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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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这是市医院，你别乱动，医生说你左胳膊有点轻微骨折。”
之前在车上的画面奔涌而来，很多记忆像潮水一样，鼓到他的脑子里。
程青青闭上眼睛，感受大脑充血快要爆炸的感觉。
亢祯皱着眉，紧张的问他：“你是不是疼？我喊医生过来？”
程青青摇摇头，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亢祯。”
亢祯点点头，担忧的看着他。
程青青说：“我都想起来了。”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枕头上一圈一圈缝着的细线，陷入了沉思。
亢祯眼里爆发出一丝光亮，却突然又想，程青青刚遭受过这样的事情，心里蓦然一痛。
就听程青青轻声问：“梁辰怎么样？”
程青青心脏瑟缩着。
当时那一下，他明显看到梁辰是直直冲着树干撞过去的，最后却避开了程青青的位置。
他之前看过一个说法，司机在遭遇车祸的时候最后一刻往往会往左打方向盘，这是求生的本能。
可是梁辰最后一刻……还是放过了他。
程青青沉默下来。
亢祯淡淡的看着窗外，又回过头来看向程青青：“梁辰变成了植物人，在icu病房，他亲人朋友来了很多，轮流换班守着。”
程青青一瞬间更加沉默。
亢祯站在病床边，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亢祯终于说：“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卑鄙。但我还是想问，你还能继续给我机会吗？如果我说，高中那年我突然出国，是因为和家里坦白出轨。我和我爸说我喜欢你，我爸拿皮带抽了我一天一夜，那一周我都在医院，我出了院，我家里马上把我送出国，在国外找人监管我，一切通信设备都被没收了。”
程青青有些诧异，他偏过头，瞳孔微缩，看向亢祯。
亢祯淡淡的笑着，说完这句话，嘴角挂着些苦涩，他的眼睛却不像面容那般平静，眼神里溢满痛苦。
“我不是道德绑架你。我只是……”亢祯抿唇，突然说不下去了。
程青青知道他想说什么。
梁辰这次的行为太惨烈了，如果亢祯不说点什么，很可能即使最后程青青和亢祯依然在一起，程青青的内心深处也会永远记住梁辰的疯狂，亢祯永远不会在首位。
程青青也笑的苦涩。
他觉得亢祯对他有所误解。
虽然梁辰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太过触目惊心，但不意味着他喜欢，或者是享受这种方式。
这世上虐待狂和受虐狂没那么多吧，程青青想。
亢祯紧张但看着他，想从程青青的眼睛里看出答案。
程青青却只是疲惫的眨了眨眼，轻声道：“我很疲惫，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亢祯脸上难掩失望，却依然点了点头。
他削了半个苹果，切成小块小块的，用牙签穿着，一块一块的喂到程青青嘴里。
程青青吃了几块，摆了摆手，说自己不想吃了。
才感受到左胳膊传来的剧痛。
程青青脸色一变，瞬间苍白，苦笑道：“我这算是命大的，只伤了一条胳膊。”
亢祯说：“是，现场梁辰的车整个都报废了，连医生都说你这样简直是个奇迹。”
程青青想笑一下，来奉承一下这个奇迹，想起在icu的梁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许久，程青青说：“你带我去看一下梁辰吧。”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可能是作为人类的同理心吧，，让他在这种时刻，觉得梁辰和梁辰家人都如此可怜。
亢祯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程青青的另一只胳膊，将他慢慢扶到了ICU病房外面。
病房外面有个透明小窗口，程青青透过窗口往里面看。
梁辰比他想象中的植物人严重的多。
他的脸上全是口子，即使被清理过了，也显得血肉呼啦的。
他的头发也被剃光了，脑壳光光的，上面好些红紫伤痕。
他的全身和下半张脸都插满了管子，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整个人闭着眼睛，平静的躺在床上。
程青青想起平时梁辰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心里发疼。
他闭了闭眼睛，强忍着眼泪想掉下来的冲动。
亢祯站在他身边扶着他，整个人也浑身僵硬。
很多时候，人在生死的面前，反应大多是相似的。这个时候，其他的情爱都变的渺小又苍白，生死
面前无大事。
程青青当天出了院。
他胳膊上绑着个巨大的绷带，里面打着石膏。
亢祯说他一个人住不方面，让他住到自己家里，他可以照顾他。况且之前程青青很多东西还放在他家里，后来他失忆没有拿走，程青青正好可以继续用。
其实这些都不是亢祯想说的。
自从车祸这件事后，亢祯心里总有一种恐慌，觉得程青青快要离自己而去。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却每天在白天，在黑夜的时候，紧紧的攥紧他的心，让他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滞涩感。
