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二月竹

6、006

　　【006】
　　李行曦没想到，合同竟然有四大摞。
　　一式两份，他和陆不沉各两摞。

　　二楼小客厅，他翻了几页，看到他要求的两条。
　　[128、完婚后，双方立即领养陆苏芷，李扶光。]
　　[129、离婚后，陆苏芷、李扶光由李行曦抚养。]

　　……
　　剩下的李行曦就不看了，他不在乎。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陆不沉已经签了名。
　　刀刻印刷体一样的正楷，盖着陆不沉的私人印鉴。

　　李行曦也刷刷签下他名字，是飘逸的艺术字。
　　当初设计这个签名，他还花了十万块。

　　“我没印章。”李行曦亮出大拇指，“我盖手印。有印泥吗？”

　　陆不沉眉峰微微凝了下，再次打开皮箱，拿出一个梅子青冰裂纹圆盒。
　　他揭开盖子，李行曦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瓷盒里，是鲜艳色泽的印泥，比所有大牌口红的正红色更要漂亮。

　　李行曦伸出拇指，压了一下印泥，有一种绵密细腻的手感。
　　到按上手印，手印竟有一种立体感，还有覆盖感。
　　怎么形容呢。
　　就特别有生命力的印泥。

　　“这个印泥——”李行曦举起拇指，用食指擦了擦，“很韧。”
　　“是藕丝。”陆不沉说。
　　李行曦惊讶了，藕丝还能做印泥。不过他也没再问，他迅速将另一份也盖上手印。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故事了。”
　　李行曦抽了张湿巾擦着拇指，“我编好了。”
　　“你是我的白月光，我们去年恋爱，今年我亲戚空难去世，我俩决定结婚，收养他们的小孩。”

　　“咦？”李行曦举起湿巾，擦了半天，怎么湿巾还白白净净？
　　陆不沉注意到李行曦的动作，“用汽油。”

　　“？？”李行曦怀疑了。“你这到底是什么？”
　　“印泥。”
　　“……”李行曦放下手，“算了，待会儿弄。我刚编的故事，你可以补充，基本框架就改不了。”
　　陆不沉，“你决定。”

　　李行曦霍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对了，你几岁？”
　　“23。”

　　那8年前15岁，年龄也差不多。他发表白月光告白时，18，也不算老牛吃嫩草。
　　不过李行曦还是有点意外，陆不沉竟然比他小，不是说陆不沉长相老成，是他的气场，一看就经过历练。

　　“那没问题了，合作愉快。”李行曦伸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证领了。”

　　陆不沉看了眼李行曦的手，李行曦这才想起，他这只手的拇指还沾着印泥，他正要换只手，陆不沉伸手握住，“你决定。”

　　李行曦一时也没想法，“我想好告诉你。”

　　这时座机响了，家政说：“先生，开饭了。”

　　陆不沉起身告辞，“我先走了。”

　　李行曦眨眨眼，“故事也需要日常细节，吃顿饭的时间，陆先生应该有吧？”
　　李行曦猜陆不沉应该不会拒绝。
　　这一次，他邀请他吃饭，是真的。

　　果然陆不沉稍一思忖，“我打个电话”。

　　陆不沉走到窗边打电话。

　　不是李行曦要听，只是房间太静，陆不沉音量不高，他还是听到了两个字。
　　“朋友。”

　　陆不沉讲完电话回来，李行曦又说，“哦，还有件事要拜托陆先生，我家两个小家伙，以为你是他们父亲，这也是真的，希望你配合一下。”

　　陆不沉没回答，眉梢微微动了下，“也？”
　　“……”

　　李行曦噎了一下，还挺会抓重点，他抬手捏住肩膀，捏着肩膀先下楼，“嘶，肩膀好酸。”

　　*
　　“爹地！”
　　陆苏芷和李扶光睡醒来到餐厅，发现陆不沉，陆苏芷马上一阵风似地奔过来。“你真回来啦！”
　　她快乐扑向陆不沉。

　　李行曦飞快和陆不沉使眼色，陆不沉神色如常，蹲下接住了飞来的小蝴蝶，“跑慢点，别摔着。”

