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愆》携笔画江山

14、春节

　　每每到了春节，街上就无比热闹。历来春节时，少不了换新衣。大清早雾气还没散，宋玉愆就被下人吵着起来换新衣裳，他的眼中透露出一丝迷茫，榻上还留存着他的温度。半推半就着换上新衣裳，他还没来得及照铜镜，下人便围着他一顿夸赞。“哎呀，公子换上这身青衣当真好看极了”，“公子笑一下呢”，“我觉得玉冠比青玉簪更搭”。诸如此类的夸赞，宋玉愆听了上千遍。
　　宋玉愆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好了，你们都回家吧，我能打理好自己。”毕竟儿时就是一个人，生活能够自理的。看着府里冷清起来，他不禁想吴夙在何处，春节就不来了吗。他在蒲团上坐了两个时辰，吹了一会儿的凉风，脸颊染上了红晕，他可真是寂寞啊。生母还没死的时候他好歹有个人挂念，到如今世上再无挂念之人，他也无心择偶。
　　青色衣袂宛如游龙在腕下飘舞，面颊吹的风如刀刮，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回房。朦胧晕倒之际他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襄扶，叫的那么亲密，让宋玉愆以为自己死了呢。他嘴里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娘，活着好难。”吴夙抱着宋玉愆的身躯一震，他抬手抚摸宋玉愆的眉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难，还有我。”
　　吴夙是第一次怕死，他怕宋玉愆会离开他，死亡本该会随时降临，但绝不是今天。他学过一些处理风寒的方法，在府里找了药熬制，他又把宋玉愆抱在床上，把一叠厚被褥盖在他身上。做好这一切后，他无助的盯着宋玉愆冒着虚汗的额头，用帕子轻轻拭去汗水。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玉愆迷糊的从梦中醒来，他眨了几下干涩的双眼，无力的说:“是你吗？”
　　吴夙端着汤药走进房屋：“嗯，是我。”
　　阵阵药香钻进鼻间，宋玉愆捂住口鼻：“我不喝，太苦了。”
　　吴夙：“我买了糕点，你最爱的那家。”
　　宋玉愆：“我喝。”他捏着鼻子，一股脑地全喝下去了。黑锅坐在床边哼唧，尾巴直摇晃。
　　吴夙：“你下次再晕我可不救你了，任由你自生自灭。”
　　宋玉愆说道：“这不是还有锦衣卫大人吗，小的哪敢轻易死掉啊。”
　　春节这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些妙事，有的人惆怅，有的人则带着敢于直面生活的勇气活下去。
　　吴夙用棉被裹着宋玉愆，带他来小院里的亭子里看雪。
　　厚重的棉被之中宋玉愆露出个脑袋，他无奈的说道：“用不着这样吧。”
　　吴素很认真的说道：“用得着。”
　　烟花冉冉上空，炸开一朵美丽的花。在这暧昧的时分，吴素拿出一个盒子。
　　精致的盒子上雕刻了一朵梅花，吴素将它往前推：“新年快乐。”
　　烟花和爆竹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宋玉愆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吴夙再重复了一遍：“新年快乐，宋大人！”
　　这回宋玉愆听清楚了，他不自觉的发笑，手指拨弄那盒子，打开以后，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白玉雕的耳饰。
　　吴夙说道：“跟你很搭我就买下了。”
　　宋玉愆笑眼盈盈的望向吴夙澄澈的双眸，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被重视。往昔，从不会有人跟他一起过年，也不会有人送礼。心底陌生的感觉犹如千层浪被激开，他也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了。
　　黑锅朝着月亮哞叫，叫了两声嫌累就趴下了。它不停的摆动耳朵，好像很高兴似的，其实他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但感觉主人很高兴。
　　宋玉愆抱起棉被上熟睡的黑锅，修长的手指陷入毛里，他轻声说道：“吴夙，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