程青青摇摇头，“我一个人住可以的。”
程青青拒绝了亢祯，亢祯还想再说，却看到程青青坚定的眼神。
亢祯明白程青青是有自己想法的那种人，如果他再劝下去，程青青一定会生气。
亢祯只能点点头，再三叮嘱：“如果你有事，一定要联系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程青青点点头，当作承诺。
——
自此之后，程青青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一眼梁辰。
梁辰就那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
程青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沧海桑田。”
梁辰的脸在逐渐变得苍白和消瘦，他的手腕的骨节也越来越突出。
程青青问医生，说梁辰怎么越来越瘦。
医生冷淡的看他一眼，说植物人就是这样，只能靠吊瓶输入营养液，其他的情况根据目前科学，都没有什么大的办法。
程青青讷讷点头。
他有时候一整天都会在那个窗口看梁辰，看着吊瓶里面的液体顺着导管而下，引入梁辰身体里不见，程青青心里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甚至怀疑梁辰是不是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抑或是平行时空。
但他从未和任何人聊过这个话题，甚至于和亢祯、和张筱，都从未提及。
只是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站在窗口外看他。
刚一开始的时候，梁辰的家人每天都来陪护。
程青青看着梁辰的母亲，那个飞扬跋扈的妇人，让他离梁辰远些的妇人，穿着一身黑衣，表情苍白，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带着家里的保姆一行人来看梁辰。
帮他擦身，翻褥疮什么的。
后来好像是请了专门的护工。
再后来，梁辰母亲也只是偶尔来一下，每次来的时候，都穿的像她平时一样奢华，甚至更甚。
她涂了大红的嘴唇，像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苍白，不愿意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后面梁辰母亲再也没来了，只留下一个护工。
那个护工一开始挺认真的，后来发现似乎干好干坏一个样，也没人监督他。
于是开始胡乱弄起来，给梁辰翻身的时候也很用力，很随便。
就像梁辰是一个木偶，而非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有时候程青青也恍然，梁辰现在，还能算一个真正的人吗？
自有天之后，护工一直没来。
恰巧有路过的医生看着程青青，随口劝他要么去帮梁辰翻一下身。
这么久没动过，担心背上皮肤长疮坏死，引发大面积的感染。
程青青有些恍然，点了点头。
医生也没说什么，匆忙离去。
程青青找到护士开门，去往里面，准备给梁辰翻身。
等他站到梁辰病床旁边的时候，还是鼻子一酸。
原来在外面看，和亲眼看到梁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梁辰像是灵魂彻底脱离了人间，他的躯体平静的躺在床上，无爱无恨。
只是在静静的等着自己枯萎，或者在等待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程青青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他许久。
然后靠近，借助着旁边机器的作用，帮助梁辰翻了身。
梁辰还好着的时候，是一个一米八几，有着健硕肌肉的男人。
现在却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程青青原先以为自己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翻动梁辰。
却没想到梁辰像个小孩子一样，他不用多用力，就能将梁辰翻过来。
程青青捞开梁辰背部的条纹衣服，拿起旁边的毛巾，浸了温水，在上面细细的擦拭。
这套动作，程青青在门外已经看了许久，早已烂熟于心。
果然，梁辰的背上已经长了好几个疮，闻起来有淡淡的臭味。
程青青平静的看着这具躯体，他想，梁辰就想一辈子这么活着吗？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愿意一辈子这么活着吗？
可是这个问题已经不会再有回答了。
梁辰甚至都没有自我意识
程青青想。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程青青幻想着梁辰的身上长出藤蔓，正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往外蔓延，爬满了医院所有的墙壁和角落，然后随着春夏秋冬，慢慢的生长，慢慢的凋零。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