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蓝木香 ...
-
余是天下间最美的男子,集了天下间所有的风华,但他似乎从来不笑,眼睛总是漠然又无情的忽视着所有。昭央楼外每日总集了男男女女,只为一睹芳颜,哪怕是他一个厌恶的眼神,也美的足够让人窒息。是他的相貌更惹人,还是因为他冷冰冰的气质,让人退离却又不由自主的靠近。如他所想,这天下间的物,真是贱。
余再也不愿外出了,宛若恨怨深种的少妇,看遍这一池的蓝木香开了败,败了开。
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所有,可是你为何还是想要娶她,她可以给你的,我也能。
轻衣一解,柔软的绸锦滑地,脂玉一样的肤暴露在四月的春日下,也有宛若女子的削肩细腰,盈盈的立在暖风中。轻轻一抬脚风情无限的迈入池中,游到蓝木香深处,摘下聚成球的果实,取出汁液,和着花瓣涂抹在腹间。岸上数十名美貌的白衣女侍宛若木偶般呆呆的站在原地,认真又严肃的闻着散在暖风里的蓝木香的香气,听着衣衫沙沙作响。
安漪是余最倚重的女侍,她记忆中的余总是笑得暖暖。那时候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酒楼初见他,便给她一种魅惑,她扯着他的衣角,说,哥哥,安儿陪你好不好?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生怕他拒绝,安漪急忙又补充安儿很乖什么都会给哥哥当丫鬟好不好?余弯腰摸摸她的头,用想他绸衣一般柔软的笑容说,安儿乖,哥哥一个人可以的。小女娃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咧嘴不管后面追逐的家仆也不管那个一直笑着的那个大哥哥就跑开了。后来她还是做了他的女侍,他唯一一个亲近的,肯把秘密相托的女侍,看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烦躁与愁闷掩盖了阴戾的脸。安静的夜,他宛如一个痛苦孤独却又不得解脱的孩子,紧紧抓着她的手,他讲她听,耳边总是暖暖的带着香气的风。
安漪踩了岸边被折断的枝,看着岸边一排面如皎月眼神清澄却已盲的女侍叹口气退下。
少爷,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原来也是如此的廉价的一厢情愿。
初少涵这个名字,引来的总是女子的爱恨不得,本应是温文谦雅的白衣分明让他穿出了邪魅张扬的味道,如他的性子般,他所中意的所结交的只是男儿郎,只要他想任谁也逃不了。
余不识初少涵,只是朝阳楼外卖茶的老爹提醒他最好不要这副相貌就出了门,被那淫贼遇到可是不好了。余总是笑笑,不说什么。
烟翠山的确美的可以,站在峰顶,看见对面山头一片一片的蓝木香,冰蓝透明。
公子可也是赏这蓝木香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想起,余脚底一滑,向山下滚去。一双手拉住他,环上他的腰,余苍白的脸向上看去,是一个脚勾住一旁粗槐的男子,戏谑的声音又起,公子呀,这可是要小心呀。他眉一挑,余只感到腰间的手用了力,洁白中夹着嫩黄的槐花落下,余也重新站稳了脚。
多谢恩公!余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丝毫都没有注意他此刻是那么的娘,以至于让对方的眉毛动了又动才稳定下来。
余还记得,当时他说,哎呀,我的脚太用力了,抽筋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耍了心眼的小孩子,虽皱了眉头,但是嘴角带了抹坏笑。余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傻傻的看着他,小心思动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恩公,我背恩公下山义不容辞!
余走几步便要歇歇,而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扇子,是不是感慨一句,哎呀,公子呀,真是汗颜,小生还是自己走吧!
余苦笑了一下,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明明很想把背上的人扔下去,明明是他下他在先,还要他去报恩背着他,不忍心舍了自己的面子,好歹瘦弱点但好歹也是男人呀,于是傻傻的死撑说了一路,还要装什么知恩图报宽厚仁义。
待到回了昭央楼,已是晚霞满天,灿烂辉煌,布满整个西方,架在罪魁祸首的烟翠山上。白衣染了橘黄,初少涵那噙了笑的眸子让他没舍得挪开眼。时常的想呀想呀,初少涵就是这般人物,玩世不恭中别有一份细腻的心思,让你又怨又念。
小余儿,初哥哥我来了。执了扇的手熟稔的挑了余的下巴,弯弯翘起的嘴角尽是嬉笑之意。余刚想发点小脾气,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初少涵腿上,他有力的双臂正紧紧锁着自己,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对着他的耳朵徐徐吹着热气,让他有气也发不出,顿时软了下来。
安漪记得初少涵走后他回来过一次,为了他,为了她,为了它?那无法放弃的滔天权利富贵!
余少爷,我不笨,即便我听不到,但是并不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给他一封信,他就这样快马加鞭的来了。余狠狠地掀了檀木桌,在苦涩中感到了一丝快乐。
初少涵,石大小姐在昭央楼,而且我们也是时候了断了。
信纸是淡蓝色的,一角勾勒了妖异的花,似女子娇艳的脸。
留了他一夜,即便是敷衍了事,但是余却是心满意足了,只盼着自己会产下他的孩子。
第二日,初少涵拉着安漪到了府内隐蔽的一角,他说你速速回去与我完婚。安漪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淡淡的,指指自己的耳朵,她回忆着以前说话时候的感觉对他说她听不见,对他说你死心吧,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找到此生最大的幸事。
据此不过五个月,余已如被风抽干的花,腹间却奇异的膨大,他抚摸着肚子,蜡黄干瘦的脸上才泛起丝丝温柔。安漪每每看着他那一副幸福的样子,却总是泛起淡淡的心酸。
这又何必呢,为此一搏,换回的只是一场空,孩子未生下,人也去了。初府有二少三少,石家有二女三女,初少涵也继承不了家业,自己也只是个自废双耳的侍女,默默打扫着一座干瘪瘦小的坟,如同他死前的样子,实在是瘦弱的不成人形,透过已经是黄褐色的皮肤可以看见白中带乌青的骨头,关节处鲜明的连接。
坟上忽的长起了蓝木香,一株一株的开着蓝色的香花,试图盖住小小的坟茔。
哈哈,余呀余,你可真是执拗,即便是死,也盼望着他来,还想着给他开枝散叶,这本就是女子饿责任,你一个男子为什么总是和女子抢呢!你留我在身边,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有一天他会离开你,选择那财富名利,你不想让我听见你的话,但是我可以读懂唇语,即便我聋了,但是我有眼睛,我同样可以知道你在说什么。每一次,你抓紧我的手,一遍一遍对我说对不起,一遍一遍的说恨我,一遍一遍的恨我为什么是石家大小姐,命中注定要和初少涵结为连理的人,你不忍心毁了他,所以只好毁了我,又欲盖弥彰的对我好。聪明如你,但你可算出来了毁了我,你也算是间接毁了他?
我们的情怎么总是这么不值一文呢,只想要那不能实现的梦魇,哪怕明明知道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断壁残垣,却还要义无反顾的去赌。
最后,我们得到的是什么?
良辰不再,好景不来,一切皆空。
坟上的蓝木香落了花,结出蓝色球状的果实。石碑上原本也只是轻轻划过的字迹已经消除。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拄了拐杖缓缓离去,踩着地上的落叶枯枝发出沉闷的响声。天上忽然划过一道白光,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但是老夫人的世界依然是安静宁和,一如沉淀已久的心。
蓝木香,花分四层,碧蕊蓝花,莹若透明香气宜人,花可食,果可用,食花涂汁一年,男子男子交合可育,胎儿吸收其精血成形,其一人殁一人绝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