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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 217 章 ...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晌午,裕王自朝上回来,径直去了清晖院。

      一进门,人还没坐定,千钟已迫不及待地上前禀道:“爹,回来的时候,听见街上有好些人说,苏绾绾逃跑是跑去了大皇子府,叫大皇子藏起来了!”

      “连你都听说了,那还能叫藏吗?”萧明宣没什么好气地坐下来,却也不见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恼怒。
      不知是不是刚在朝堂上耗了太多神,那一贯冷淡的话音都冷淡得有些敷衍,“这吃里扒外的贱婢,一事发就往大皇子那跑,可见是从前就有苟且。这风声必定是大皇子那里故意放出来,向本王寻衅的。”

      萧明宣说着,朝那恭顺站在千钟一步之后的人看去,“庄和初,当日在庄府,他对那贱婢起意,被你撞破,他二人各自巧言狡辩,还是你敦促他们到御前对证的。结果是用一番鬼话不了了之,却让那贱婢心旌摇荡,仗着一副轻皮贱骨入了大皇子的眼,当真给自己寻了个退路。你最清楚大皇子一天天琢磨的什么,你觉得,本王断得对不对?”

      那恭顺颔首的人开口却并不算多么老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有晋国公悉心教导,大皇子如今必定沉稳睿智更胜从前,卑职不敢妄加揣测。“

      萧明宣轻哼一声,也不计较这油滑到仿佛抛了光的废话,打量着人转了话头,“你今日还去了趟医馆?”
      “是。”这恭顺颔首的人依旧光润地道:“梅宅新迁,所备药品不多,昨夜伤处不曾换药,今日伤情略有反复,便就近入了一家医馆,简单做些处置。”

      萧明宣又一声哼,“怎么,本王下手重了?”

      千钟余光瞥着那道仍然站得恭顺的身影。

      自他在谢恂和裕王处受这两回刑,她就看出来,这人从前兴许是极少挨打,不清楚这里头的诀窍。下手的人判断轻重,并不在于自己使了多少力气,而在于被打得人够不够疼,是不是受足了教训。
      以她摸索的经验,受一分打,就要喊出八分的疼来,才不至于受十二分的苦。

      也兴许,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没将这点苦当回事。
      亦或是忍惯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喊。

      是以不待庄和初开口,千钟已接过话,“是呀,您下手可太重了!”

      萧明宣好生一愣,在他手底下受过罚的人只怕比裕王府仓房里的米粒都多,打死打废的也大有人在,还从没有一个敢与他说这话。
      这胆大包天的人不但说了,还说得理直气壮,“那天他从醒来就跟我哭,一直哭了大半宿,您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呢?”

      萧明宣眉心一跳,微眯起眼,看向那还站得很恭顺的人。
      与这人交手几回,他已看得很清楚,这人再如何低眉顺眼,哪怕跪伏在地,气息奄奄,也始终有些锋利刚硬的东西绷在骨头里,谁真信了这副恭顺的姿态,谁就离倒霉不远了。
      所以他委实想象不出这人在人跟前哭个大半宿是什么样子。

      “你哭什么?”萧明宣挑眉问,“本王委屈你了?”

      庄和初一时垂着头没出声。

      裕王问起医馆的事,他有准备,但千钟这几句实在是不在他准备之内。
      他也实在想象不出她口中的那副场面,所以一时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委屈。

      好在千钟也没指望他来答话。

      “当然不是委屈,他是生自个儿的气。”千钟煞有介事地凑到裕王近前,压低着声,一本正经道,“您知道他八字有多硬吗?谢司公伤他,谢司公死了,谢统领欺负过他,谢统领也死了,还有金百成,和那四大神兵……您说邪不邪门?”
      说着,话音一扬,痛心疾首道:“他就是埋怨自个儿,怎么就让您动了那么大的气,下了那么重的手,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么大的裕王府,都丢给我一个人,您叫我可怎么撑得起来啊——”

      “……”

      萧明宣额角上的青筋跳了好几跳,绷着牙阖了阖眼,才压下去那股想要把这人揪出去狠抽一顿的冲天火气。
      他自问从不是个不长记性的人,怎么就三番五次地忍不住接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废话,指望这张已经咬了他不知多少回的狗嘴里能给他吐出点什么象牙来……

      千钟痛心疾首说罢,又一转话音道:“不过,这事也不是没个解法。人家都说,金子最能压邪,趁着还没应在事上,您就掂量着给一些,也算斩断了这个因果。舍点小财,消个大灾,划算呀!”

