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假千金》第五回

58、第 58 章

　　乔芸每年会收到一个陌生人在新年时打来一笔钱，备注着问候，她知道那是葛今颜，但无从联系。

　　这样的汇款以及问候，一打就是七年。

　　乔芸再次见到葛今颜，是在乔老爷子的病床前。

　　连夜飞来的闻名世界的顶尖教授，身边跟着他的门生。

　　一众肃穆洁白的医护大褂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挑熟悉的身影，姣白的脸被蓝色口罩遮着，露出一双凛然又明亮的眼睛，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本子。

　　乔芸很激动，但在医生们的交谈中，葛今颜的静静注视下，她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得等诊疗结束再说。

　　“您别担心，葛老先生的情况是可以控制的……”

　　教授结束诊治，安慰完家属，带着学生走出病房。

　　乔芸紧跟着追了出来。
　　“今颜！”

　　大家回过头，葛今颜对教授坦白，是她的家人。

　　教授有些惊讶，虽然他早发现他们姓氏相同，可他真的没将自己这个一向低调的学生，和眼下这个声名显赫的葛家，联系到一起。

　　明明问她家人做什么时，她只是随口答父母经商。

　　师门所有人此刻都是同一个心声：
　　这他喵的是简单经商？

　　教授给葛今颜放了假，让她和家人团聚，葛今颜顺理成章住回了葛家。

　　一开始，葛今颜推拒着。

　　但葛霆发话了，“七年没回，回来不住家里住酒店像什么样子！”

　　乔芸劝道：“西泽和知衡都住在外面，家里就我和你爸爸两个人，难免空荡，你回来了，陪陪我们也好。”

　　这么一说，葛今颜想，那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她没有多留，和他们约好晚上家里见，先回到科室做完今天的工作，以及和师兄做个交接，才能开始真正的假期。

　　师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下巴很尖，一股子和学霸违和的精致长相，为人很呆，和葛今颜并称实验室卷王。

　　甚至他刚刚满脑子沉浸在项目里，都没听到葛今颜的惊人背景，只是一回头，发现小师妹不见了。
　　以为她迷路了，呆呆跑出来找。

　　一边找还一边想，大家太粗心大意了，那么大个人不见了，还只顾埋头工作，一点也不挂记小师妹，师门情谊都去哪了？
　　最后还得是他靠谱！

　　葛今颜老远就看见师兄迈着大长腿，左顾右盼，转着圈走路，活脱脱一个没有方向的陀螺。
　　她上前喊他，“师兄，在找什么？”

　　“怎么这么大个人还会走丢，幸好我被找到了。”
　　师兄喘着大气，鬓角急得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葛今颜不紧不慢递过去手帕，弯了弯唇，耐心和他解释来龙去脉。

　　同门偶尔会打趣两人，两个才貌双全的单身卷王，不如滚出实验室谈个恋爱，让大家松口气。

　　不过感情这种事，向来难捉摸。

　　两人对彼此感到亲近，但并未生出别的情意，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歇了撮合的心思。

　　此时一个年轻人，左手打着电话，西裤包裹下的步伐微顿，双眼深邃静谧，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对壁人，然后面无表情移开，回复着电话消失在走廊拐角。

　　葛今颜心有所感地回头，空无一人的走廊，隐约飘荡淡淡梅子香气。

　　晚上，葛今颜和师兄加班，乔芸过来送夜宵，顺便接她回家。

　　回家路上，乔芸回想起刚才年轻人支在葛今颜的上方，左手扶着椅背，两人亲密交谈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询问她这些年的生活和学业，铺垫了一下，旁敲侧击，问起她闭口不谈的情感生活。

　　林善阅也问过她的情感生活，一开始都被她以学业繁重搪塞过去，后来，经不住林善阅老唠叨，她开始试着和一部分不反感的追求者接触。

　　但很快，她便开始对这种事情感到厌倦，像一个已经看破红尘的老人，审视着这些相差无几的开始和结局。

　　她的情绪起伏，在那一年已经耗尽，加上职业使然，医院里不乏许多极致的苦难或喜悦，她的心已经铜墙铁壁，很难被普通的人或事打动了。

　　更别提心里那只早已疲惫的小鹿。

　　“目前还是打算以事业为主。”

　　听到这个答案，乔芸默然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挺好，专心事业好啊。”

　　虽然在叹气，但眼中闪着欣慰的圆光，就像当初送葛今颜离开时，眉间散去忧郁，凝起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她想起曾经看过一句话：女儿是母亲的延续。

　　乔芸囿于婚姻的这么多年，被岁月埋没的理想，寂寥的灵魂，是否在这一刻，于“女儿”身上重生。

　　而她们之间，不可思议的“母女”情分，也在这一刻，终于圆满。

　　第二天，葛今颜去见了一趟叶安，在她走后，叶安就离开了葛家。在林善阅的安排下，进入了林氏，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带着奥斯卡住在那儿。

