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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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门内氛围的文大师在门口转了能有三圈，紧闭的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黄芪，开门那一刻，他的眼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愉悦，整个人和刚才反驳文大师的样子截然不同，甚至和见文大师第一面的时候也不同。
这是很亲密的人才会拥有的偏爱，是属于程空青的特权。
见到是他，刚才还带着笑的黄芪眼里的光逐渐消失，表情渐渐恢复淡漠，疏离。
他点头，“文大师。”
冷静下来以后的黄芪十分守礼数，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少年不欢迎门口的大师进来。
至少现在不欢迎。
坐在里间的程空青没有插手开口，这是他们的事，该由黄芪自己解决。
“咳，”文大师眼睛左转右转，在黄芪要关门的最后一秒才堪堪伸手拦住，神色为难，“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国画？”
天晓得，让一个国宝级的大师这么低声细语的人，黄芪还是第一个。
这已经很给面子了吧？
“不了，我是骗子的徒弟。”
文大师哽住:“……”
说完，黄芪又要关门，神色毫不留恋，动作绝不拖泥带水。
“唉唉唉，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又不知道他走了，他都不跟我联系，找人找不到我就是上火嘛。”
文大师简直用上了毕生绝学和这辈子最快的语速，这一刻什么地位啦，名誉啦，都被大师无情抛弃，用来垫脚。
黄芪停住手，倔强地盯了他两分钟，才在了解他的程空青过来调解之下松开了门。
程空青:“大师请，有什么事进来说。”
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让黄芪难受的人，只是现在要看黄芪态度。
黄芪的心还是很软的，他的确生气，却狠不下心赶走师父的故人。
即使这个故人说话真的好难听。
进了房间，程空青带着黄芪去沙发对面，沙发的另一面坐着恢复端庄的文大师，等两边都整理好情绪，文大师才开口:“和我说说你师父怎么走的吧。”
他的语气的确是沧桑难过的，黄芪很擅长感知这样的情绪。
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为师父难过的人，他总归还是开心。
于是他一字一句地把师父是怎样离开，怎样再也找不到的经历剖出来。
说到最后，黄芪垂下头，鼻子有点酸酸的。
这么详细的复述的确是很容易让人伤心，程空青第一万次后悔，他不该自作主张，去联系这个大师。
就算不知道又怎么样呢？人已经去了，所有的联系都已经斩断，知不知道也没了意义，只是徒增伤感。
文大师沉默了很久。
其实在完全联系不到摒尘以后，他就隐隐约约有了预感，从前的摒尘从来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他算出了自己的命。
摒尘啊摒尘，他明明知道因果难解，却依旧会因为善良再次卷入这样的滚滚俗世中来。
这些年黄芪过得还算平安无事，想必不仅仅有程空青，还是那三件事中的一件发挥了作用。
捋着胡子，文大师神色复杂。
他并不打算和黄芪讲他师父当年的事，如今一通看下来，摒尘自己都没有将当年自己在京市的风风雨雨透露给黄芪，他将黄芪保护地很好，以至于在他死后，没有一点水花。
黄芪也没有问。
他有时候很呆很傻，那是他愿意呆，愿意在某些地方犯傻装糊涂。
但在某方面，他一向很聪明。
师父没有告诉他，说明知道这些可能会让他深陷泥潭，知道的东西多了，麻烦也会越来越多。
于是在这件事上，黄芪和文大师意外地默契。
眼见没了话题，那个平时生意场上八面玲珑的小子也不说话，文大师只能自力更生:“我看你的画，嗯，很有灵气。”
他斟酌着评价，要是放在平时，他的学生画成这种样子，他早就口出狂言出言不逊大义灭亲，哪里会这么憋屈。
“只是技巧上有些不足，我教你，很快就能改好。”
其实他放低声音和语气以后，真的只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
石犀村的爷爷奶奶辈很多，黄芪从小就帮衬着老人，对于老人从来不会不耐烦，今天算是破戒了，心里不是很舒服。
总感觉为难一个老人，像是心里堵着什么一样。
“想学吗？”
知道他的纠结，程空青很贴心地问了出来。
其实国画也好，练字也好，都是师父教给他的，那些喜爱大多数是源于师父，和村中的无所事事。
但是昨天的宋锦铮给他提了个醒。
如果以后真的想要和程空青站在一起，那后厨帮工的身份是不可以的。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不能不在乎别人对于程空青的看法。
这样想，他如果答应了，是带着功利性的，很不艺术的。
于是黄芪便是直说，没有掩饰:“我并不是和你们学国画的初衷一样，非常痴迷，或者带着梦想。”
程空青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
黄芪接着道:“我只是想要很市侩地填补我自己的人生，所以才去学这样的艺术……如果是这种想法，我自认为，是不适合在您门下学习的。”
的确，文大师关门弟子的身份可以让他身价暴涨，以后提及程空青身边的人，也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被鄙夷、不屑。
——可那是师父的人脉。
而自己依旧是那个无所作为的自己，并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他才这样问。
他可以确定，文大师不会喜欢这样的学生。
文大师不知自己被猜中心思，也在苦恼。
他倒是坦诚，也很聪明，明明白白地给你说清楚，将自己的目的完全剖开，选择权就到了文大师这里。
房间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在回忆黄芪刚才说的话。
程空青也不例外。
这是个难题，而且是，一个本来不该有的难题。
这让平时不会错过黄芪任何一句话的程空青，罕见地发起了呆。
“……阿青，阿青？”
听见熟悉的呼唤，程空青回神。
此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了他们两人，文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坐在他身旁的黄芪担心地探头，修长白皙的手正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很招人。
被眼睛顺势跟随的程空青一把抓住。
“在想什么？”
“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国画。”
黄芪眨眨眼，“并不是，只是维持生计，以及不想让师父没了接班人，”虽然并没什么传承，“我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这句话是实话，或者说，他对程空青说的每一句都没有说过谎。
……当然，有的方面不算。
很久之前，黄芪就意识到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想起程空青曾经夸他，自己是个像月光一样的少年。
其实高估了他。
如果黄芪知道滤镜这个词，或许就会发现，程空青对自己的滤镜很厚。
其实他不认为自己是这么“超凡脱俗”的存在。
相反，他考虑事情市侩地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好说话的，平和的，感性的，甚至是柔软好拿捏的。
只有黄芪自己知道，他内心理性占比很大，甚至有时候堪称无情。
他的心软只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
有些东西露出来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他不想欺骗自己，欺骗阿青。
“为什么要留有余地？”明明可以直接拒绝。
那边，程空青视线灼灼地盯着黄芪，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看出什么？
他突然想起刚才开门前的那一幕。
黄芪真的什么也不懂吗？
此时他的心跳已经快得数不清，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要黄芪回答。
“因为是师父的朋友。”
还在期待的程空青一愣。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黄芪低头，碎发挡住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友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