      “……”

      萧明宣一个字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了,只冷然看向那已配合着这些鬼话摆出一副黯然自责模样的人。
      不得不说,那自责浓淡合宜,恰到好处,有那么一恍惚间,萧明宣几乎在想,拿点金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俩人实在都有些邪门。

      偏萧明宣不是个信邪的,“巧了,开罪本王的人也从不会有好下场,本王倒想看看,硬碰硬,谁更硬一筹。”
      萧明宣沉了沉声,又缓缓道:“庄和初,你如今是在本王手下听差的人,无论因什么需延医问药,都该与本王开口。莫让外面那些野郎中治出个好歹,再来怪本王下手无情。”

      这话里似乎还藏着点什么别的意思,千钟还在细细揣摩着,忽听那下手无情的人撂下这话头,转又朝她问来。
      “皇后那里的事都处置好了?”

      他只问皇后那里的事,千钟便也只老老实实将自己在皇后跟前的对答回禀了一遍。
      禀完,又自觉地为着去金银铺子间转那一圈的事解释道:“我琢磨着,拿金子做镶补这活,里头铁定有不少油水可捞,怕叫人坑了,今天回来前就先到几间金银铺子转了转,心里有个底,再慢慢寻这差事的去处。”

      一只镯子的死活,萧明宣也不是真的在意,不置可否,又问:“在梅宅里有何发现?”

      刚才还像炮仗一样说得噼里啪啦的人,这会儿却熄了火,好一迟疑,才道:“有是有,不过,现下说不准,要是明天还能再去一回,就有很大的希望了。”
      “明天?”萧明宣皱皱眉。
      “是,”千钟认真道,“明天黄历日子好,利求子。”

      萧明宣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接了她这莫名其妙的话,“找梅重九与求子有何干系?”

      “您是我爹,我管梅先生唤一声兄长,按辈分算,他也得管您叫声爹呀!找到他,您就多了个儿,这事从黄历上看,不就是求子吗?”
      “……”

      千钟也不管那张脸阴沉成了什么样,只管信誓旦旦道:“您放心,我拜过菩萨,菩萨保佑,这回一定叫您儿女双全!”

      那张已然沉得发黑的脸又沉了沉,好一阵,才森然徐声道:“是去宁王府拜的菩萨吗?”

      眼看着前一刻还理直气壮大放厥词的人蓦地愕然呆住,萧明宣总算气顺了三分,冷然一笑,“那些人是个比个的不中用,好在皇城街面上能听本王使唤的人够多,只要十个人里有一个能给本王半句有用的,也足够知道你们走过的每一步路了。”
      萧明宣向后倚了倚身,打量笼中猎物一般看着面前的二人,到底将目光落回到那俨然已有些慌了神的人身上。
      “你是在这里说,还是与先前一样,单独随我到先王妃灵前去说?”

      “别、别……”千钟忙连连摆手,咬咬牙,挣扎片刻,终究豁出去一叹道,“您既然都知道了,再瞒您也没什么好处,我就跟您说老实话吧。”
      千钟仰着满面老实道:“我去宁王府,是为您偷了些东西。”

      萧明宣一愣,“为本王偷东西?你偷了什么?”

