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葬神仙》月神的野鬼

20、第二十章

　　因为辰时前必须带着烛鱼返回太极殿复命，鹿游云还是先行下山了，临走前，他多看了虞绛两眼。
　　“这丹药，还有这鱼，反正这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记得的！我就住在望宸谷，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对方说完转身离开，大约是时间快来不及了，他意识到这一点，离开的速度很快。

　　虞绛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心中想，长极殿的弟子吗？
　　这确实是虞绛这一年多来见到的第一个白玉京同门，仙试第二，他下意识在脑海中回忆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白玉京仙试，却发现记忆十分的模糊，好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一样。
　　那是一道分水岭，从他夺得第一意气风发，到他答应成为腾蛇的炉鼎，就在前后一个时辰之内。
　　那日紫洪仙尊立于上元神宫中，对他道：“道者，行径也，且行且思，周行不殆。你问道既是为了苍生，不必拘泥于足下走的路，只要道心刚纯，万般皆是修行。你一己之身，得力微茫，若成全腾蛇，苍生感幸。”

　　虞绛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那段话一字一句他仍是记得清清楚楚。或许当时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的，总觉得师徽仪能做到的，自己未必就做不到。天才的名称跟随了他十多年，白玉京仙试直接创纪录般一路打穿，他从来就知道自己有多强。

　　但他还是不知道，师徽仪有多强，强到将他那点引以为傲的实力与得意洋洋的自命不凡衬得有些可笑，或者说可怜。就在他赢下第一的同一天晚上，他在根本想象不到的屈辱中，在陌生男人的侵压下，连试图想稍微并拢双腿维持点自尊都做不到，浑身修为如渣滓一样迅速流失，他拼命抓都抓不住。

　　最骄傲得意的一日，成为了最不堪回首的记忆，连带着那场荣光四射的仙试都被他刻意遗忘。他确实记不清自己打败过谁了，很多人，数不胜数，但他终于理解了他们的心境。能当他的对手，与他同台试炼的，全都是过往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同辈最强剑修，但一山更比一山高，所谓的天才也不过是真正强者脚下的蝼蚁烂泥。
　　强者一踏而过，甚至都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或许这也是一种报应，他自鸣得意从未想过这些，上天于是让他亲身体会。昔日的荣耀，最终成了最诛心的利箭，只要一回想就是万箭穿心。到如今，他早已不得不承认，当日紫洪仙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哪怕再拼尽全力，都不如直接张开腿侍奉好腾蛇来得贡献更大。

　　那些没日没夜刻苦练剑的记忆，一瞬间好似变得很模糊，毫无意义。他想起鹿游云一遍遍地说，自己把他害惨了。确实，早知道他的命运早就被与生俱来的至纯太阴体所定死，他当日还不如直接弃剑认输，让对方拿到第一，至少还有个人能得偿所愿，那个名次也能真正有用。

　　他夺下那个第一，当时有多得意非凡、出尽风头，现在回想起来就有多难堪，笑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真的妄图想比一比师徽仪，其实根本没人在意，紫洪仙尊召见他时，一句都没提及过他得了第一。
　　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只是出于对他做腾蛇炉鼎的补偿，与他的天赋毫无关系。

　　其实想想也知道，作为师徽仪的师父，紫洪仙尊见过腾蛇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再被他那点天赋所惊艳震撼到，还马上出关点名他成为最器重的关门弟子，太夸张了。他那时天真幼稚得可笑，还真以为自己得到了仙尊的青睐，就像是街头巷尾说书人讲得那些修真故事一样，天才少年总是会被大能师父们又争又抢，被捧在手心栽培，各种师徒情深。
　　其实那不过是成全他自尊的体面说法。

　　腾蛇唯一的弱点不能为人所知，所以在外界眼中，他只是师徽仪的师弟，一个被紫洪仙尊破格收徒的幸运儿，都不用去专门打听，他完全能想象到有多少人在羡慕他。白玉京年年都有仙试第一，但唯有他有此殊荣。
　　只要是能给他的体面，师徽仪与紫洪仙尊全都给了，平时相处中，也绝不会以炉鼎轻蔑称呼或者对待他，他们小心地照顾着他脆弱的自尊心，但越是如此，那点可笑的自尊碎得越干净。
　　越是刻意避讳，越是欲盖弥彰，到最后师徽仪每一声“师弟”，都像是对他明晃晃的嘲讽。

　　他也极力想要当他的师弟，维持一种师兄弟的假象，但最终仍是做不到，自洽不了，恨意在阴暗处滋生，杀心骤动，那一剑最终还是捅了出去，却是准确捅在自己的道心上，他什么都没了。师弟做不成，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接受炉鼎的身份，也许也就认了。
　　就是不甘心不认命，才越是痛苦不堪，真的认了反而心中平静了。

　　虞绛垂眸不再去想这些，过了会儿，他又看向那少年消失的方向，鹿游云？白鹿奔游青云之上，听上去自由自在，逍遥浪漫，确实是个好名字。
　　早知道，让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小鹿：那你把你师兄让给我。
小鱼：哈，一言为定！赶紧拿走！不拿走我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