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不渝》一块小米饼

12、开条件

　　顾渝下意识看向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崔时砚？你怎么在这里？我……”

　　崔时砚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

　　他轻嗤一声：“不记得了？”

　　冰冷的雨中，男人温暖的怀抱，还有淡淡的栀子香。

　　有什么陌生的记忆蜂拥而至，涌入顾渝的脑海。崔时砚……把自己抱到了医院？！

　　顾渝陷入了沉默：“记得。”

　　崔时砚换了一身黑色的T恤，想必衣服也在抱她的时候淋了个干净。他凑过来，顾渝身子往后倒了一下，有些磕巴：“病、病号服……”

　　“是姜阿姨帮你换的，”他淡淡开口，语气戏谑，“敢在雨里待那么久，胆子不小啊顾同学。”

　　还好，帮她换衣服的不是崔时砚。

　　顾渝松了口气，回敬道：“你上次不也是这样？”

　　崔时砚“啧”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碗拿起来，用汤匙舀了舀：“这能一样？你身体不要了？”

　　顾渝又陷入了沉默。想起自己的家，她又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不行，不能在崔时砚眼前哭。

　　她神色恹恹地看向自己抓紧的被角，下一秒，脑门一疼，她“嗷”了一声，吃痛抬头。

　　崔时砚用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来回答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烧到了三十九度？”

　　顾渝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顾家跌落尘泥，不仅仅是住的别墅要被拍卖出去，在小巷里的四合院也是。

　　顾渝是个很念旧的人，房子都拍卖出去，尤其是四合院……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说：“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对不起。谢谢你啊，把我送到医院了。”

　　风吹过窗帘，那窗帘顺着飘起，阳光洒落下来。

　　下午四点钟，居然出了太阳。

　　崔时砚似乎消了气，慢吞吞地“嗯”了一声，“谢我不用，先把岩浆喝了。叔叔阿姨去处理顾家的事情，你想要什么和我说。”

　　说完，他将温热的碗送到顾渝的手上。顾渝接过碗，舀了一勺喝下去。姜汤入喉，驱散了寒意，身子舒服了很多。

　　顾渝一点点抿着，崔时砚打开了窗帘，阳光顺势洒落下来，落在病房的地上，房间里霎时间亮堂起来。

　　光亮微微刺疼了顾渝的眼，她微微眯起眼，看向地面上的光影斑驳。

　　这是个高级VIP病房，墙上还有个电视机，在播放广告。

　　“江湖风云录，给您一个快意江湖的体验……”

　　顾渝突然想笑，时域可真会打广告。

　　怎么回事，突然好想玩。

　　她骤然提起：“听说江湖风云录最近出了手游？”

　　崔时砚看了一眼电视，懒洋洋地应：“想玩？”

　　顾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应用市场可以下载，”崔时砚提醒，“今天正好开服了。你手机就在边上。”

　　顾渝下了一个，正在下载更新包。一个人玩是不是太无聊了？

　　她进入角色，过了新手任务，还是在地图上瞎逛。逛了一会儿，她觉得的确有点无聊。

　　没有人和她组队。

　　顾渝干咳了一声，偷偷地瞄了崔时砚一眼。崔时砚正低头拨弄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思忖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话到嘴边，她又住了嘴。

　　崔时砚半边脸沉在黑暗中，半边脸在阳光下。侧脸的轮廓线条流畅分明，眼神漫不经心。白皙的手骨感十足，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她偷偷看了一眼那枚戒指。

　　不是什么钻戒，普通的银，样式好像一颗星星。

　　她小声唤他：“崔时砚……”

　　显得有些没底气。

　　……他应该没听到吧？

　　下一秒，崔时砚停下动作，抬了抬眉：“什么事？”

　　顾渝抿了抿唇，小声说：“那个、你玩不玩江湖风云录啊。”

　　崔时砚拿出手机开了锁，说得轻描淡写：“说吧，哪个服，我来找你。”

　　崔时砚就是这样的人，说做就做。比如说现在，他正在拿他的小号和顾渝一起打怪。

　　江湖风云录手游是时域旗下的游戏，崔时砚也曾经参与了开发，对游戏的技能应该很熟悉。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熟悉。角色熟练地躲避着怪物的技能，每一个预判都恰到好处。

　　崔时砚的手灵活地操作，顾渝看得瞠目结舌：“你这走位好厉害。”

　　上一个她觉得这么厉害的，还是“忘记”。

　　崔时砚一手操作，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高中时候和你说过，我也在玩。”

　　顾渝技术菜，一路惊叫：“崔时砚你等等我！”

　　“你们这游戏开发BOSS怎么那么难打啊！”

　　“不行我快死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崔时砚躺在椅子上往后倒了倒，骤然间抬起头来。

　　男人声音富有磁性，低沉好听。他低低地笑了：“你好菜啊顾同学。”

　　顾渝回击：“明明是你们时域开发的BOSS太难打。”

　　“行，你行你上。”

　　顾渝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像是回到了小时，二人经常拌嘴的时候。

　　终于打完游戏，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顾渝打得浑身疲倦，心情也畅快了许多，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瘫软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崔时砚也窝在椅子里，神色有些懒倦，拨弄着手上的那枚戒指。

　　他骤然懒洋洋地开口：“高中你怎么对我说的来着——你才不会和我一起打游戏？”

　　顾渝一噎。

　　她的确是说过这句话，今天居然真香了。

　　崔时砚抬了抬眉，笑得痞坏：“这叫什么？口是心非。”