      千钟小心地又往前凑凑,才一字一声道:“龙气。”
      “什么?”萧明宣一时没听懂。

      “龙气,就是真龙天子的龙气呀。您看,我才住来王府一天,这王府里就又是进贼,又是有人逃跑,还犯了血光,这么不安宁,万一哪天真伤着您可怎么好?我昨日往梅宅去的时候,想起来宁王府就在那附近,又想起来那是飞龙之地,听说龙气最能辟邪,就叫庄统领带我去了。”
      千钟边解释着,边从身上郑重摸出个团紧的手绢,小心翼翼展开来,露出一小撮土,献宝一样地奉上前。
      “这就是在宁王府里挖的。原本想着,这也不是个光彩行径,就不与您说了,只要搁在咱家里,多少都能管点用。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就别浪费了,您弄点香灰,跟这龙气一块搅和搅和兑水喝了,最能保平安。”

      看着那一撮“龙气”,萧明宣刚顺过来的那三分气又成倍地堵了回去。
      进宁王府做什么,还是后话。
      萧明宣忍着火气问:“你们是如何进的宁王府?”

      “您手下的人没有一个瞧见的吗?”千钟忽闪眼睛道,“我们翻墙溜进去的呀。皇上都不住在那了,就是个空宅子,守得一点也不严。您要是不信,您叫人去试试,可容易了。”

      确实没人亲眼瞧见他们进了宁王府。
      只是从诸般有关他们那段行迹的禀报推敲来看,这二人脱开监视后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宁王府所在的那一带。
      而那一带值得这二人如此大费周章去一趟的,也只有宁王府。

      他是循着这个方向诈一诈,可听完这么天花乱坠、虚虚实实的一排子胡说八道,一时间还真拿不准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使劲才好了。
      这块骨头比预想的要难啃一点,萧明宣退而求其次,转看向那块更硬的骨头。

      一看便是一怔。

      那人还颔首站着,但显见着不如方才站得那么安稳,刚才还好端端的人不知何时面色已是一片青白,额际冒出一重细密的冷汗,气息渐渐急促间,人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萧明宣眉头微紧,“庄和初?”
      那人俨然是想应声,勉力开口,还没出声,却是一口血先呛了出来。

      血一呛出,人也再稳不住身,如一截彻底失了生机的枯木向下倒去。

      庄和初最后的意识,是暗暗攥了攥那扑过来抱住他的人的衣角,示意她不必担心。
      再寻回意识,勉力睁开眼,已是置身一片朦胧的昏暗。

      是在清晖院卧房的床榻上。

      帐幔收在一旁,自床榻上撑身坐起来,一眼便能将内外看尽。
      四下无人。
      耳力所及也没有一丝人响。

      天地俱寂。

      仿佛世间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太静了,静得好像还没全然清醒。
      也不像是半梦半醒。
      这一昏一醒尚在他掌控之内,便是意识暂失,也还没有到做梦而不自知的地步。

      这更像是……濒死。

      濒死就是如此,空空荡荡又混混沌沌,好像还在人间,又好像已与真实的人间隔着些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每一眨眼,眼前都比前一瞬更暗一重,更模糊一重。

      好似有些什么在无可阻挡地流逝着。

      这感觉并不陌生,他已经历过许多回,却是第一回自心底生出如此强烈的惧意。

      他自负地应了那全心信任他的人许多事,阴差阳错间推着她一步步走到这皇城中最风口浪尖之地,就算此刻不得不离开,留她一人前行,也该与她好好叮嘱一番。
      更不该那样为着一己私心而顾虑重重。
      许多话早该与她说个明白,被她厌弃、被她怨憎也无妨,能让她踏着他的肩头站得更高一些,冲破障眼的迷雾,看清前路上一切的凶险,比什么都要紧。

      已经太迟了吗?

      答应她的事,他还有许多件没能办到。
      也还没有好好地与她道个别。

      一瞬间,无数冰冷的念头自四面八方的昏暗中涌上来,将他冻结在原地。

      一团沉沉死寂之中,自意识可及的最远处隐隐响起一道脚步声,急匆匆地由远而近,在他回神前,已披着天地间仅存的一线余晖拨开门帘走进来。

      千钟一进门,就见那醒来的人呆坐在床上,怔怔朝她看着。
      一路走得着急,千钟有些气喘吁吁的,放下拎在手上的食盒,顾不得定一定喘息,疾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来,伸手摸上那人汗涔涔的额头。
      “你好些没有?怎么突然就——”

      话没说完,那僵得好像石头一样的人忽地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抱住。
      那汗涔涔冰凉凉的一张脸就埋在她颈窝间,哑声道:“对不起……”

      抱得实在太紧,千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在细微地颤抖,那片与她紧紧相贴的胸膛下,心跳剧烈得仿佛要将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震碎了。
      千钟不明所以,一动也不敢动,“怎么了?”

