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顺转的时钟 ...
-
“是这边吗？”灰褐色头发的男生拿着手上写着地址的纸条，另一只手上提着女生装着一些画本和工具的袋子，转头对一旁娇小的深紫色长发女生说着。
“好像是这边。”身上还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指了指右边的路口。
“嗯。”男生点了点头然后和女生一边顺着女生的记忆以及手上那张抄下来的地址去找寻着某个地方。
星期五的下午，白石没有课，而爱理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可以自由分配放学后的时间。于是白石去四天宝寺接了爱理，一起拿着深津扬一抄给他们的地址去找爱理他们以前住的房子，一个已经离开了差不多10年的地方。
“这边，这间是这个号码，那么应该是从这边顺着数过去第4间了。”白石看了看他们面前的房子门牌有看了看手上的地址。
“嗯。”爱理现在心情有些紧张，因为那是他们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候所住的地方，在那所房子里，有着他们的美好回忆。自从父母离婚之后，他们带去了英国，而爸爸也搬家了，那个家，就成为了一个过去，不属于他们了。现在，要重新去找那个曾经很熟悉但是经过时间的流逝而变得陌生的地方，她有些害怕那里早就不在是她记忆中的那样了，就连他们曾经的痕迹也全都消失不见。想到这里，手就不由得微微颤抖，脚步不敢向前。
白石感觉到爱理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见她浅灰色的眼眸中带着紧张和不安，提着书包的手微微颤抖着攥紧。
“爱理。”轻轻地叫了一声女生的名字，白石伸手牵过她微微颤抖的手，“在害怕？”
他总是能够看穿她的不安，也总是能够安抚她的不安。即使只是牵住她的手，但是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也足以让她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在害怕，那个地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男生略微低沉的声音轻轻地说着。
“嗯。也许那里已经没有我们以前的痕迹了，如果是那样，我要去哪里找？”女生的声音很轻很轻，稍微远一些距离或者一不留神就会没有听到她说什么。还有，她声音里的颤抖。如果那里已经不再是他们曾经的那样，那她要去哪里寻找属于她和直希的痕迹，还有他们一家人最后的美好回忆？
即使爱理的声音很小，但是白石听到了，而且很清晰。伸手把女生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就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一样。“不会的，就算那里已经不一样，但是存在过的，不会消失的，即使已经没有了实体的痕迹，但依然是存在的。就在记忆中，永远也不会消失的。”
听了男生的话，以及男生胸膛传来的心跳声，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深呼吸了一下，离开了白石的怀抱，对着他点了点头，“嗯。那么，继续吧。”
白石伸手揉了揉爱理的头发，手刚放下，就被女生的小手牵住了，纤细的手指滑过了他的指间，与他的手指相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嗯嗯——Ecstasy！
当两个人找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庭院里有一颗樱花树的房子，普通的独立式两层的房子，门牌上写着“矢田家”，庭院里有不少盆栽以及一棵粉色的八重樱，已经四月份了，早就已经过了那个樱花漫天飞舞的时分，只剩下少数转瞬凋零的残樱。
正当爱理和白石准备按门铃的时候，庭院里房子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和服的中年女人拿着一把修剪盆栽用的剪刀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庭院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人。
“你好！”门口的男生和女生对着庭院里的女人微微鞠躬打招呼。
中年女人以微笑来回应他们，接着疑惑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白石看了一眼爱理，代替她回答，“打扰你了，她小时候住在这里，所以现在想要回来看看，还有想要在樱花树下找一些东西，请问可以吗？”
