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叶之冬

1、榜单

　　大多数人的学生时代里，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让全校的学生都能记住他们的名字，而每每霸占成绩单上第一名的人，一举一动，更是备受瞩目。

　　相反的，夹杂在几百名成绩排名单里的人，又有多少患得患失，自我放弃，亦或者纵使在泥沼里，也依旧蹒跚向前。

　　徐莹兰中午未休息，揉了揉太阳穴，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才让昏沉的脑子好受一些。

　　她转身去了校门口，高耸庄严的石门，已有百年历史。石门下两侧石壁上，张贴着此次期中考试成绩排名榜。

　　华龙一中，全校共有一千多名师生，高一共有四百多名学生，分为九个班，三个文科班，六个理科班。已是可以看出，华龙一中是个偏理科的学生多一些的学校。

　　公告栏下，张贴着四张榜单。张贴在右侧的三张，用的是红底黑字，按成绩优劣依次排序，印着各年级学生们的名字。

　　而左侧一栏，排名榜上的最上方金色彩色印着“优秀学子”四字，下面用黄底红字张贴着每个年级前三名学生的名字，与右侧红底黑字的纸张，形成鲜明对比。

　　徐莹兰的成绩自是进不了左侧那一栏的，她站在公告栏前，静静的凝视，眼睛在排行榜熟悉的位置，上前翻找。

　　第285名，比上一次进步二十名，依旧很靠后的位置，却终于进了年级前300名。

　　徐莹兰转身离开，不喜不悲，向教室方向走去。

　　华龙一中，共有三栋教学楼，每栋楼之间，都间隔着巨大的花圃草坪，高三更是在学校最深处，教学楼之间彼此分割，互不打扰。

　　却好像也失去了一丝热闹，多了几分冷冽。

　　华龙一中，是华龙县最好的高中，这里的学生，皆是各个初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子，但优秀的学生多了，似乎在原来学校，排在第一名的徐莹兰，在这里，也显得有些愚笨了。

　　若不是，华龙县教育局有规定，华龙一中需要在华龙县，保证每个初中学校，至少有一个名额进入华龙一中就读。若不是这项规定，凭借着她的中考成绩，根本进不了这所学校。

　　她努力大半年，也只是堪堪进入了前三百名。

　　她缓缓行走在寂静的林荫道上，步子不急不慢，沉稳有力。似是告知自己，往后路漫，且走且瞧。

　　徐莹兰走进九班教室，教室里有四五名同学，为了节约时间，中午不回住处，直接趴在课桌上休憩。她放慢脚步，走到自己的位子前，轻轻的抬起自己的椅子。

　　“哎，姚之远，今天可是我们和高二三班的人比赛，你真的不去啊！”

　　一声响亮的说话声从前门传来，轰隆一声，班里的趴着的几个人，已全都醒了过来，有的看了来人，烦躁的将垫在手下的书，重重的向旁边一放，以表示内心的不满。有的默然无视，继续趴着休憩。

　　徐莹兰僵直着还端着椅子的双手，看向来人。一个是高一九班的体育课代表翟强，一个是入学以来，一直霸占着榜单年级第一的姚之远。

　　翟强闭上嘴，对着被吵醒的同学摆了摆手道歉，又捅了捅走在前面的姚之远，小声道：“大哥我求求你了，就最后一次，这次若是赢了，他们再也不敢说我们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这句话，姚之远从入学偶然加入篮球队开始，就听了不下十几次这样的保证，避而不听，径直走到第四组第一排的座位上，与徐莹兰的此时相差三排的距离。

　　那个位置，真算不上好，只能看见半个黑板，当然姚之远不需要看黑板上写着什么。他选的窗外有一颗紫玉兰树，听孙萌说，因为喜欢这颗树，所以姚之远选了那个位置。

　　而徐莹兰的位置，是众人选择之后，剩下来的，她的窗外是碧蓝之海。

　　姚之远将搭在椅子上的黄白校服外套，拿在手里后，就匆匆离开教室，翟强立刻跟了出去。

　　教室重新恢复平静，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徐莹兰依旧轻轻放下椅子，坐好后，手撑着脑子，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醒醒，快上课啦！”

　　徐莹兰被晃醒，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直愣愣的盯着课桌，双目无神，发了几分钟的呆后，才轻柔柔的道，“嗯，知道了。”

　　孙萌俯首感叹：“我若有你这性子就好了，这几天晚上，我一想到我这次期中考试成绩退步了这么多，愁的都睡不着觉。”

　　徐莹兰认真的想着法子，然后道：“你试试，睡不着的时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孙萌狐疑：“这样可以睡着？”

　　“会少点胡思乱想。”

　　。。。。。。

　　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孙萌哀叹一声，抽出等会上课用的历史书，看着历史书封面，脸色一变低声道：“我已经决定学理科了，我爸说的对，理科以后才好找工作。”

　　还有两个月，就是华龙一中高一文理班重新分班的日子，也是重新分配重点班与普通班的日子。

　　华龙一中的文科班学生，虽然与华龙县其他高中比，是数一数二的。但每年能考进北京几所高校的学生，却只有寥寥几人罢了。

　　但华龙一中的理科生则不然，每年能进985.211高校的学生，数不胜数。

　　孙萌的数学，物理都不算好，但至少比徐莹兰要好些，看她眉头都快拧在了一起。

　　前人之见，或许是对的，却不一定适合每个人。

　　徐莹兰冷冷清清的，没有过多表情，从整齐摆放的书本里面，抽出草稿纸，又从笔袋里掏出铅笔，在纸上写着“文科”与“理科”四字。

　　方递到孙萌面前。

　　“不明白的时候，就写出来。”