      庄和初没回答。

      如此过了许久,久到落日余晖几乎一寸寸地收尽了,那令人担忧的颤抖渐渐平静,沉沉昏暗中,千钟方听到耳边响起个闷闷的话音。
      “做了个噩梦。”

      做梦?千钟一愣,她记得他曾说过,他不会做梦。
      但他这样子又实在和往常不同。
      人还埋头在她颈间,紧紧抱着她,千钟小心抬手,避着他肩背上累累的伤处,轻轻拍抚,轻轻道:“下回再做梦,你记着把我也梦进去。反正是做梦呀,你就把我梦得特别特别厉害,不管谁欺负你,我都给你撑腰。”

      那绷紧的人被她逗笑了,耳畔传来轻轻一声噙着柔软笑意的“嗯”。

      初醒的混沌渐渐消散,那被隔绝于人间的错觉也被一下下落在身上的轻柔拍抚化去,心神安定下来,才觉出自己将人抱得有多紧。
      庄和初忙松了手。
      暮色四合,咫尺之间,已几乎看不清彼此面貌,庄和初暗暗庆幸着,小心收敛起最后一寸慌乱,尽可能平和问:“去哪里了?”

      千钟离开前吩咐了不叫人来打扰,这会儿便也没人前来掌灯,千钟起身去外间寻了火折子来,将床榻近旁的一盏点亮,带着那适才匆忙搁下食盒的一同回到他身边。

      “是宫里来人,说皇上听闻京兆府去梅宅仔细搜找过,差人来问问结果,也叫我过去回个话。我就说已经有点眉目了,只要一有准信儿,就立马向宫里禀报。”
      千钟说话间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点心。
      “这些点心是前面奉茶的时候一块送上的,来的小公公一块也没动,我就拿来了。能端上来招待宫里人的,肯定没有坏东西。”

      食盒里还装着一双筷子,千钟捉起来,笑盈盈地问他:“想吃哪一块?”

      庄和初一丝食欲也没有,但不愿拂了她这份心意,目光向那食盒中各式玲珑的点心间随意一落,“这个。”
      原以为她要将筷子递给他,再去捧那点心碟子,庄和初接筷子的手都已抬起了,却见那筷子在千钟手上一转,伸去食盒里,小心又轻盈地夹起一块,直送到他嘴边来。
      庄和初心口上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又热又痒,怔愣片刻,才张口接了去。

      这点心是两层豌豆蓉间夹了一层红豆沙,豌豆蓉清甜爽口,红豆沙细腻浓厚。

      招待宫里人,最要紧是不能出差错,裕王府常日里行事再如何跋扈,府中当差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只会拿出些中规中矩的老花样来。
      这道点心就属于这种稳妥的老花样。

      庄和初从前吃过不知多少回,却是第一次觉得这做法香甜得不可思议。

      见他一块点心入口,神色又缓过许多,千钟才接着说那更要紧的下文:“因为宫里来人询问,裕王许是怕宫里抢在前头,就答应了咱们明日再去梅宅的事。”
      庄和初轻点点头。
      适才一听她说宫里来人问梅重九,便料到会有这结果了。
      “可我觉着有点古怪。”千钟也从那碟子里夹起一块,填进自己嘴里,边吃,边纠着眉头道,“怎么就这么凑巧,咱们想让裕王应允咱们去梅宅,偏就这时候宫里来人问起这事。”

      瞌睡送枕头,突然过于顺遂,也能叫人生出丝丝缕缕的不安来。

      裕王且都能知道他们去过宁王府的事,宫里铁定也知道了,而且能知道得更清楚。
      皇上要是听说了他们在陆氏那里停留过,问过那些话,会做出些什么猜想?

