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岛》古崎

11、番茄

　　邹艺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姐姐！”

　　声音在电梯间回响。宁漪下意识回头，刚才乘坐的那部电梯已经继续往上。松一口气，宁漪走向邹艺萱，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仅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小行李箱。

　　邹艺萱开门见山，“姐姐，我来投奔你。”

　　这一副行头是离家出走并决定投奔的模样。宁漪打开门，一边问，“和室友吵架了？”

　　记得邹艺萱说过，她现在和一个好朋友住在一起。

　　“嗯。”邹艺萱回答得稍显委屈。

　　宁漪替邹艺萱搬行李箱，“怎么忽然吵架了？”

　　“就是……”邹艺萱支支吾吾，“因为一点事情，反正惹我生气了。”

　　“好朋友之间，小打小闹也正常。”

　　“嗯。”

　　邹艺萱没具体回答，宁漪也不再多问。不清楚她们两个好朋友到底因为什么吵架，到底吵成什么样子。不过看邹艺萱这副蔫了的模样，估计一时半会儿和好不了。

　　“要不搬过来住？”宁漪邀请，“次卧一直空着。”

　　邹艺萱惊讶，“还没租出去吗？”

　　挂了那么久的招租公告，效果并不怎么好。中间当然也接到过好几次电话咨询。

　　一个执着于问能不能降价，宁漪拒绝得干脆。租房就是为了额外赚钱，降价还不如不租，她一个人住自由自在。

　　一个约看房，每次约的时间都是宁漪不在市里的时间，不是在月影寺开会，就是在月影寺实地勘测。约了几次没约上，那人索性放弃了。

　　一个问能不能带上她好姐妹一起，等于是两个人租一间房，挨着睡。本来家里多一个陌生人，宁漪就已经是做了退让了。这一下家里要多出两个陌生人，无论如何也做不了退让。

　　就这么接到咨询又给拒绝，拖到现在，次卧还是没有租出去。

　　宁漪又问了一遍邹艺萱，“过来吗？”

　　“呃……”邹艺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再说吧。”

　　没有再提这个事情。邹艺萱穿着宁漪的白兔拖鞋，啪嗒啪嗒往屋里走。先去次卧看了一圈，奶咖色木地板光泽明亮，米色百合床柔软舒适是邹艺萱喜欢的风格。

　　可虽然喜欢，但并不想住。

　　“我想和你睡在一起。”邹艺萱拽着宁漪的手臂撒娇，“姐姐，我今晚挨着你睡，好不好？”

　　哪里承受得住。宁漪笑了下，“好。”

　　得到应允后，邹艺萱兴奋，拖着行李箱到主卧里，打开，拿出睡衣要洗澡。宁漪又带邹艺萱去了浴室。

　　“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都在这边。洗面奶洗面巾在格子里。抽屉里有新的牙刷。浴巾用我的？”

　　邹艺萱嬉笑，“好咧。”

　　欣喜地关上门。水流从花洒里源源不断流出，热气氤氲，白雾填满空间。

　　看到邹艺萱适应得很快，宁漪回到饭厅歇息，倒了一杯淡茶。

　　门铃响起。

　　打开门，看见穿深灰色宽松T恤的赖至廷正站在门口。

　　宁漪顿了顿，下意识把大开的门拉上一些，掩盖一半。

　　“干嘛？”宁漪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赖至廷解释，“晚上没吃饱，我饿了。”

　　宁漪无语质问，“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赖至廷叉着腰。劲瘦的腰，之前被宽松T恤完全遮挡。“我想炒饭吃，但是家里没锅。”

　　如果没记错的话，赖至廷搬来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住这么久，连锅都没有。宁漪问，“你没在家做过饭？”

　　“昂。”吃的不是食堂就是外卖，赖至廷今晚心血来潮想做饭，“你锅借我。”

　　宁漪抿嘴，“等着。”

　　“我去拿。”赖至廷说着要往屋里走。

　　然而他往左走，宁漪就挡在左边。他往右走，宁漪就挡在右边。左右是不让他跨进门一步。

　　赖至廷蹙眉，“怎么，家里藏了男人？”

　　宁漪点头，“嗯。”

　　……

　　真能气人。赖至廷烦闷地往后退一步，“得得得，我不进去，你拿给我。”

　　宁漪警告，“只能在门口等着。”顺势关上了门。

　　小心谨慎走回屋内。不知道为什么，宁漪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先往浴室方向瞄一眼，仍然只有花洒的水流声音，邹艺萱那边一切正常。宁漪这才走去厨房，拿锅。

　　回到玄关，打开门，递上锅，“喏。”

　　一口墨绿色的奶锅，还没饭店里装水煮牛肉的汤碗大。赖至廷举着锅左看右看，“就这个？”

　　“不然？”

　　赖至廷把锅递回去，“换个大点的。”

　　“我只有这个。”这个是一人食的专用雪平锅。宁漪做的都是一人食，不管煮面做饭还是熬汤，这口锅轻巧便捷大小合适，对她而言最恰当不过。

　　“不要就还我。”宁漪伸手准备接过来。

　　赖至廷灵活缩回手，“那就这个，用了还你。”

　　拿着锅要走。刚走到电梯旁，听见宁漪喊一声。

　　“诶！”

　　赖至廷回头，“嗯？”

　　宁漪回到屋里，片刻后，又回来，隔空扔给赖至廷一个火龙果，“喏。”

　　轻易接过火龙果，还顺便往上抛了下，赖至廷笑道，“谢了。”