　　这是她们之间常玩的把戏，孙萌接过笔，由着徐莹兰询问。

　　“文科与理科中，各自的优势和劣势学科。”

　　孙萌在文科下面，优势写着历史，劣势写着地理。理科下，写优势的时候停了一下，先写着劣势学科，物理，又补了一个数学。

　　徐莹兰没有发表评论，继续平淡问道：“觉得拼尽全力，日后各自的总分能考多少分。”

　　孙萌翻了一页草稿纸，纠结着涂涂改改，将理科中的物理，化学，数学成绩，一降再降，才在之前的那一页，写上文科580分，理科500分。

　　孙萌写完，已是怔怔的看着草稿纸。

　　徐莹兰继续问道：“刚才的拼尽全力，能有几成把握做到。”

　　“文科90%，理科50%”

　　“你能接受的工作，在其占比是多少。”

　　孙萌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工作，她扭头问徐莹兰，“莹兰，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啊！”

　　徐莹兰轻轻柔柔的道：“答完告诉你。”

　　孙萌撅了噘嘴，徐莹兰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有想法。

　　比起在实验室做实验，工地测量，亦是敲代码，她好像都不是很喜欢，她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穿着光鲜亮丽，像电视里播放的那些都市精英一样。

　　孙萌想了想在文科下面写了80%，在理科下面写了20%。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徐莹兰最后问道：“若是放弃另一个，后悔度是多少。”

　　这个问题有些深奥，不知道想从事什么工作，亦是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孙萌脑子里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律师二字。

　　孙萌惊喜的说道：“我想到我以后要做什么工作了。”然后心切的等待着徐莹兰询问，徐莹兰十分配合，“什么工作？”

　　孙萌嘿嘿一笑，“律师啊！你想想啊！我背书快，那些法律词条什么的，我肯定背的好。而且我口才好啊！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吵架吵的过我呢。”

　　说完，二话不说，再方才的问题下面，文科写着0，理科下面写着100%

　　已是百分百的想选择文科了。

　　徐莹兰对着已经兴奋起来的孙萌，表情还是淡淡，将写好的草稿纸张撕下，折好放在她手上，“别急，可以多想想。”

　　人们面对选择时，往往会一腔热血，幻想很多未来之事，打一时之热血。冷静之后，又会回到纠结之处，循环往复，选择接受他人之建议，寻常之理，容易之路。

　　亦无对错，只是心中多了些，如果~

　　孙萌此刻还在兴头上，侧目问徐莹兰，“你还没有说，你以后想干什么呢。”

　　“计算机”徐莹兰十分笃定的回答。

　　“敲代码啊！”

　　“嗯”

　　孙萌“啊”了一声，然后摸了摸徐莹兰浓密幽黑的短发，“以后若是秃了，和我说，我认识卖假发的老板，可以便宜质量好。”

　　徐莹兰想了想，也不是所有学计算机的都会秃头的。
　　~
　　“翟强，还不快点，一天到晚就知道磨磨蹭蹭的。”

　　孙萌靠在走廊边墙面上，用手肘推了推发呆的徐莹兰，“莹兰，你说为什么学校总是以成绩论人，选个座位按成绩排也就算了。明明两个人都迟到了，老刘只会骂学习差的，有本事他也教训一下姚之远啊！”

　　孙萌与班里的其他同学一起，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边，等待着重新选座位。徐莹兰听后，才转过身，看向前面楼梯口方向，翟强与姚之远姗姗来迟，翟强的手里还拿着篮球。

　　姚之远作为班级第一名，原本是可以第一个选座位的，但因为来迟了，已有十几名学生进教室选好了座位。

　　班主任刘谦佑，也就30来岁，身材显瘦，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孙萌说，刚进华龙一中的刘谦佑，是所有老师里面的颜值担当，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可是在华龙一中当了三年班主任后，儒雅老师变得像个狮子一样，异常暴躁。

　　刘谦佑早就看姚之远不顺眼了，可惜姚之远的爸给学校捐了一百万的实验仪器，校长特意嘱咐过，要好甚善待。

　　若是考的差，他还能说上两句，可这家伙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名，楞是没给机会教训。

　　翟强将篮球半掩着放在身后，看差不多也到自己位置了，哈着腰溜进了教室。
　　刘谦佑板着一张脸，指着姚之远道：“还不进去选座位。”
　　孙萌看姚之远进了教室，用手肘推了推徐莹兰的胳膊，“有好戏看了。”
　　“什么？”徐莹兰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孙萌将徐莹兰的身子向自己的身边拽了拽，从她的位置上，可以看到姚之远的座位。

　　“看到没，姚之远同桌的位置被曹鑫给占了，周柠坐在了第二排，可是周柠旁边的位置也被人占了，现在姚之远怕是只能选择和曹鑫坐一起了，哈哈，真是刺激啊！”

　　周柠与姚之远，从入学一来就是同桌，两家人自小认识，虽然班级里其他同学，在私底下总是议论二人关系。

　　颇有微词。

　　甚至传到了刘谦佑的耳朵里，他将二人叫到了办公室讯问。姚之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从校服里面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爸电话。

　　也不知道刘谦佑与他父亲说了什么，反正后来，刘谦佑再也没有管二人的事情。

　　九班的同学，都很好奇姚之远此刻会如何选择，个个聚精会神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徐莹兰并不是很在意他选择哪里，除非他选择了自己的位子......

　　孙萌推了推徐莹兰，“莹兰，他~他将你的位子给占了。”

　　徐莹兰“嗯”了一声，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