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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烧 ...

  •   丹红回了房,王槊还得招待来客。

      刘老太本就身体不好,更不愿意掺和这档子事,早早称病,只在拜堂的时候不情不愿出来露了一面。

      故婚宴上的大小事情全落在王槊一人头上。

      待酒阑人散后,草草把杯盘狼藉收拾一通的王槊,因席上喝的酒劲上头,迷迷糊糊就推开原本属于他的房门。

      暖烘烘的灯光铺了一地,更是晕开那点醺醺然的酒意。

      只是在看到丹红望向自己时,王槊猛然回神,立刻要关上房门。

      丹红却叫住他。

      她笑盈盈的看着王槊,因为也饮了些酒,此时脸上泛着微醺的红。

      但是丹红开口吐出的问话却是:“席上那位,是你哪位好兄弟?”

      王槊心知丹红有所误会,急切的向前走了两步,舌头都有些打结地说:“不是、我与他并不相熟,他只是邻舍,村上一个懒汉。”

      丹红顺手抄起桌上一把用以量体裁衣的木尺,抵住王槊前进的步子。

      “一身酒味。”她撇开视线冷着脸说,“难闻。”

      王槊又立马退后几步,站在打开的门边,叫夜晚的冷风吹散他身上的酒气。

      丹红则是垂着眸子坐在床沿,许久以后,她忽然问:“柴房那边收拾完了吗?”

      她起一个话头,王槊往往就能明白她未出口的意思。

      今日柴房里也摆了一桌酒,桌子还给借用的邻舍,但满地的狼藉要收拾完还是头疼,更别提那小房子里散之不去的酒水饭菜味道。

      但这些对王槊并不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事实上,前两日草草收拾出来的柴房环境不见得比招待过客人的现在好到哪去。

      说是柴房,实际上是因为王家人丁单薄而落空的房间,除却一角用以堆柴,里边还放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除了厚厚的灰尘与久不住人的腐朽味儿,阴暗的角落里偶有些多足的朋友路过。

      丹红又不是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大小姐,当然清楚柴房里的情况。

      她前两天叫王槊搬进去的时候不管,现在忽然惦记起招待完客人的柴房住起来不舒服……

      王槊心念一动,复抬头仔细打量丹红。

      只见她眉间微蹙,双眸里朦朦胧胧似萦绕着什么未名的情绪。

      王槊顿了顿,沉默的外表丁点儿都看不出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激烈的天人交战。

      终于,他开口:“大概收拾了一下,不妨碍晚上睡觉。”

      丹红迟钝的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王槊再找不到继续杵在这儿的理由,便低声道:“早些休息。”

      言罢,就要阖上门离开。

      孰料丹红忽然叫住了他。

      可也只叫了他一声,随后她抬起迷惘的眸子,盯着他不发一言。

      王槊想:现在应当不算趁人之危了吧?

      但他又立刻在心中唾弃自己。

      即便如此,定在门口的脚依旧一动不动。

      “客人来来去去的,柴房里到处都是泥水……”丹红慢悠悠的开口。

      她说到这里再次停顿,并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用词。

      王槊依旧是不动如山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此时有多么吵闹。

      丹红说:“铺盖脏了,不好清理。”

      她说完,还煞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盯着王槊,等他回答。

      挂着饵料的鱼钩吊在眼前,于王槊而言,只要她肯抛出鱼钩,不管这根线后边接的是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咬上去。

      他嘴角弯了弯:“那今晚我能不能在这个房间打扰一晚?”

      丹红垂眸点了点头,压根没看王槊一眼。

      她蛮喜欢和王槊说话的,对方的每一句回复好像都能说到她心坎上。

      丹红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孰为鱼?孰为饵?

      这个念头很快被困倦又抑郁的心境掩埋。

      也许是喝酒的缘故。

      酒这玩意,总是会把一些藏得很深的东西勾出来、铺开,将不想面对的人笼罩其中。

      丹红想:王槊人还不错。

      她……希望身边有个喘气的家伙,和自己的呼吸缠在一块,带上些活人味。

      王槊乖乖把铺盖放在离床三尺的地方,丹红没有说什么。

      她缩进被窝里,很快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但王槊却睡不着。

      他侧着身子,因为眼神好,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儿床上起伏的影子,今天穿的那身裙子被丹红换下后随意搭在桌子上,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冰冰凉凉的裙摆。

      这也是他敬酒时一直在提着的。

      王槊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但他很清楚,至少这一刻他甘之如饴。

      天还未亮,王槊已经醒来,他侧耳听着,忽然坐起严肃地盯着床上隆起的影子。

      传到耳边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王槊抿抿唇,开口轻唤丹红的名字。

      一声接着一声,也不知叫了多少遍,终于听到一声短促含糊的应答。

      隆起的影子轻轻一颤,被窝里伸出的手扒拉下被子边,支起身看向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王槊松了口气。

      这时丹红又含含糊糊地说:“你不会是叫我起来敬茶的吧?”