　　没等赖至廷进电梯，宁漪关上了门。

　　小心谨慎走回屋内，再看一下浴室那边的情况。邹艺萱正好打开门。

　　“洗完了？”宁漪镇静下来。

　　“姐姐，吹风机呢？”邹艺萱用浴巾乱揉头发。

　　“我去给你拿来。”

　　宁漪去主卧里翻抽屉，出来时，发现邹艺萱正撅着屁股，在茶几上翻玻璃果盘，东看西看。

　　“火龙果呢？”邹艺萱问，“刚才我才看见这里有个火龙果。”

　　宁漪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最近没有买过火龙果。”

　　她立即拿出手机，“想吃？我马上点外卖。”

　　邹艺萱摆手，“诶，不用。我吃猕猴桃也行。”

　　甚至忘了吹头发，邹艺萱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专心剥猕猴桃。宁漪也没精力再去提醒邹艺萱，先吹头发不然感冒之类的话。

　　缓了缓，宁漪说一声，“我去洗澡。”

　　邹艺萱一口含住猕猴桃，应道，“嗯。”

　　浴室里，蒸汽温热，香味扑鼻。

　　洗完澡出来，邹艺萱已经躺在床上玩游戏了。

　　宁漪去梳妆台前擦水乳，习惯性点亮手机，看见赖至廷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是赖至廷煮的番茄鸡蛋面，切盘火龙果。

　　一条消息，很简短：[睡了？]

　　宁漪单手回复：[？]

　　赖至廷：[我来还锅。]

　　宁漪双手拿起手机：[明天再来。]

　　过了片刻，又补充：[我已经睡了。]

　　赖至廷：[（OK）]

　　这才松一口气。宁漪涂上一层薄薄的唇膏，收拾好桌面，去到床上。邹艺萱打游戏正起劲。

　　宁漪先躺下。过了一阵，邹艺萱打完这局游戏，伸个懒腰，也跟着躺下。

　　熄了灯。落地窗外，霓虹闪烁。

　　睡觉时候，邹艺萱挨得很近，侧躺着面对宁漪，双手枕在耳旁。

　　邹艺萱窃笑，“姐姐，你还真把赖至廷给说动了。”

　　宁漪没听懂，“嗯？”

　　“就托他照顾我的事。”邹艺萱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点开和赖至廷的聊天记录，拿给宁漪看。

　　那天宁漪拜托赖至廷照顾邹艺萱，把邹艺萱的微信推给了赖至廷。赖至廷当晚加了邹艺萱好友，发了消息。

　　邹艺萱：[（hello）]

　　赖至廷：[新来的？]

　　邹艺萱：[嗯嗯（可爱）]

　　赖至廷：[有事就找我。]

　　邹艺萱：[好滴好滴（嘿哈）（嘿哈）]

　　干练简洁的对话。

　　“没想到他比想象中好相处。”邹艺萱悄悄问宁漪，“姐姐，他是因为你才这样好的，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要怎么回答。赖至廷不可能因为宁漪才变得好相处，第一个假设不成立。赖至廷本身并不咋样，第二个假设也不成立。

　　没有第三个选项么。

　　邹艺萱似乎并没有在意宁漪是否给出答案，自我沉醉，“他在我心里又加了十分。”

　　莫名心颤一下。

　　转过身，宁漪从平躺变为面对邹艺萱，“萱萱，其实赖至廷是我……”

　　想说的是，其实赖至廷是我的前男友。因为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宁漪似乎应该向邹艺萱坦白她和赖至廷的特殊关系。

　　她是她的妹妹。不应该有所隐瞒。

　　所以想说，“前……”

　　前……前……前……

　　前不出口。

　　邹艺萱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替宁漪补充，“前个项目的合作伙伴？”

　　“不是，是现在这个项目有合作。”宁漪纠正。这一来刚才的情绪被打破了，更说不出口。

　　邹艺萱羡慕，“真好，我也想跟他有合作，近距离看看他。”

　　这么直白吗。宁漪犹豫，对邹艺萱旁敲侧击，“萱萱……你是不是对赖至廷有想法？”

　　“嗯。”邹艺萱先应下来，仔细想想感觉不对，反问，“你是说谈恋爱那种想法吗？”

　　“嗯……”宁漪回应。

　　邹艺萱忽然变得一本正经，提醒宁漪，“姐姐，我有男朋友的。”

　　对。邹艺萱之前说过的，有男朋友，大二在一起，一直恩爱到现在。还说男朋友不在青山，现在属于异地。

　　宁漪不是很懂，“那你怎么一直追着赖至廷打听？”

　　邹艺萱回答得坦诚，“因为他帅。”

　　改不了，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看见帅哥就挪不开眼。邹艺萱认真解释，“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

　　上个月爱的是隔壁组长，这个月爱的是赖至廷。邹艺萱的档期很满的。

　　没忍住，宁漪笑出了声。搞得邹艺萱也笑了。

　　又变回了亲昵地贴贴的状态。邹艺萱在宁漪耳边喃喃，“赖至廷的外貌真的很养眼。”

　　宁漪没回应。

　　“但是吧，他只适合看看，最多当个普通朋友，不适合在一起。”邹艺萱说完停一下，再补充，“我看人很准的。”

　　一句句话在宁漪脑海里盘旋。

　　他只适合当普通朋友。

　　不适合在一起。

　　邹艺萱问宁漪，“你觉得呢？”

　　“嗯……”宁漪敷衍回应，拉了下被子，“我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邹艺萱听话地挪回原位，盖上被子，“嗯，晚安。”

　　房间归于寂静。窗外霓虹熄灭了一些。

　　宁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