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叶之冬

20、遗憾的，萌动的

　　孙萌与他们几人约定了考完后，到小柳家庆祝。

　　那天，他们吃的有些晚，等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孙萌故意让马嘉送徐莹兰回去。

　　马嘉背着一个很大的画筒，两个人漫步在昏黄的马路上，今晚华龙一中周边格外热闹，这个点了，还有很多人在聊天散步，喜悦悲伤，诉说高中三年的青春。

　　“给你，这里是三十幅画，剩下的三十幅画，我以后慢慢画给你。”马嘉将背着的画筒卸下，将其打开，拿出里面的画。

　　徐莹兰接过展开，昏暗的灯光下，画上的颜色已经变了色，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但看的出，依旧很好看。

　　徐莹兰道了一声谢，一幅又一幅的，看的十分仔细。

　　马嘉停了下来，徐莹兰也顿足了脚步，她知道马嘉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过去的人生里，一直将学习摆在第一位，从未想过情感之事，但是她知道，对于马嘉，她一直是以朋友，同学的情意对待。

　　别无其他。

　　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马嘉“徐莹兰，我~”

　　徐莹兰低着头，依旧仔细看着画，她岔开话题的问道：“大画家的画，我可要好好保存，以后等你出名了，这可是会很值钱的。”

　　她笑了笑，眯着眼睛，扬了扬手中的画道：“大画家，以后你去了北京，就算不怎么联系了，也要好好努力啊！我可就指望着靠你这些画暴富呢。”

　　马嘉直直的看着他，嘴里的话有些说不出来。

　　徐莹兰转过身不去看他，依旧边往前走，一幅又一幅的看着手里的画，她发着轻快的语气，继续说着：“算了，这些也够我暴富了，你欠我的那三十幅画，就不用给我了。我是不是很够义气，我的马嘉同学。”

　　不用给我了！

　　马嘉同学！

　　这一句又一句，都在刺痛着一个少年的情动的心。

　　他呐喊道：“是因为姚之远吗？”

　　徐莹兰停住，是因为姚之远吗？她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吧！至少不全是。

　　她摇了摇头。

　　马嘉跑了过来，扶正她的身子，让她的眼睛看着他。

　　“那是因为什么，是我哪里你不喜欢，还是你觉得我还不够好，不够姚之远聪明。”

　　徐莹兰不懂的如何拒绝一个人，但她知道，此刻至少不能将姚之远牵扯进来。

　　她摇头，选择了一个对于马嘉来说，十分陌生，又知道的人：“是温学长。”

　　这个谎言，她知道，马嘉信的。连孙萌都认为，她其实最喜欢的是温良学长。

　　马嘉松开了手，眼里已经看出了泪花，此刻少年是真的悲伤了，他苦笑的问：“所以你执意考龙大，是为了他。”

　　徐莹兰点头。

　　“所以你选择计算机专业，也是因为他学的是这个。”

　　徐莹兰依旧点头。

　　“高中三年，还忘不了，就这么喜欢吗？”

　　徐莹兰看着马嘉，她知道此刻自己是多么的残忍，但是她知道，在情感上，若是无意，不能给他人留下任何念想。

　　她依旧点头。

　　马嘉反问：“若是他不喜欢你呢？”

　　徐莹兰低着头，将脚边的碎石踢到一旁，低声道：“那就坚持下去，直到他有了女朋友为止。”

　　马嘉没有继续说话，他相信徐莹兰对于事情的执着，他之前有问过孙萌关于温学长的事情。

　　那年徐莹兰刚刚初一，她的弟弟在医院救治，她不敢打扰自己的父母，一放学就找个医院楼梯口写作业，写完了才回病房。

　　而那个时候，她遇到了温良。温良那时刚上大学，他父亲的腿受伤，回来照看。

　　偶然一次，在医院的角落里注意到了徐莹兰。

　　饶是待在医院，闲来无事，主动教徐莹功课。

　　徐莹兰起初怯弱的拒绝了，温良说：“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哦，照着你刚才的学习法子，可不会有好成绩的。哥哥教你简单一点的法子，能让你的成绩突飞猛进，要不要。”

　　徐莹兰可能觉得这位满嘴胡话的大哥哥面善，乖巧的点了点头。温良的确教会她很多。

　　但最让徐莹兰感动的是。

　　她拔掉弟弟呼吸罩之后，家里人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她，她的奶奶，骂她是个恶毒的丫头。她一个人孤独的，害怕的躲在楼梯口，捂住嘴痛哭。

　　最后是温良发现了她，他抱着徐莹兰安慰着，“你没有错，你很棒。”

