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睡了我不睡》虎虎呼呼大睡

10、论坛

　　陈楚凉那边似乎不太顺利。

　　他先是发来消息，让展千元他们自行点菜，又和她特别叮嘱了声：

　　【CCL：抱歉，事情比预想的复杂些。吃完饭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我再联系你。】

　　展千元回了句“好的，没关系”，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声：

　　【正道的光：陈先生一个人没问题么？】

　　他状态本就不算太好，她担心他再次被卷入情绪的旋涡。

　　【CCL：放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展千元看过，无声地按灭屏幕，不再担忧。

　　陈楚凉是一个有自己判断的人，而她相信他的判断。

　　请客的人不在，展千元和彭齐没点太多菜，刚好够吃。

　　饭后，彭齐提议送展千元回去。她想到彭齐的车技，礼貌婉拒：“谢谢彭哥，不过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就不麻烦彭哥了。”

　　彭齐习惯于直来直去，没有强行坚持，只说：“行，这次吃得不尽兴，等下次陈哥得空了咱再聚。”

　　他拉开主驾驶位的车门，却没着急上车，定定地看着展千元。

　　“之前，我不太相信哄睡师的作用，也不理解陈哥为什么要和你签订合同。”

　　“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千元，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他朝她笑了一下，这才坐进车里。

　　展千元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似乎受到鼓舞——他对她的工作予以认可，并抱有更高的期待；又有一些惆怅——彭齐说这句话时，是站在陈楚凉，而非她的立场。

　　她忽然有点羡慕陈先生，遇到低谷时，有朋友的关切，还有专门的人陪伴。

　　要不，她也给自己找一个哄睡师吧。

　　念头冒起，她忍不住被自己逗笑，摇了摇头。

　　贡城不算太大，交通方便，去哪里都用不了太久。展千元看着打车软件上，二十分钟的路程要收费四十多块，还是选择了便宜的公共交通。

　　回到家，她将没用上的电脑从包里拿出来，再次摆上书桌。

　　她做良心买卖，追求服务质量，既然说好帮助陈先生调整作息，就要知道导致失眠的因素为何、什么方法对抗失眠较为有效。

　　虽然相关资料已经被她印在了脑子里，但是重温一次，没准会发现新的思路，找到更适合陈先生的个性化方案。

　　这么想着，展千元打开浏览器。还没想好输入什么搜索关键词，手指便肌肉记忆般地，点开了位于收藏栏之首的网站。

　　是哄睡平台的匿名制外部论坛。

　　上午刚刚收到处罚通告，她现在不太想接触与平台相关的东西。不过进都进来了，她便粗略地扫了两眼。

　　新发的帖子不少，有吐槽自己被抽查点名的，有说审核规则越来越严格的。其中最醒目的一条，是首页靠上位置，一个几百回复的高楼帖子。

　　【头牌跌落云端？平台总算公平了一次！[爆]】

　　原本落在页面右上方红叉上的鼠标，缓缓移到了帖子上。

　　【楼主：友友们看了没啊，今天的通告真是笑死我了。头牌被官方定点狙击，这算不算是遭报应？】

　　“头牌”二字自然还是指展千元。

　　【2楼：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终于找到组织了。我早就觉得她那近万单的订单数量离谱，第二名才刚过八千，差这么多，不是有黑幕还能是什么？这是终于把黑幕揭开了吧！】

　　【3楼：楼上的不知道？听说她认识平台的管理，有这么一层人情在，不得多照顾照顾？】

　　【4楼：也可能是给自己刷单呢，你们别光看她订单数啊，她客户满意率也高得吓人。】

　　【5楼：现在新人接到的单好少，估计有她一份功劳。】

　　【6楼：真的假的阿？有实锤没有？】

　　【7楼：‘有幸’和她接触过一两次吧，只能说，人挺傲的，私信说两句话就借口要忙，不理人了[微笑]。】

　　【8楼：她入行是不是很久了？年龄也比较大吧？现在下单的一般都是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人，和她不会有代沟吗……】

　　诸如此类的揣测与评价，刷了一页又一页。

　　其间零散夹着质疑恶评真实性的回复，也像水滴坠入海中，没能激起一点回应。

　　展千元强迫自己关掉帖子，深吸一口气。

　　她订单数量多，是因为每天都花费比别人更长的时间挂在线上，等待系统派单。

　　客户好评高，是因为她会根据不同客户的偏好提供个性化服务，即使遇到投诉也积极协商解决办法，从不摆烂。

　　不怎么和同行聊天，是她希望把更多经历放在工作内容本身。

　　这些落在旁人眼中，居然都成了罪过。

　　要冷静，别生气。他们只是看她的热闹而已。展千元反复告诫自己。

　　她把论坛页面从自己的收藏夹中删除，又卸载了平台软件。横竖都被禁了权限，不如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多多专注于眼下的生活。