      王槊立刻否认。

      他低着头说了声“你继续休息”,随后起身收拾铺盖。

      丹红也真的倒下继续睡。

      王槊又转头看了她好一阵子——丹红这几日起床的时间很是固定,从未有拖延的时候。

      他偏开视线,想着也许是因为昨日喝了酒,况且突然不准时起床又算不得什么事儿,并顺手把桌上的衣裙叠好放到一旁。

      从房间里出来时,王槊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刚关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转身看去,刘珠早早坐在门边不知在做些什么。

      大清早实在天冷,她只开了条门缝,叫外边的光线能落进来,让她看清手上的活计。

      王槊走近一看,才发现刘老太正叠着纸元宝。

      一个接一个,在她脚边围了一圈。

      见他走来,刘珠没好气地说:“没有可操心的,便要睡到太阳都挂顶上?”

      王槊没说话,而是看着刘珠脚边的纸元宝。

      刘珠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满,说:“丹红总算是把地要回来,也不怕人收走了,现在该正正经经去祭拜祭拜爹娘了吧?”

      王槊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丹红去祭拜她的爹娘,甚至一大早起来折元宝。

      但他想,丹红也许是乐意的。

      他去厨房准备煮了地瓜粥,先侍奉刘珠吃完,再从保着温的锅里盛出一碗,走到房门前敲上几下。

      过了好一阵儿,里边才传出动静。

      王槊将粥碗放在桌上,看向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的丹红。

      这大冬天的,里衣都穿得比熊皮还厚,再加上丹红此时迷迷糊糊,完全想不到男女大防。

      她披上外衣,套上绣鞋,走到桌边孰若无人、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等丹红喝完粥,王槊才将刘珠方才说得话转述给她。

      丹红一怔,随后僵着点点头,道:“是该正式地看看他们去。”

      之后丹红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沉默着同刘珠折纸元宝,刘珠也难得没吐出刺人的话。

      王槊则是在院子外的雪堆里不知处理着什么东西。

      等吃过午饭,王槊便拎着一麻袋纸元宝,揣上火折子,与丹红一道上山。

      丹红走得很慢。

      她脚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因为绣鞋薄,脚腕冻得没什么知觉,故伤愈过程中的瘙痒难受几乎没感受到。

      但她依旧走得很慢。

      王槊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而是落后她半个身位,默默虚扶着她。

      倘若丹红向后一倒,便会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

      但丹红一路上甚至没有丁点儿后仰的趋势。

      她稳稳地走到父母坟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墓碑上两行名字。

      终于看清了。

      丹红直挺挺的跪下、叩首,像个一丝不苟的假人。

      元宝堆被点燃,明灭着火星子的纸片打着旋飞起来,像是落到一双看不见的手里,随后北风刮过,它们又纷纷跌在雪地里,变成黑黢黢的灰烬。

      起身的时候丹红猛地一个踉跄。

      一旁的王槊立刻揽住她。

      她像是忽然失去所有的力气,就这样顺势跌进了王槊的怀里。

      即便是冬日里,王槊的衣物穿得也不厚实。

      灼热的呼吸隔着布料烫到王槊的心口。

      丹红不知何时又发起烧。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后,王槊先是煎了剩下的风寒药,喂神志不清的丹红喝下,不见烧退,他又连夜赶到云城药铺,守着开门的时间抓几副药回家。

      丹红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低烧了断断续续半个月才彻底退下去。

      她终于恢复些精气神,中午还连干两碗饭。

      过午丹红与刘老太闲聊的时候,直骂自己的老子娘不做人,故意想办法折腾自己,在旁听着的刘珠又冲她面露嫌弃。

      没见过病好后埋怨死鬼爹娘的。

      刘珠不欲与她聊丹家夫妻俩,便扯开话题道:“你那地打算种什么?”

      丹红的眼珠子贼溜溜一转。

      刘珠见她不说话,立刻意识到什么,怒道:“你不会要我儿帮你种地吧?”

      丹红笑嘻嘻地说:“自然是要我自己来的。”

      说的好听,刘珠怎么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只要丹红一下地,王槊保管要追过去把她拎出来自己上。

      刘珠气鼓鼓地说:“两块地啊,你真是把我儿子当牛使唤。”

      丹红笑道:“王槊哥可比牛还能干。”

      她气一阵,又想到什么,立马对丹红说:“明年芒种,你那片地里一半麦子是我们家的。”

      “为什么?”丹红不服。

      刘珠哼哼几声,道:“我那老牛似的儿子,见你地里麦苗被毁了大半,将我们地里的苗移栽过去一半,别说能不能活了,就是长成,也得归我们家。”

      “麦苗被毁?”丹红瞪大眼。

      刘珠一瞧就知道王槊准是怕影响丹红康复,没将这件事告诉她。

      “谁知道是你得罪的哪路人,夜黑风高的,将你田里的苗毁了好几垄。喏,王槊这几天一直在忙活移栽的事情呢。”

      说话间,王槊正打外边回来。

      他瞧两人坐在院子里聊着,脚下便微微一顿,随后敲敲鞋底的泥,若无其事往柴房走——没有丹红的邀请,他自然是又搬回柴房睡了。

      没过一会儿,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没关,丹红站在门口张望着问:“王槊!我那地是怎么回事?”

      果然就是在聊这件事。

      刘珠绝不会叫丹红无知无觉占去他们家便宜。

      王槊有几分无奈,他放下准备换汗湿的衣裳的手,转身对丹红说:“确实是被人毁了几垄,过去好几日。你不要听我娘说,我家地里苗长得密,本也长不好,移一些到你的地里,反而能长得更好。”

      丹红才不信。

      冰天雪地里给麦苗搬家,能活下来都算它们命大。

      但丹红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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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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