你平时有在家里养蛇吗？”赵主持问道，“那黑蟒蛇也太大只了，我看了都发毛。”
宋长亭矢口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在家里，养那种东西。”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长亭不怎么喜欢蛇。
并不是害怕，而是不喜欢。
那种生物总是冰凉的，鳞片紧密贴合着皮肤，会一圈圈绕住猎物最脆弱的地方。
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作为帮忙喂各种小动物们的奖励，繁育基地给孩子们送了一只灰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毛茸茸的，在笼子里安心啃着萝卜，获得了一大票小朋友们的喜爱。
宋长亭也很喜欢这可爱的小动物，努力挤进孩子圈里面，摸摸兔子身上的绒毛。
“我们轮流养兔子吧，怎么样？”
宋长亭和小朋友建议：“每个小朋友都养三天，要负责给小兔子喂东西吃，还有收拾笼子。”
小朋友都认同这个想法。
小乖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那一只，正被宋长亭轻抚着的兔子身上。
瞳孔微微地缩了缩，融为一片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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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行程充实而又满足，但那简陋破旧的房间，可让人满足不起来。
园丁简要发布了今天的最后一项活动，便让嘉宾们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片刻，等到稍后晚饭时间再集合。
多亏了小乖，还有之前傻乎乎被抓来当苦力的睿睿，原本满是灰尘的毛坯房，此时此刻干干净净的。
宋长亭对此很满意。
他往草席上铺了两层被子，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顺口问道：
“刚才节目组怎么说，我们晚餐得怎么解决？”
小乖说：“节目组说他们只提供食材，需要我们自己在屋里生火，自己做饭。”
想也知道，这是个大工程啊。
宋长亭一听就不想动，懒懒地窝在草席上：“小乖，你会做饭吗？”
小乖很诚实地摇头：“不会。”
“不过，你要是教我一次，”祂补充说，“我下次肯定就会了。”
宋长亭又躺了一会，终于慢吞吞地直起身子，老爷爷那样伸了个懒腰。
“那你去把食材拿回来，”他打了个哈欠，“我来做饭吧。”
小乖“嗯”了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屋子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潮湿的气息从地面腾起，悄然之间，便占据了整个小屋。
“……哥。”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黑液蚕食着光源，铺天盖地般，瞬息间便吞没了木屋中窄小的空间。
小乖坐在边侧，整个人都藏在黑影中：“哥，你今天一直在看着那只兔子。”
“你很喜欢那种生物吗？”
宋长亭刚想回答，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忽地靠过来，蹭了蹭自己紧绷的手背。
他吓得一激灵，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尖尖的耳朵竖起，红宝石般的眼睛望着宋长亭。
“咦？”
宋长亭下意识出声。
那只兔子漂亮又可爱，绒毛上没有一丝灰尘，照着童话书模版搬下来的一样。
雪白、干净、又柔软。
【这兔子哪来的？】
宋长亭呼吸微顿，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小怪物的声音便忽然响起。
离他很近很近，近得能分辨出——身后那“人”根本就没有呼吸声：
“哥不喜欢吗？那就不要了。”
在指尖碰到绒毛的刹那，“兔子”于他手心融化，成了扭曲涌动着的黏液。
黑液亲昵地缠着指节，又重新聚拢扩散，不过要一恍神，身侧就多了一只漆黑的猫咪。
猫咪很小一只，眼睛亮晶晶的，肉爪子踩着他的衬衣，直往宋长亭手心蹭：“喵~”
宋长亭本能地想收回手，可连骨骼都被冻得发僵，寒意顺着脖颈上窜，让身体动弹不得。
“这样啊，哥也不喜欢猫。”
猫咪就这么在他眼前融化，只剩下一片漆黑、黏稠的影子，在身侧安静地涌动。
紧接着，变温动物的鳞片贴上皮肤，一圈又一圈，缠绕过他的手臂，从指缝间探出头来。
兔子变化成猫，猫融成一条漆黑的蛇。
黑蛇缠绕在他的手腕间，轻轻舔舐着，掌心中那一小块薄薄的肌肤。
湿漉漉的，好痒。
“……那蛇呢？”
小怪物说：“哥喜欢蛇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