　　林氏和葛家有业务上的交集，免不了会遇到纪西泽。

　　叶安忿忿指控。
　　“当初我没背景，明智的没留你联系方式，只通过善阅小姐联系，所以纪西泽疯了一样找人查我时，没查到你的联系方式，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复原了那个视频，发狂的样子有够吓人，现在每次遇到，他盯我的目光都还令人毛骨悚然。”

　　葛今颜支着下巴，摸着奥斯卡的小脑袋，“抱歉了，是我害你被骚.扰。”

　　叶安摆摆手，担忧地看着她，“我倒没事，就是你这次回来，千万小心。”

　　“葛家没有透露我回来的消息，最多一周就走了，应该……不会遇到他。”

　　葛今颜幽幽叹口气，有些惆怅。

　　这些爱呀怨的，七年的时间，也该被磨平了吧？

　　教授给放了假，工作仍需推进，葛今颜又一次医院加班，回到葛家已经深夜。

　　偌大的别墅内，只有几个值夜的佣人。

　　葛今颜这些年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麻烦佣人，独自去厨房弄宵夜。

　　她打开冰箱，取出两只鸡蛋，一根小葱，环顾储物柜，拿出挂面。

　　挽好袖子，洗净手，一边挂面放锅里煮着，一边取出案板小刀，将洗净的小葱切碎。

　　熟练地将鸡蛋打入碗中，搅拌成鲜黄色的蛋液，此时，面条煮沸，热气翻滚，再不慌不忙将蛋液围圈浇入锅中。

　　待蛋花成型，捏起葱花撒入，最后拧几圈海盐胡椒调味，连同整个锅端起来，倒入碗中。

　　顾知衡从楼上缓步而下，空寂的别墅从厨房传来水流声。

　　葛今颜吃完面条，把碗泡入池子里，拿起杯子倒水，同时抱着平板，复盘工作。

　　过于投入，一时没注意水漫出杯口。

　　按着出水按钮的手，冷不丁被人握起。

　　葛今颜吓了一跳，下意识缩手，视线一晃，撞进一双湖水般澄澈的眸子里。

　　淡淡梅子香没入鼻尖，勾动脑海深处存封的记忆。

　　顾知衡穿了一身灰色居家服，丝质的衣料肩骨清晰突起，修长白皙的长颈，下颌流畅，鸦黑睫毛下的眼眸，一如记忆中温润柔和。

　　比起记忆中外显的青涩，岁月沉淀，给予了他更沉静成熟的气质，更加灼人，难以移眼。

　　一点陌生，一点熟悉，在心头杂糅。当下一瞬间，葛今颜意识到，她似乎从没有忘记过这个人，即使有意回避，将这个人挤出脑海。两人的过去，他的眉眼，犹如残留在时光轨道上的细沙，鲜明的存在于每一个角落，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建在心周围的铜墙铁壁，忽如横风刮过，逐渐销蚀，沉寂已久的小鹿仿佛听到了某种呼唤，蠢蠢欲动的欢悦起来。

　　“水，满了。”

　　他伸出修长莹润的食指，指了指杯子，客气又疏离地拉开两人距离，转身自顾自去冰箱取东西。

　　“啊，谢谢。”

　　干巴巴道完谢，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陷入一种冷场的尴尬，只余冰箱门闷闷开合的声音。

　　看着他冷淡的背影，葛今颜喉咙滑动了一下。

　　从进厨房，他除了那三个字，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对她的出现既不意外，也不好奇。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过去只是虚幻泡影，一场梦，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所以才能做到七年后的重逢，毫无波澜。

　　听林善阅叶安讲，纪西泽和方域如何如何寻她，唯独没听过顾知衡有提起她，想来他确实不大想再看见她，所以他现在的反应，很合理。

　　他们的过去，是一段无法拾起的时光。

　　正当她出神。

　　顾知衡不疾不徐倒好牛奶，轻呷一口，抱胸倚靠，笑问她，“昨天回的？加班这么晚？”

　　虽然笑着，但是那种类似逢场作戏，客套寒暄假笑，葛今颜再熟悉不过了，抿了抿唇，“嗯，昨天回的，不是加班，只是在复盘。”

　　他不问，她心里不舒服，他问了，她也没松口气，反倒紧张，他还会问什么，要怎么回答。

　　指尖抠着杯壁，她决定先发制人，“今天，你怎么回来住了？”

　　乔芸说他和纪西泽都不住家里，她才安心住下的，想着没几天就走了，两人不会碰面。

　　谁知道……

　　顾知衡仍是笑着，弧度和煦，却仿佛蕴着一丝冷笑和嘲意:
　　“怎么，我回家住要和你打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