女人微笑着，打量了一下一旁和说话的男生十指相扣的女生，深紫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眼眸，以及精致的五官。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庭院门外的两个人感到很疑惑。女人看见他们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庭院的门，让他们两个进来，“原来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爱理酱？”
对于眼前这个从前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中年女人喊出爱理的名字，两个人都觉得很惊讶。
“请问，你认识我？”爱理疑惑地看着那个身穿和服的女人。
女人笑了，很温柔的笑容，有着大和抚子的风范，“可以说是认识了，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你。进来坐坐吧，我拿一些东西给你看看就知道了。”女人把爱理和白石带进了屋里。
“就是这些了，我和我的家人，就是从这些东西里认识你还有你的双胞胎兄弟了。”在客厅里，白石和爱理坐在榻榻米上的小方桌一侧，那个让他们叫她“矢田婶婶”的女人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纸盒，她把纸盒交给他们，然后在他们的对面跪坐下。
白石和爱理打开纸盒的时候，尤其是爱理，愣了一下。
里面有几张背面有东西的照片，还有一些写了字的纸飞机和小孩子的涂鸦，还有一些小玩具。这些都是爱理和直希以前小时候的东西，他们搬走了，怎么还会有在这里的。
“这些都是我们一家人搬到这里以后，一家人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的。有的是在二楼的房间书桌的背后，有的是在衣柜里，还有的是在房子的一些角落找到的。我们觉得这些东西有着以前住在这里的孩子搬走前遗留下的回忆，所以就擅自留了下来了。我丈夫甚至还说，就好像我们多了两个孩子一样。所以，刚才在看见你之后，就认出来了，虽然只知道你叫‘爱理’。你们不会介意我们这么做吧？”女人温柔的声音说着。
爱理摇了摇头，眼眶发热，视线开始模糊，手上还拿着那个纸盒里的东西看着。第一张照片，她和直希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参加二人三足时拍的，背后扭扭曲曲的字体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直希爱理第4名；第二张照片，他们2岁的时候一起喝着牛奶的可爱模样被拍了下来，背后有爱理画的一个牛奶瓶图案；第三张照片，两个人抱在一起，对着镜头伸出手做V字手势，背后有扭扭曲曲的字体：哥哥我和妹妹爱理……还有写着“我要飞上天空”的纸飞机……
看着这些东西，爱理的眼泪开始往下掉了，他们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有顺序地在脑海中播放着，曾经以为模糊的记忆重新播放，仿如昨日般的清晰，深刻。直希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还有妈妈……
一旁的白石伸手揽过爱理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跪坐在他们对面的矢田太太困惑地看着他们，但是没有出声打扰，任由照片中笑得很开心现在已经长大了的女孩在那个灰褐色头发的男生怀里哭。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故事，而她只是在等他们愿意告诉她，如果不愿意，那也没有什么大碍。她依然会希望照片中那两个“陪了”他们接近十年的孩子快乐的。
在庭院里，矢田太太给了一把小铲子给爱理，而白石的手中拿着那个纸盒，爱理蹲在樱花树下，开始在她曾经做了记号的那个地方挖掘着。
很快的，从泥土下，挖出了一个铁皮盒子，那是小时候家里的糖果盒，被他们两个拿来装东西埋在树下了。铁皮盒子的边缘开始生锈，爱理伸手拍掉盒子上的泥土，又拿出手帕轻轻拭擦着盒盖，很快地就看清了盒子上印着的糖果图案和明治糖果的标志。在三个人的注目下，慢慢地被打开的盒子，里面用保鲜袋装着一些东西，有用过的蜡笔，有涂鸦画纸，有小小的飞机模型，有魔方，还有两封信。颤抖的双手打开保鲜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看着，重温昔日的回忆，每一样东西都有着不同的回忆，每一样都值得好好收藏。
最后爱理的目光定在那两封信上，粉色的是她写给直希的，而蓝色的是直希写给她的。
一旁的两个人看见女生没有动静了，白石在她的身旁蹲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忘记了，他会在她的身边。
对着白石露出浅浅的微笑，爱理深呼吸一下，开始打开她自己的那封信。
信纸上，扭扭曲曲的字体，那时候的他们只有5岁，很多字都不会，图案比字还要多，还有一些字的平假名写错了。就连写的人是自己，也要花一些心思才看得懂那简短的信写的是什么。她写的信，大意是说她要成为一个画家，然后画画卖了买一架宇宙飞船给直希，一家人飞上天空到外太空去。