　　她改变不了平台的决定，也没精力和同行吵来吵去，眼不见为净。

　　展千元啊展千元。

　　她有些苦恼地想。

　　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呢？

　　由于无法完全集中精力，查资料的时间花得比以往要久。等她整理好服务方案，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微信收到陈楚凉发来的新消息，一张磁卡的照片，及两句话。

　　【CCL：昨晚被他们拿走的钥匙卡，回来了。】

　　展千元看到，愣了一下。

　　如果她没理解错，这张卡应该就是昨晚方素拿着的那张。他说把它拿回来了，什么意思？是又去见了他的父亲和方小姐，还是和上午碰巧遇见的两个人有关？

　　现在不是细问的好时机，她接着往下看。

　　【CCL：正巧在你家附近办事，方便时告诉我，我去找你。】

　　【正道的光：现在就可以的。】

　　对方很快回复：

　　【CCL：好，十分钟后到楼下。】

　　展千元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换下职业装，穿回了休闲服。头发有些松了，她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抿在耳后，重新绑好。

　　黑路虎停在老地方，展千元上了车，专注地盯着陈楚凉看了一阵。

　　倦意堆积在眸间，看起来没有倾诉的欲望。好在眉头是舒展的，整个人的状态也比初见时好得多。

　　她放心地移开目光，并不急于一时。

　　“中午吃得还好么？”

　　车里放着舒缓的大提琴曲，音量不高，正为他的嗓音增添一抹醇厚的底色。

　　“很好。陈先生呢？”

　　“……还行。”

　　还行，那就是不算好。

　　展千元心念一动，问他：“陈先生准备回家吗？不如我来准备晚餐？按时吃饭是调整作息中的重要一环，营养搭配又有利于健康。”

　　“你很擅长做饭？”他语气随意地问，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不高。

　　“不能说擅长，但积累了多年经验。最近事情太多，才做得少了。”她顿了顿，提议道：“陈先生可以先试试？如果不喜欢，我们再换别的方法。”

　　既然她这么说了，陈楚凉也没什么意见。

　　黑路虎向右转弯，拐进一条宽阔的马路，而后，在一家大型生鲜超市前靠边停车。

　　“家里不常开火，没什么菜。要用什么材料，你看着挑，我付钱。”他解释。

　　展千元听过这家超市，是贡城第一家会员制精品生鲜店，主打新鲜高质。

　　但是……

　　“这家的菜价比较贵。”她提醒说。

　　而从品质上讲，她自己是吃不太出区别。

　　“这是离家最近的一家店。”陈楚凉耐心解释，“或者展小姐有什么合适的店铺推荐？”

　　她对附近不熟悉，没什么更好的建议：“那就在这边买吧。”

　　超市门口，有工作人员查验会员码，确定身份后才予以放行。

　　一排排的货架很高，各式蔬菜水果琳琅满目。娃娃菜、蘑菇、苹果……全都被分好了份儿，包在塑料袋或盒子里，条码整整齐齐地贴在左下角，还贴心地标注了做法和适宜搭配的食材。

　　十分精致，却失了些生活的气息。

　　蔬菜的种类太多，有些展千元都没见过。她沿着货架仔仔细细地看过、挑过，认真得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

　　陈楚凉推着手推车跟在她身边，没有催促，就这样慢悠悠地走。

　　“……这些差不多就够了，油盐酱醋这类，陈先生家里是有的吧？”

　　好不容易把食材选齐，展千元看价签看得眼睛发酸，却有种做完一件大事的成就感。

　　“有的。”他看着她满意地表情，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

　　以往他来超市，总是步调匆匆，拿起需要的产品就走，很少像今天这样悠闲自在。

　　而一日三餐，更被他看做不可不做的麻烦事，他从来没有什么期待。

　　但此时，他忽然有点期待了。

　　他没有直接去结账，反而拐进卖休闲零食的行列。

　　“有没有零食推荐？”

　　展千元没想到陈楚凉会吃零食，这和她对他的印象不太相符。她自己平时也不常买零食，凭着有限的经验，向他推荐了几款尝过觉得还不错的。

　　蜂蜜味土豆条，青柠味薯片，还有每次必买的蟹黄松子。陈楚凉将她说得几款全部揽入购物车，又在饮料柜上买了一提屈臣氏苏打水，才走向收银台。

　　咦。

　　“陈先生喜欢喝苏打水吗？”展千元问。

　　“偶尔。”他轻飘飘地答。

　　先前在彭齐家里，他的那杯苏打水临走也没有动，而她的那杯喝得一滴不剩。陈楚凉想，她应该是爱喝的——至少是不讨厌。

　　买回去备着，总比想喝时找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