　　陆苏芷高兴得手舞足蹈，“不会！爹地会接住我。”

　　李行曦松了口气，他轻轻拨了拨陆苏芷睡翘的头发，“开心吗？”

　　“开心！”陆苏芷笑出了咯咯声。

　　李扶光跑得慢，陆不沉的怀抱被占了，他马上要李行曦抱，“爸爸，我也要抱！”

　　李行曦伸了伸肩，他肩膀是真酸，许久没运动，整理那些东西，双臂都不像是他的了，他正要弯腰，陆不沉腾出一只手，将李扶光抱进了怀里。
　　陆不沉身材高大，抱着两个小团子，意外地和谐。

　　李行曦眨眨眼，重新站直，刚好，不用费手了。

　　陆苏芷和李扶光黏在陆不沉怀里，到吃饭，才依依不舍坐到椅子上。

　　家政今天拿出了看家本领。

　　黑松露鲍汁扣花胶，糖醋排骨，橙香鸡翅，泡辣椒牛肉，荷塘小炒，四喜福袋，牛肉萝卜汤。
　　一篮鸡蛋大的奶油草莓，四枚焦糖布丁，一扎芒果鲜榨汁，以及一壶凉白开。

　　家政将凉白开放到了陆不沉手侧。

　　“谢谢。”陆不沉微微颔首。

　　家政有些受宠若惊，“不用客气。”
　　欢喜着回厨房了。

　　一顿饭吃饭，陆不沉要走，陆苏芷眼圈当时就红了，她眼泪汪汪拉着陆不沉，“爹地你又要走了吗？”

　　陆不沉蹲下，“你喜欢什么小动物？”
　　陆苏芷吸着鼻子，“小兔子。”

　　陆不沉又转向李扶光，“你呢？”
　　李扶光眼泪都挂睫毛上了，听到陆不沉的话，他又缩了回去，“我也喜欢小兔子！”

　　陆不沉起身，在餐桌抽了两张餐巾纸，李行曦就看到两只玉润修长的手指叠来叠去，没一会儿，餐巾纸就变身两只兔子。

　　陆不沉再次蹲下，一只白兔套到陆苏芷手指，另一只套到李扶光手指。

　　“哇！”
　　陆苏芷前后曲着手指，快乐得嘴巴快翘到天花板去了，“我的小兔子会动！”

　　李扶光不甘示弱，学着活动手指，“我也会！”

　　两小团互相比着兔子，笑成一团，刚才的悲伤早抛了。

　　李行曦有些佩服陆不沉，哄小孩也是信手拈来。

　　他送陆不沉出门，到停车处，他忽然摊开手心，“今天也算是我们的订婚日吧，我请你吃饭，你也该送我一只小动物当礼物。我喜欢鹅，大头鹅。”

　　李行曦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陆不沉没有停顿，“好。”

　　路灯倾斜下淡淡橘光，陆不沉从口袋摸出一方叠成小豆腐块的手帕。
　　雪白的手帕展开，左下方绣有一个小小的“L”。

　　这次折的时候稍微长一点，逐渐一只白鹅在陆不沉掌心成形。

　　李行曦咂舌，“你真会折啊。”

　　陆不沉微低头，颀长优雅的手指捏住白鹅的脖子，细致叠出一弧线条流畅的长脖。

　　随后，他将白鹅轻放到李行曦掌心。
　　“订婚快乐，李行曦。”

　　……
　　陆不沉离开后，李行曦顺路去车库取了一小碗汽油。

　　“真能洗干净吗？”
　　李行曦嘀咕着，手伸进汽油里，小心地来回搓着。

　　几秒后，他抽出来。
　　对着灯光，似乎是淡了一点，也仅仅是淡了一点。

　　来回搓了快半小时，那块鲜红的痕迹总算搓掉大部分，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痕迹，怎么也不掉。

