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雾里看花，花不再》王内人

54、【番外】往生（全）

　　我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的时候是，死的时候也是。

　　我只有一个朋友，她叫做叶萍。她是我从小学便开始的朋友，从一顿饭认识的，一直都很庆幸认识了她，才让我的生活变得有了色彩。

　　“文静，以后这位置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

　　“文静，你什么都不缺，你不会明白想得到却得不到的痛苦！”

　　“文静，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从小到大你都那么顺利，让我嫉妒的要命！”

　　“文静……”

　　“文静……”

　　对，我的名字叫做文静。我以前的名字有很多，比如张意美，李多多，还有一个更难听的，叫安七。不过‘文静’这名字，是后来的事，十二岁的事。

　　孤儿的命运就是这样，送来送去，遇到好的养父养母，自然会待你好的。可要是遇到只是想找个孩子陪自家孩子的，那就只有当佣人的命运了，即使吃好住好。

　　我一直在找一个答案，就是我的身世。

　　或许是因为还是一个孩子的缘故，我曾经那么迫切的寻求我的亲身父母。甚至到了成年以后还在寻找。可当我看到他们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并且和自家的家人那么愉快时，我无法安心混入其中。

　　我曾经去找过我的母亲，单独的，而不是上门敲她的家门。

　　她哭着对我说：我爱你，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可是我与你父亲是未婚先孕啊！你的父亲可以娶我，但我的父亲不会让我嫁给他！

　　我还去找过我的父亲，他是一个日本人，是最早来中国工作的日本人。

　　他住在母亲的小楼里，是她父亲的房客，一来二去，也就生了情愫。可是好景不长，暗结珠胎，被她父亲知道，硬是不让她跟着日本人去日本。

　　日本人……

　　呵呵……

　　我过了八年时间，终于和我的父亲见面。

　　在总经理办公室，他成为了我的下属，而我是他的上司。他白发苍苍，眼角布满皱纹，精神萎靡不振，和忙碌的寻常日本人没有两样。

　　他的眼睛像我，我的嘴唇像母亲。

　　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笑了，对他说道：还记得林曼吗？我是她的女儿。

　　他的眼睛‘蹭’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又马上低下头，连连点头，他垂下了脑袋，我根本看不清他现在的样子。

　　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或许我可以提拔你？”

　　他没有说话。

　　我又说道：“不过她也不能算做是我的母亲……”

　　他还是没有说话，可抖动的双肩却出卖了他。

　　我沉默，看向他。忽然觉得肩上像放下了什么，呵呵低笑道：“不过，你记得她就好。出去吧，我会安排的。”

　　他鞠躬，退出门口。

　　他在门口停下来，诧异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惊呼一声，“是你！”

　　之后，我就把他调去了韩国子公司做调查协调员。

　　这是一个闲置，可工资却很高。

　　那一年，我三十岁，单身，生活除了公司就是家，偶尔出去陪客户也是难得的，然后在某一天，我在日本的地铁里遇到了一位故人，说是故人也是难为了这二字，只因这人是最后收养我的那家人的儿子，比我大五岁。

　　他是我一生中，除了叶萍之外最让我记怀的。

　　也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文楷。”

　　“小静。”

　　随后，我们找了一间咖啡屋，坐了下来。他在十年前是个阳光的男孩，在十年后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依然带着笑，看着我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温柔。

　　他叹了一口气，道：“过了那么多年，才发现只有你没变。”

　　不，我变了。

　　没有人不会变，更何况是我。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却被我躲过。他也无所谓，耸肩道：“你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女人。倒是我，最近熬夜都要喝五杯咖啡来提神。”

　　“你来日本做什么？”

　　“只是来散心，那女人每次都问我要钱，也厌烦她了。”

　　“她是你老婆，这是应该的。”

　　“我的老婆应该是你。况且，她只是我的是前妻。”

　　我一怔，垂下头，搅动勺子，苦涩笑道：“对，你说得不错。可惜是过去式了。”

　　文楷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年少轻狂，过了这么多年，回头想起来，的确是我的错。也活该那时候我被你揍。”

　　我讨厌别人用一副怀念的表情述说以前的事情，并且说些无意义的占用我的时间。

　　我嗑下咖啡杯，说道：“过去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文楷道：“十二岁那年，你出现在我眼前。那时候我很讨厌你，因为你是我妈带回来的内定妻子。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有女朋友，年少轻狂，害得你。其实，那个时候我只要看你的眼睛就应该知道你不屑于我——”

　　“够了！”我截住了他想说下去的话，努力压住火气道：“以前的事提它做什么！！”

　　文楷自顾自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知道就好！”

　　文楷自然明白我的疏远是为了什么，他的确是忏悔了，那这也的确是过去的事。他最终叹了一口气，道：“说得没错，有的事情过去了真得无法弥补。”

　　“嗯。”

