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归》瞳如漆

9、第七章

　　顾惜朝在静谧晨光里睁开眼，有好长那么一会一动也不想动，觉得浑身软得抬个手指都很困难。

　　阳光从破旧窗棱处斜斜照进来，正落到他的眼睛上，金色的朝阳并不算刺眼，但是顾惜朝还是又闭上了眼睛。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初升的太阳了？他闭着眼睛静静的思考，阳光透过薄薄眼皮，眼前是一片温暖的红色。顾惜朝感觉自己像只吸取阳气的鬼一样贪婪沐浴在晨光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爬起来背靠着墙吐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控制前所未有的灵活。这是白天，这本来应该是戚少商的时间啊？！能在这个时侯醒过来，是代表着什么？难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环顾四周顾惜朝有些发愣，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这是京城外的一间小破庙，破败的山门外他的赖皮黄马系在一棵歪脖树上，正甩着尾巴喷了个响鼻。

　　顾惜朝发了半天呆以后尝试性的在心里喊了两声大当家，却并没得到回应。

　　发生寒潭那件事情以后这还是顾惜朝第一次找戚少商讲话。

　　本来以为今天进了城找到铁手问清楚戚少商的下落就能把这笔糊涂帐了了，没想到一觉醒过来自己却已经不知不觉的恢复了正常。

　　平心而论，这种情况的出现其实也在顾惜朝意料之中，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这段时间戚少商睡得很少，白天拼命赶路，只有熬到非睡不可的情况下才会打个盹。

　　顾惜朝知道他在怕什么，只要他阖上双眼那些梦魇就如影随形的缠上来。

　　血腥的！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在梦里戚少商压抑不了他的情绪，他的每一分痛苦、仇恨与挣扎都像一本摊开来的书一样摆在顾惜朝面前。

　　刚开始顾惜朝只是冷笑着旁观，旁观自己在戚少商的梦里死掉无数次。旁观他在杀掉自己以后伏在尸体上发出的野兽一样低沉痛苦的嗥叫。然后旁观他从梦里惊醒过来在黑暗里冷汗涔涔。

　　后来不知怎的，梦的内容就忽然就变了。

　　一柄小刀，一指宽三寸长淬了剧毒，隔着帘幕刺过去下手毫不留情。现在换自己在梦里杀他无数次，梦中的顾惜朝冷酷扭动刀柄锋刃在血肉里搅动然后抽出来。隔着两个人的帘幕掉下来，戚少商倒在地上血流得天地都变成血红，顾惜朝感到一样的疼痛，肋下仿佛也生出一个创口来，一直流着血结不了痂。

　　顾惜朝很奇怪？千里追杀死了那么多人，阮红袍死在他怀里，卷哥和沈边儿死在他眼前，毁诺城里血流成河，戚少商为什么翻来覆去就只是梦见这一刀呢？

　　梦做得越多，戚少商清醒的时间越短，顾惜朝渐渐的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戚少商的内心，戚少商是在梦里希望时间停止在生杀大帐拜香的那一刻吗？他是在希望当时就那样死在自己手里吗？

　　戚少商你这个懦夫！顾惜朝咬牙切齿。

　　你想死就去死！我管你！

　　顾惜朝背了包袱愤愤然出去牵马，一会会也没犹豫的往回去的方向走。

　　他气鼓鼓走了有半天，那匹黄毛癞皮马果然是马不可貌相匀速平稳跑得飞快。可这马脚程越快顾惜朝的心里就越发毛，那踏踏踏的蹄声简直像是直接踩在心上面一样。

　　策马狂奔中的顾公子忽然毫无预兆的就在路中勒了马，长长林荫道上削拔身影竟是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不知道他是死在哪里了？顾惜朝咬牙切齿的想，戚少商交友遍天下应该不会死在哪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那马儿不耐的刨刨蹄子原地打了几个转，可是等好久顾公子也没纠结完，过了一会甚至连缰绳也松了。

　　黄马侧头弹了弹耳朵，最后决定自己拿了主意迈着小碎步子开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那是往京城去的方向。

　　这人枉称大侠，死皮赖脸的在自己那里吃住了大半个月便宜占尽现在就这么没个交代的跑了？凭什么呀？！顾惜朝冷着脸恨恨呸了一口！由着马儿漫步而去。

　　管他是活是死，总要先找着人再说！

　　话说顾惜朝来到六扇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六扇门上悬牌挂匾，门口杂役众多进进出出皆是行色匆匆。他在门口转了几圈实在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进去了是找谁呢？铁手还是戚少商？

　　若是找铁手，怎么跟他解释这件匪夷所思的狗血事情。

　　若是找戚少商，他万一要是好端端的在里头怎么办？顾惜朝不由自主想起寒潭一夜，俊脸霎时臊得通红。

　　顾惜朝啊顾惜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了?顾惜朝咬了牙正要迈步肩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回头一个眼熟得不得了的小胡子正看着自己乐。

　　白衣明秀、姿态风流，可看在顾公子眼里那可是仇人见面、冤家路窄。

　　“陆---小---凤-----”顾惜朝狭长眼瞳危险的眯了起来，语气森然。

　　“你说的受我三掌还算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