爱理看着自己稚气的信，嘴角不由得勾起愉悦的弧度。看见一旁的白石似乎也想看她的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当年那丑丑的字体写的傻傻的信给一旁的男生看了。看着他嘴角勾起，不禁有些懊恼，他也要取笑她吗？早知道就不让他看呢。
白石好笑地拍了拍懊恼地看着他的爱理的小脑袋，真没想到爱理小时候是那么可爱呢，就连写的字和画的图案也好可爱啊。
无奈地深呼吸了一下，爱理准备打开直希写给她的信，心脏紧张地扑通扑通的响。微微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张折好的蓝色信纸。看见上面同样扭扭曲曲的字体，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自己嘴，眼泪又开始涌出了——
【爱理：
希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会好好保护爱理。
爱理爱哭鬼，不要老是哭啊（画了一个流泪的娃娃），如果摔倒了，就爬起来吧，不要哭。等我成为学会开飞机（画飞机的图案）还有宇宙飞船（画了一个UFO），我就带爱理飞上天空好吗？
哥哥会保护妹妹的。
——哥哥直希】
笨蛋哥哥，真是大笨蛋呢。
竟然说我爱哭鬼。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即使你和妈妈在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的心，会一直在一起的，你们都不曾离开。
我并没有被你们抛下。
而现在，我的身边还有爸爸，阿姨，阿介，还有其他的朋友、老师。
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你们要在那个世界等我。
等我经历生老病死之后，我们再见了。
“谢谢你，矢田婶婶，谢谢你为我们保留了这些美好的回忆。”哭够了，准备要和白石一起回去的爱理对着矢田太太鞠躬致谢。如果没有找到这些他们曾经的痕迹，也许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个心结不能解开，不能释怀。现在，她终于释怀了，也想通了。
“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玩吧，随时欢迎你们来这里。”矢田太太看着眼前这个刚才哭到眼睛有些肿，最后释怀一笑的女孩，从她的口中得知，照片中的另一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所以她想要回来这里找回他们的痕迹。真是让人心疼的孩子呢。
“嗯，我们会的，矢田婶婶。”白石对着矢田太太点了点头。一手提着又多了一些东西的袋子，一手与爱理的手相握。
“再见了。”
“再见了。”
道别了以后，白石牵着爱理离开了矢田家，走进了黄昏最后的阳光中。
在离开矢田家的时候，爱理回头看了一下那棵已经凋零的樱花树，心里默默地说着：再见了，以后，还会再见的。
对吧，直希。
走在黄昏回家的路上，低头看见身旁爱理嘴角的微笑，白石忍不住转过身低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爱理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以及带着微笑的唇角。爱理被白石的举动吓得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地被他眼中温暖的色泽所感染，那是温柔的目光。
“爱理，现在感觉怎样？”
“嗯，很好，很幸福。”原本以为直希和妈妈抛下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就在她的记忆中，她的心中。而且，她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她的人，例如爸爸，例如阿姨和即将降生的宝宝，例如身旁的这个男生。她想，她找到了生存的羁绊了，不会再想不开被死亡的本能所摆布。
她想，继续活下去。
“是吗，那就好了。”
“呐，阿介，我决定好画册的主题了，就用回忆这个主题。”
“回忆吗？似乎很不错呢。”
“阿介，我们迟点，一起去陵园看直希和妈妈好吗？”
“嗯，我们一起去。”
“阿介，我会好好地活在你的身边，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只要你活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直一直地陪着你。”这是我的承诺。
“嗯，谢谢你。”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黄昏最后的余晖在他们的身上染上了暖暖的橙色，
相握的手，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 顺转的时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