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归》瞳如漆

6、第四章

　　伴我归第四章

　　七月七日，晴，骄阳似火。

　　此时正值晌午，官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临近城外一间歪斜斜小茶棚支在一棵大树下，荫凉里一群敞着胸的汉子横七竖八的或坐或躺，旁边一溜排三架镖车停在那里。

　　“这天热得要死人了！”一个小个子年轻镖头一边手里拿着帽子不住的呼扇着，一边招呼一旁烧茶的老头儿倒茶水。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出门忌讳什么你说什么！赵四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撕了你的鸟嘴！”旁边的黑脸大汉眼睛一瞪就要发脾气。那赵四也知道自己嘴贱，讪讪的陪笑脸，几个人正打闹远远的灰尘仆仆的官道尽头慢慢走过来一人一骑。

　　大太阳从头顶热辣辣直射下来，照在黄扑扑的地上蒸腾起的热浪几乎让视线扭曲，一般情况下这种时辰是鲜少有人赶路的。镖队众人都眯了眼心下有些警惕。

　　那一人一马走得又慢，似乎不是在大太阳下而是在月光下漫步一般闲散。

　　走近了才看见那马背上坐着的是个头带竹笠的青年，神色清冷，下巴上还有尚未刮干净的青青胡茬。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一束，身上也不过半旧条纹粗布衣服，看上去几乎是有些邋遢的。那匹马黄毛癞皮秃尾巴，脑袋低得都快碰到膝盖了，真是让人无语的可笑坐骑！赵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男子下了马正向茶摊老板买水，听见他笑抬了头直直望过来。一双眼黑白分明光彩流溢，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咧开嘴露出雪白牙齿也笑了起来。

　　“小兄弟万不可以貌取马，这可是匹难得的好坐骑。”那青年伸出手来拍拍身边癞皮黄毛马的颈项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赵四被那闪亮白牙晃花了眼，模糊里仿佛看见那张清俊脸上两个酒窝一闪而过。

　　这个人？---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们悲催的附身在大仇人身上的戚少商戚大侠！自从上次顾先生被老道士一语惊醒梦中人以后，两个人每天就究竟该不该出去替戚少商找身体而争论不休。

　　戚少商是不同意的，他试过顾惜朝这具身体的武功，内力比起以前剩下不到三成。高手勉强还能算是高手，毕竟招式都还在。出去打几个江湖小混混那是不在话下，可若是实打实在的遇见仇家怕就性命难保了。

　　“我还怕他们不成？！”顾公子冷哼了一声，戚大侠苦笑。

　　“我怕！是我怕还不行吗？！你说我用你的身体出去遇见仇家我打是不打？”戚少商情绪很低落都顾不上掩饰。顾惜朝哑然了，也是！自己的仇人一大半都是他戚少商的恩人，打还是不打那还真是个难解之题。

　　“你他妈打不过可以跑啊？那么笨留在原地想个屁啊？”过了半晌顾公子幽幽的答。

　　“要是跑也跑不过呢？”戚少商伸手擦擦额角的汗，这是第一次听见顾公子说粗话啊！他有点内疚，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这里谁是朱谁是墨还真是难以区分。

　　“跑不过那就是天意如此了，我把晚晴葬了以后早就了无牵挂，生死于我不过如浮云。”戚少商只觉心下大怮，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刺痛感觉让他悚然心惊。

　　“这不是我做的！顾惜朝！你再试试！能控制身体吗？”戚少商盯紧那只握紧的拳头急急的喊。

　　一片寂静里那细长手指慢慢松开来，戚少商屏住呼吸。

　　“如果注意力非常集中地话-----似乎----可以稍稍控制这具身体-----”顾惜朝喃喃低语，显然是在若有所思。

　　“太好了！”戚少商很兴奋的跳起来。

　　“你是猪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顾公子突然发飙。

　　“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戚少商很奇怪。

　　“你的力量越来越弱了，我感觉得到-----”

　　“那是表明我能回自己身体了吧？”戚少商一如既往的阳光向上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也有可能是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生魂离体太久，有可能----你真的快死了----”顾惜朝一如既往的阴郁深沉啥事都往坏处想。

　　这两种情况确实是都有可能发生的，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半晌戚少商故作轻松搔搔头道，”管他那种情况，反正于你顾公子没有损失，不如就这样静观其变吧！”

　　“没有损失？！你吃我的喝我的抢我徒弟花我银子，完了拍拍屁股跑了我找谁去啊？就是死！你也得死我手里！”顾惜朝咬牙切齿，“明天就上路！六扇门、连云寨、毁诺城！先去哪家你自己挑个地方！”

　　这是怎样的执念啊？戚大侠哑然，看样子顾惜朝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了。

　　“六扇门吧！就去六扇门！”仔细想想也就六扇门能去，其他两个位置是顾惜朝能出现的地方吗？

　　红泪的伤心小箭自然不是那么好惹，而老八武功虽然不咋地可自己那个唯一剩下的鲁兄弟拼起命来也很难缠。去六扇门起码有追命和铁手。

　　戚少商在这件事上终于妥协，可是却提出顾公子出门一定要乔装打扮以掩人耳目。

　　卷发不能有！青衫绝对不可以穿！适当留点胡茬增加沧桑感是非常好的伪装！

　　当晚，顾公子咬牙切齿的按戚大侠的吩咐换装。

　　“先生你这是要干啥呀？”小七好奇又惋惜的站一旁帮忙。

　　长度已接近腰的卷曲黑亮头发被剪刀毫不留情的绞下来铺了一地，到最后长度仅仅过肩。涂上特制的药草水后再将那些纠结的发卷拉直。

　　这工作琐碎让顾惜朝烦躁不已，为什么要听那个死包子的话？我顾惜朝什么时候怕过人需要这样藏藏掖掖的了？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里带着点无奈。

　　是不想让他为难也是不想遇见仇家浪费时间，最关键的---是不想让他死吧？

　　“戚--少--商！”这名字带着森冷从齿缝间挤出来，“你的命是我的！你敢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