　　后来的三年，只要温良暑假回乡，都会辅导徐莹兰的功课。

　　温良，是她那段黑暗时光里，唯一的光。

　　马嘉知道，此刻的自己，无法让徐莹兰喜欢自己，他此刻也需要时间冷静，“好，那我也等你，有了男朋友才放弃。”

　　徐莹兰叹了一声，看着马嘉难过的走远，她转过身继续看着手里的画，当她看到其中一幅的时候，停在了原地。

　　画里是根据她参加徐悠婚礼那天的照片所画。周边换成了芳华盛开的花园，她穿着粉色纱裙，戴着公主发饰，坐在椅子上，回眸嫣笑。

　　她从未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么高贵，真的像个公主一样。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孙萌后来很多次问过她，为什么当时不答应马嘉的追求。

　　徐莹兰想着为什么呢。

　　大概是：不是马嘉不好，而是她过于理性，那些浪漫的事，并不是她所需要的，她需要的是可以尊重她，懂她，与她并肩前行的人。

　　~

　　短暂的休整之后，徐莹兰奔赴新的奋斗旅程，她坐着汽车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

　　徐莹兰在网吧门口看到了姚之远，也看到了他身旁的周柠。

　　周柠脸色不太好，她对着徐莹兰招了手，打着招呼，和姚之远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徐莹兰过去的时候，姚之远解释：“周柠去图书馆看书。”

　　徐莹兰轻声“嗯”了一声，两个人走进了网吧，这还是徐莹兰第一次走近网吧，里面的灯光灰暗，空气里弥漫着烟味，泡面味，各种烧烤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几排电脑前，有几个人东倒西歪睡着在，因为是早上，大多数都是空的座位。

　　徐莹兰和姚之远站在吧台前，吧台老板手臂上纹满了纹身，嘴里叼着一只烟，眼睛半眯着，显然是还没有睡醒。

　　“老板，给我们开靠里面的两个位子。”

　　老板看着徐莹兰和姚之远，嘴里嘟囔着：“刚考完试吧！”

　　姚之远“嗯”了一声。

　　老板一边收钱，一边问：“考的怎么样啊！”

　　徐莹兰和姚之远默不作声。

　　老板呵呵的一笑，“没事，多大点事，你瞧我，小学毕业，不也活的好好的。”

　　姚之远“嗯”了一声，将号牌拿上，就牵着徐莹兰的手去了座位上。

　　徐莹兰坐在最里面，右边是墙，左边是姚之远，她伸着脖子看着前面，乌烟瘴气的，又将脖子缩了回来。

　　总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

　　姚之远将基本程序下载好，低着头和她小声的讲解书本上的知识。

　　亦如之前辅导她功课。
　　两个人继续静静的敲打着键盘，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好。等到姚之远身边坐了人之后，才被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小男生注意到了这里。

　　“瞧瞧，居然来了两位好学生。”

　　“切，有病。”

　　姚之远与徐莹兰二人并没有理会他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一位得力的战友。

　　就这样，两个人认真充实的过了一周。

　　网吧老板看到两个人进来的时候，脸色越来越好，“吆，两个大学霸又来啦！给你们重新换了位置，靠窗的，空气好点。”

　　姚之远与徐莹兰道了一声谢，又继续努力着。

　　又过了几天，迎来了高考成绩公布的时间。网吧老板见面的时候就说：“等会查成绩，用我这台，网速好。”

　　徐莹兰道了一声谢。

　　徐莹兰十分平静的输入准考证号，等待着成绩公布。

　　她抬眸看着右边站着的网吧老板，左边站着的姚之远，前面伸着脖子刚醒来的网友。

　　“我靠，662分”

　　人群惊讶不已，网吧老板笑呵呵的道：“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娃娃不简单啊！恭喜啊！孩子。”他转头看着姚之远“你呢，怎么不查，担心考的没有你女朋友好吗？”

　　徐莹兰认真的解释道：“我不是他女朋友。”

　　网吧老板窃笑“嗨，还不好意思了。”他拍了拍姚之远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没事，好好干。男人嘛！最主要是会疼女人。”

　　徐莹兰在一旁很想提醒老板，你拍的人，早就被保送了。

　　回到座位后，姚之远问她：“非选龙大不可吗？”