　　这到底是什么印泥？
　　李行曦冲干净手，捻着手指出了卫生间。。

　　回到床上，李行曦盘腿坐着，盯着拇指看了好一会儿，抓过手机点开网页。
　　[藕丝做的印泥]

　　点击搜索，答案出来了。
　　[龙泉印泥，别称龙泉藕丝朱砂印泥，曾是御用贡品，制作周期6年，比黄金还贵，火烧留痕，浸水不化……]

　　难怪这么难洗。
　　这么珍贵的印泥，他用手碰了，不知道会不会损坏？

　　李行曦突然想到，陆不沉是不是在那一瞬间有迟疑？

　　印泥不能用手碰，又担心他尴尬，最后还是选择给他用。

　　李行曦打了小江电话，“买两盒龙泉印泥。”
　　一盒赔陆不沉，一盒——

　　他目光转到床头，端详着栩栩如生的大白鹅，用来给大白鹅点上两只眼睛。

　　水浸不褪，火烧留痕的龙泉印泥眼睛。

　　——
　　另一边，陆不沉回到家。

　　金碧辉煌的主厅，一贵妇人坐于沙发等陆不沉，尽管只有她一人，她姿态依然优雅。
　　肩部披着墨绿色的钉珠披肩，素雅的蝶恋花云锦旗袍没有一丝褶皱，高高挽起的发髻，别着一支简单的梅花玉簪。

　　陆不沉放下皮箱，过来行礼，“母亲。”

　　董婉吟放下茶盏，落在盘中没发出半点动静，“什么时候多了个朋友？”
　　她的声音在主厅里回荡，有一种冰冷的质感，像一条毫无起伏的直线。

　　陆不沉，“最近。”
　　“那位姓李的明星？”董婉吟面带微笑。
　　陆不沉面色不变，“您想说什么。”

　　“下周是你上任典礼，我不希望再出谣言。”董婉吟掀了下眼皮，“更不希望陆氏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拢了拢披肩起身，“很晚了，休息吧。明天还有你的欢迎酒会。”

　　“母亲。”陆不沉喊住她，“有件事通知您。”
　　“不是谣言，我和李行曦，近期结婚。”

　　*
　　李行曦决定给陆苏芷和李扶光找两个住家保姆。
　　术业有专攻，照顾小孩不是家政的特长。

　　李行曦没经验，就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给中介提了要求。
　　“女性，今天到位，业务能力强，耐心，性格温柔，能跑动，长着小朋友喜欢的脸。”

　　中介有些为难，“前面都好办，就是小朋友喜欢的脸，您具体是指哪方面呢？”
　　李行曦，“符合前面的要求，视频面试。”
　　“您面试吗？”
　　“小朋友。”

　　中介头次听到让小朋友面试，不过谁叫人家给的钱多呢，他满口答应，“没问题，十分钟后联系您。”

　　陆苏芷和李扶光选中了两个四十出头的阿姨。
　　中午两阿姨就来上班了。
　　李行曦同时还叫了人来加装好了监控。
　　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怕保姆私下欺负两个小团子。

　　李行曦观察了一个下午，两名保姆手脚都很麻利，陆苏芷和李扶光也很喜欢她们。

　　李行曦就签了合同，除了给中介和公司付款，还另给两个保姆单独封了红包。

　　办完李行曦就回楼上了。
　　他要写歌。
　　Land的第十张专辑，年底发行。

　　刚上楼梯，门铃响了。

　　保姆要去开门，李行曦示意她们继续陪小团子玩，他自己去开门。

　　可视屏幕里，是一个中年男人。
　　不认识。
　　但看着不像记者。

　　李行曦打开门，看着男人，“找谁？”

　　“您好，李行曦先生。”中年男人举止谦恭，“我是陆府管家，我们夫人派我来接您参加酒会。”

　　他毕恭毕敬，递过一张墨绿底，滚着金边的邀请函，“今年光照好，葡萄园的果子饱满味甜，新酿的酒味道比往年好，夫人请您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