      庄和初在宫里向瞿姑姑问了那些话,瞿姑姑又会做些什么?
      去宫里找瞿姑姑这事,最要紧还为着藏在那公服里的秘密,如今是攥住了一个比料想中更大上百倍,也更沉上百倍的筹码,可这筹码该要怎么用,才最为妥当?

      还有晋国公府,由秦令宜出面与她结成一伙,然后呢?

      再远一点的,还有那离奇葬身火海的两国使团,百里靖费尽周折呈上的裕王当年在南疆的秘密,皇上又打算作何处置?

      千头万绪,像许多股浪涛,源头不同,却一同推着这些人无法回头地往前奔。

      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也不知是些什么压着他,但她一日比一日更清楚地觉出,这人就快要不堪重负了。

      千钟有些担忧问:“明天来的,是个什么人呀?那人保准会去梅宅吗?咱们要不要换个更安生的地方?或者也做点别的打算?”

      庄和初慢慢咽下那一口香甜,最难安抚的心跳也全然稳住了,开口已是一派如常的平和静定。
      “放心,都在预计之内,他一定会来。”

      他有成算,千钟便也不多追问,只又问道:“还要我准备些什么吗?宁王府的事,多亏你想在前头,叫我做了准备,不然裕王突然那么一问,非把我吓呆了不可。”

      他是将这撒谎的事托付给了她,但之前看着她在门外院中捏起一撮土揣起来的时候,想破天去也没想到,她是做的一番什么打算。
      天晓得她献出那一撮“龙气”的时候他忍笑忍得多么辛苦。

      想着她那番精妙绝伦的胡说八道,庄和初眉眼间不由升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不用准备什么,只是……我还想与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千钟忙搁了筷子,认真听着。

      “今晚,我能不能睡在这里?”仿佛是为了让这话当真有个值得“商量”之处,庄和初又道,“想睡得与你近一些。这样,你进我梦里来,可以少走一点路,来得快一些。”

      千钟没有立时应声。
      昨晚在梅宅,庄和初送她回到她住的沉心堂后,说是还有些案头上的事要做,就去春和斋过夜了。比起虎狼环伺的裕王府,梅宅已是足够安全的地处,千钟也想要独自静下来好好捋一捋头绪,便没勉强留他。
      不知他是昨夜没能歇息好,伤情当真有了反复,还是如他所说,刚刚梦到了什么,千钟总觉着这人今日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千钟板下脸道,“你说老实话,要不然,今晚你就……我就睡到院门口去,离你要多远有多远。”

      “伤情不要紧。”庄和初很老实道,“是在医馆里用了些药,故意做给裕王看的,对明日的安排,有好处。”
      千钟听得直皱眉头,“你可是应过我,往后做筹谋会把你自个儿的平安算在里头。”

      “已算过了。”那被她埋怨的老实人颇有些委屈地垂了垂眼,“怪只怪我身子不争气,已是大不如前,还自不量力。”

      明知这人耍赖,可一想到他如此劳心费神甚至舍命地筹谋是为着应她所求,千钟也舍不得再说什么责怪的话。
      何况,只看他今日这样子,不守在他旁边,她也根本不敢睡。

      千钟唤人来简单收拾过,早早上了床,也不扰那似是又睡沉了的人,只一声不响地在他旁边睡下。

      庄和初在一片黑暗中合着眼,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出她每一分动作。
      静静待了良久,待到枕边的人已好一阵没有一丝动作,气息也渐渐平缓下来,庄和初缓缓蹭着被子将手一点点挨过去,轻轻,轻轻地贴靠上她顺在身侧的手。

      一线相接,便小心翼翼地停住了。

      就容他再卑劣这最后一次。
      真的最后一次。

      那浅浅一线的肌肤相亲处尚未融合二人的体温,千钟的手忽然收走了。
      庄和初心头刚刚一空,就觉那收走的手与一整个人一并挨了过来,将他满满地搂住。

      庄和初微惊,故作若无其事问:“怎么了?”

      那搂住他的人尤嫌不够近似的,又向他怀中蹭了蹭,轻轻道:“我感觉到了。”
      “嗯?”
      “感觉到……你想梦见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7章 第 2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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