　　徐莹兰不知道，只是她一直坚持了三年的目标，很难去改正，她点了点头。

　　一切过得十分平静，她一边期待大学生活的来临，一边充实着自己。

　　这种日子，平顺的让她有些恍惚。

　　直到见到了周柠。

　　周柠比之前更消瘦了，按道理不会如此才对，周柠这次高考考的很好，依旧是华龙一中文科年级第一，可以去国内任何一所高校。

　　这一次的相聚，周柠没有去图书馆看书，而是坐在姚之远的身边看起了书。

　　等到姚之远出去买饭的时候，周柠才缓缓的问她：“你和姚之远交往了？”

　　徐莹兰摇头。

　　周柠“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道：“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姚之远的高考成绩考了很好，你是知道的。本来，姚叔叔希望他去北京读大学。”

　　周柠停了下来，看着她又继续道：“他却因为你，选择了龙大。龙大自动化专业其实一般，并不是他的首选。姚叔叔还知道因为你，姚之远才选择放弃，所以一直在和他冷战。”

　　徐莹兰默默的听着，浑身凉透，她支吾着问：“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什么。”

　　周柠收回目光，拿起鼠标，在电脑上随便乱点着，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初选择文科吗？”

　　徐莹兰摇了摇头。

　　“因为在姚之远的庇护之下，一切变得十分容易起来。我起初的成绩很一般，他从初一开始辅导我功课，直接告诉我最简便的方式，考试给我划范围，准确率极高。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取的高分。我渐渐像个木偶一样，在姚之远的规划下前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后来，我渐渐明白，不能这样下去，我并不喜欢理科，更不擅长理科。选择文科之后，我才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规划，我才是我自己了。而你如果一直依赖姚之远，也会变成当初的我一样，变成提线木偶。”

　　她又看向徐莹兰，“今天见你，只是想告诉你，姚之远未来的路还很长，姚家的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你若是喜欢他，就强大到配的上他，而不是拖累他，他的舞台不局限于龙大。”

　　徐莹兰抬眸看着她：“为什么否定自己的努力。”

　　周柠不解，“什么？”

　　“为什么否定自己的努力，即使姚之远再厉害，若你不努力，那些知识不会进入你的脑子。

　　若不是你努力，你又如何能在高一的时候，能将理科每门课都考的很好。”

　　周柠反驳：“那是因为姚之远告诉我捷径。”

　　徐莹兰问：“是吗？姚之远划不出整张卷子的范围，若是考了70分，你尚且可以说，是他的帮助。但你每门课都考了90多分，这是你自己的努力。”

　　周柠情绪有些激动，“你根本不懂。”

　　徐莹兰轻声道：“我不知道你遭遇什么事情，我也不能感同身受，说着安慰的话，但我瞧着你很累的样子，所以请你好好待自己，爱自己，你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徐莹兰看着周柠不说话，又继续回答她刚才的话，“我的确有些喜欢姚之远，但是我不认同你的话。”

　　“什么？”

　　“你说，我要喜欢他，就要强大到配的上他才行。若是喜欢，是附加着这种现实的衡量，那我想这并不是真正的平等喜欢，我努力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变得更好。诚然，姚之远帮了我很多，但我依然是徐莹兰，并不是他的提线木偶，我并不会否认我所努力的一切。即使没有他的帮助，我的进步只会放缓，但终会来临。”

　　周柠失神的问：“你为何这么自信。”

　　徐莹兰笑了笑：“因为我母亲告诉我，纵处恶境，也要向阳而生。”

　　她徐莹兰，并非迎男，而是不管苦境如何，都可以迎难而上。

　　可是若不是因为照顾她，姚之远完全可以用家里的电脑。她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沉溺于其中。

　　周柠说的不错，她不能因为自己发着光，而让月亮失了色。

　　周柠走后，姚之远继续教她。徐莹兰微微抬眸的看着他，她这才注意，姚之远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配着他认真的眸子，显得更加有魅力。

　　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了，她对着姚之远喃喃道：“姚之远，明天填志愿的时候，选择北京学校吧！”

　　姚之远侧目看着她，似乎猜到了周柠告诉了她什么事情，他解释着：“周柠若说了什么，你不必在意，我可以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可是，若是因为我的原因你去了龙大，我会坐立不安，每天都会想着，若是你学的不好，会埋没了你的才华，那样我会觉得我有罪。”

　　她没有等姚之远开口，而是鼓足勇气，按着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道：“姚之远，我们一起进步好不好，如果你在北京，而我在龙大，我们可以依旧如此。”

　　徐莹兰停了下来，羞红着脸，这是她最勇敢的一次，十分认真的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当你女朋友，好吗。”

　　姚之远楞住，整张脸都僵住了，他不确定的重复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徐莹兰又鼓起勇气，十分认真的道：“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