　　顾渝红了红耳尖。小姑娘气鼓鼓地坐在床上，剜了崔时砚一眼：“无聊的幼稚鬼。”

　　她看向桌上还没喝完的“岩浆”。崔时砚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不舒服？”

　　顾渝摸了摸额头，回答：“没有，身子舒服些了。”

　　手机传来振动，是个陌生号码。崔时砚用余光瞥了一眼，冷嗤道：“啧，不会是周妄打来的电话吧？”

　　顾渝心里烦躁，还是接了电话：“喂？”

　　对方传出冷冷的声音：“顾渝，你想好了吗？很快顾家就要破产了。你觉得崔时砚会帮你？”

　　崔时砚靠在椅背上，没说话，按着自己手机的开机键，又按灭屏幕。

　　见顾渝没说话，周妄又冷笑道：“你不会又再和崔时砚在一起吧？”

　　顾渝很想说一句话直接噎死他。

　　她看向崔时砚。崔时砚朝她耸耸肩，示意她随便说。

　　她心里烦躁，干脆破罐子摔碎，一字一句说：“是啊，我和崔时砚待在一起。高兴吗？满意了就滚。”

　　“顾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边周妄怒不可遏。顾渝被他吵得脑仁疼，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崔时砚骤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等一等。”

　　对面周妄听见了崔时砚的这句话，如遭雷击：“顾渝？他真的在这里？”

　　崔时砚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随即他起身凑过来，顾渝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栀子香。

　　男人衣领微敞，顾渝看到他衣领下似乎纹了什么。崔时砚离顾渝很近，散发着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笼罩着她。他笑得恣意，耍坏一般挑衅：“我在这里，怎么了？”

　　对面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周妄挂了电话。

　　崔时砚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二人挨得极其近，顾渝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窝。男人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分明，白皙干净。

　　她身子一僵，总觉得气氛有些暧昧旖旎。

　　“你笑……”

　　下一秒，病房的门打开了。

　　崔时砚和顾渝双双回过头去，同时，崔时砚下意识起开，顾渝也往一边一避，二人恨不得离对方三尺远。

　　进来一个小孩子，忙嚷嚷：“妈妈，我看见两个人——”

　　小孩的妈妈忙将小孩领走，一边道歉一边训斥：“这是VIP病房，你打扰到哥哥姐姐了。”

　　顾渝有些尴尬，用手扫了扫鼻尖。

　　她又往那边挪了挪，恨不得离崔时砚再远一些，忍不住去看崔时砚的表情，却和他对视一秒。

　　很快又移开目光。

　　崔时砚神色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出言提醒：“小心掉下去。”

　　顾渝挪了挪身子，抱着被子愤愤想：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

　　他又慢悠悠地坐回软椅，顾渝瘫软在床上，满脑子都刚刚小孩的那句话：“我看见两个人——”

　　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狠狠地瞪了崔时砚一眼。

　　崔时砚似乎故意恶心她一般，无辜地摊手，眉梢挑了挑。

　　……他似乎乐不可支。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顾渝懒得再理他，手机又传来一条信息。

　　打开屏幕，映入眼帘就是这句话：

　　「渝渝，真的对不起，爸爸妈妈已经尽力了。在银行那边接不到资金，公司只能倒闭……我知道你舍不得，咱们都向前看，不要不开心好吗？」

　　她按灭了屏幕。看到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堵住了，怎么也喘不过气。

　　眼眶不可遏制地泛红。她本来不想在崔时砚面前哭，但这句话击溃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现在只想哭一哭，把自己的委屈都哭出来。顾渝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崩溃地啜泣。

　　不能在崔时砚面前哭得大声……会被他笑话的。

　　但是怎么也遏抑不住，心里有一腔难过无从发泄，她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烈，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下一秒，自己的肩膀骤然间被人轻轻拍了拍。

　　手掌心的温度传进她的，似有一股热流从肩膀流到全身。

　　她肿着一双眼抬起头来。崔时砚没在笑，神色严肃。他垂下眼睛，说得很认真。

　　“要银行吗。”

　　顾渝吸了吸鼻子，嗓音还带着压抑的哭腔：“……哪里有银行啊，别胡说。”

　　崔时砚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二人的距离很近，他的鼻尖就要触碰到她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把我当成银行啊。不过有一个条件。”

　　……崔时砚要借她钱？

　　他疯了？

　　顾渝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下一秒，她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小声说：“什、什么条件。”

　　不会有诈吧……

　　崔时砚没起身，慢悠悠地说：“想出去旅个游，找不到人。你陪我？”

　　阳光洒落在床头，在雪白的墙上跳跃。崔时砚的气息带有侵略性，他的影子将顾渝的笼罩住，像是将小姑娘堵在角落。顾渝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被他的仗势吓得往后一缩。

　　他手肘随意撑在床头，语气虽然轻飘飘，但神色却出乎意外地认真。

　　……就这啊？还以为是什么条件。顾渝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钱我会坚决以银行的利息还给你，你等我把钱赚回来。我不能占你便宜。”

　　“行，”崔时砚直起身子，耍坏一般拍了拍她的头：“旅游呢？”

　　顾渝烦躁地去打他的手，崔时砚故意把手一缩。

　　她脑袋有些闷，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陪你去。”

　　崔时砚这才满意，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嗓音有些沉：“顾渝，我说认真的。”

　　语气严肃，丝毫没有方才的轻松劲。

　　顾渝骤然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会笑你。想哭就哭，累了就发泄。不要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