　　“……你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

　　“你终于说对了一件事。”

　　“那你又为什么愿意和我喝咖啡？”

　　“……”

　　文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已经看穿了我心里想什么。这个男人，真是恨不得永远见不到他。我笑道：“我没有拒绝邀请的习惯。不过，我想你可以走了。”

　　其实当年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害得我无法生育而已。

　　这也没什么，我本身就对于孩子什么的没有很大兴趣。这是一个契机，让我在文家全身而退。所有人都觉得我伤心了，而且无法忘怀。

　　文楷这个人，大男子主义，总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围着他转。这点无可厚非，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可惜的是，我就是讨厌这样的男人。

　　同性相斥。

　　文楷耸耸肩，起身道：“OK，我如今在东京医院就任，有时间来找我叙叙旧，在异乡找到同乡人很难得的。”

　　这男人的脸皮真是厚！

　　我看着他的离开并且付清了账单，甚至松了一口气。我很肯定，应付他一人比开会还要费脑力。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忘记事情，明明是记得最清楚的，等到关键时刻却记得不清楚了。他们都说这是更年期，想来大概也是。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如今看来从未少过。

　　那么父母？这心愿早就完成了不是么……

　　那么是家庭……？

　　……她无法接受一个男人闯进自己的生活里。

　　看着好友叶萍的孩子已到了上初中的年纪，而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心里也是着急过，也无法跨出那一步。

　　我揉揉沉重的脑袋，缓缓紧绷的神经。

　　还是太勉强了，看来过几天还是请个假出去放松一下罢，趁着叶萍孩子十岁生日，回次中国。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当我站起来时，眼前昏白一片，只觉天旋地转，耳鸣眼花，我昏倒的前一秒，我想……或许这是件坏事也不一定。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人生其实就是一场闹剧。

　　总在不经意间就告诉人类，你还太渺小，太无知，更不是大自然的主宰，因为无论是再如何强大的人类，都会死亡。

　　所以当得知自己的白细胞正在扩散时，并没有多少惊讶。

　　真是狗血的要命。

　　白细胞每日每夜都在不断增长，用再多的药物压抑也无济于事。

　　也真是搞不懂，明明是难以医治的病偏偏还对此报以厚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还是离开了医院，继续在公司里，把手头上最后一个文案提早结束。

　　我又看了看我的存折，里面的钱足够我奢侈余下的人生后，毅然递出辞职信。没想到的是，当这家公司的老总知道我要走以后居然是笑脸欢送……

　　他们早看我不顺眼了吧，不然不会这么兴高采烈的。

　　“文静，你为什么要走？”

　　我挑眉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温不火道：“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别看她明眸善睐，那可是十足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这个总经理的位置她可是觊觎许久了。

　　这次自己的请辞，她是最有可能代替我的人。

　　我不再和她说话，我收拾好东西与她擦肩而过，我自然看到她的怒火，她应该高兴而不是生气。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她终于可以走上她的康庄大道。

　　我回了中国，在临死之前又见了一次母亲。

　　我用我存款里所有的积蓄换她三个月的陪伴。最后，我还是奢望母爱。的确，她也做到了，至少在我死的时候还在身边陪着我，一直到我闭眼。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钱才对我这么好，我都知足了。毕竟，我用钱给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三个月。

　　所以当我再次复活时，我只觉得遗憾。

　　我那一生，根本就是无所事事。

　　‘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使命’什么的，通通都是安慰人的。我的一生，比起巫行云不值一提。

　　我愿成为巫行云，代替她活下去。

　　我就是巫行云，巫行云就是我。

　　然后，我遇到了高寄萍，我尊称她为‘高姐’。

　　高姐是一个漂亮美丽，心计深沉的女人，我欣赏她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自然愿意跟着她。那时我也还小，总是要有一个依靠的。

　　她把我当作是一个小女孩，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作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她利用我，我利用她。

　　合乎常理。

　　可最终没有料到的是，我竟对她放不下。人和狗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产生感情，更别说是人与人之间可，如果没看见高姐为了养育付出了多少也不会为她卖命。

　　高姐很聪明，也终究也是一个女人。

　　高寄萍认为有了我的效忠就会为她做任何事，做一辈子的事。可是这不可能，巫行云的一生根本就不能碌碌无为。

　　我帮她，是因为她庇护我。

　　越来越多的要求，越来越怪的神经质，巫行云并不是神，无法满足她任何要求。

　　我对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然后，我遇到了孙剑。

　　说句过于俗气的话，如果时光能倒流，真希望没有遇到他。

　　一开始打算找机会杀了他好让孙玉伯失去一大助力，再杀了韩棠那事情就成功了大半。可是孙剑这个人，出乎意料的认真，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却忽视我的意图。

　　我无法对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恶意相向。

　　所以，我还是离开了他。

　　可最后，是他离开了我。

　　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