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见鬼 ...
-
那天，程大宇见到了赵谦，只不过，见到的不是赵谦的人，而是——
赵谦的——
鬼。
又是在公司里忙碌了一整天，见各式各样的人，说各式各样的话，谈笑风生间，轻松签定合同，赚钱这种事，如今对程大宇来说已没什么难度。
送走客人，程大宇按按疲惫的双肩，转身点起一根烟，站在落地窗前抽。
烟雾飘缈间，他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夕阳之景……
笃笃！
年轻漂亮的小助理敲门进来：
“程总，今晚七点的餐会，陈总那边想延后到九点开始，八点钟，太湖餐厅的店长将与您讨论下季度的促销活动，另外其他分店的……”
程大宇挥了挥手：
“今晚的工作都帮我推了！”
“哦？您有其他安排？”
程大宇敲敲烟灰说：
“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下——”
小助理冲上来紧张问候：
“程总您没事吧？瞧您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呢！是不是病了呀！我立刻帮您叫救护车！！！”
“我没病！”
程大宇怒吼一声后被烟呛到：“咳咳！别瞎猜了，做完事你就下班吧——”
助理忽然又想起来：
“差点忘了！刚刚您太太来过电话，说是晚上会带小朋友回娘家，晚饭只好请您自己在外面解决了。”
“哦，知道了。”
小助理抿嘴笑了笑：
“要帮您订餐厅吗？”
“啊？”
“既然您推掉工作，想必一定跟朋友有约，请原谅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没礼貌，但程总您平常真的太工作狂啦，钱是赚不完的，偶尔您也该找朋友玩一玩放松一下嘛！”
“玩？”程大宇哧的一声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当我跟你一样还是小年轻啊？少废话了，出去吧！”
“哦。”
小助理应了一声出去了，关上门后，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
程大宇又抽了口烟，好累，连烟也懒得抽下去了，他想熄烟，结果手刚伸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我的腰！
程大宇彻底愣住了。
啊咧？
怎么搞的？
平常再怎么累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难道说——
程大宇瞪大了双眼——
坐在酒吧里，程大宇一边抽烟一边和相识的酒吧老板畅谈起“老”这个话题。
“不得不说，年纪不饶人啊！”明明和他差不多，今年也才三十出头的酒吧老板，居然会向他吐出这种类似老年人的言论，“就拿我来说吧，从今年开春起，我至少已经得过四次感冒、一次发烧，喏，就上个礼拜，居然还出了风疹！真不是我吹牛，三十岁之前，我连一个喷嚏都没打过！”
“真的只是年纪上去的原因？不是别的？”程大宇故意搞笑。
酒吧老板摇头叹气：
“与其说是年纪，不如说是生活的重压，这几年，钱是越来越难挣了，可用钱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多了！成家立业，两样都是重担！”他苦笑了一下又说：“如果我能像你那么有本事，到处开分店，每天坐坐办公室就有大把进账、就好咯！”
“都一样的，”程大宇喝一口酒道：“至少开酒吧是你的兴趣爱好，而我开餐厅，就不一定是了。”
酒吧老板走后，程大宇喝光了杯里的酒，又点了一杯喝光后，他结账离开。
酒后不能开车，程大宇摇摇晃晃走出酒吧门口，正打算抽完手上这根烟后就叫辆滴滴回家的，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辆车竟像中了邪似的直直地朝他这边猛撞了过来……
程大宇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坐在医院的塑料长椅上。
巨大的候诊大厅里，除了偶尔经过的一两个医护人员，就只有他一个人——
嘶——
头，好痛！
下意识地拿手摸向痛处，掌心竟接触到一股温热。
什么东西？
把手拿下来、就着灯光一看——
程大宇倒抽了一口凉气！
满满的一手、居然全是通红的鲜血！
他不敢相信的、再拿手抹一下——
呃……
好恶心。
浓厚的血腥味，刺激到喉部一阵痉挛，程大宇跳起身、慌忙寻找垃圾桶，然后……
他扑上去痛快地吐了……
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几乎连整个胃袋也一起吐出来之后，令人讨厌的恶心感终于消散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受伤的？又怎么会来医院的？
带着全身快散架的骨头、抱着剧痛的头、哀声地瘫坐在地上，一向自诩铁人的程大宇竟罕见的感到有些脆弱了上来……
嘻嘻！
嘻嘻嘻！
一阵调皮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谁？
是谁在笑？
程大宇冲着空气怒睁双目。
嘻嘻！
是我呀！
程大宇，你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呼啦啦——
一阵阴风吹过，笑声倏然飘至耳际——
啊啊啊啊啊！！！！！！
程大宇惨叫着、差点屁滚尿流。
是赵谦！
竟然是赵谦！
赵谦静静地蹲在程大宇的面前，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离世前那一套浅蓝色的病号服，黑色刘海下，雪白、削瘦但五官异常俊美的脸蛋上带着他一贯的平和的笑容，他说：
不要怕，程大宇，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你你、程大宇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人是鬼？
嘻嘻，赵谦又笑了笑，只是笑容变得有些哀楚了起来，他说：
大宇，我离开至少已经有四年了，清明那天，你不是才跟林松一起来墓地看过我了吗？你敬我的那杯酒，我都喝了，真是好酒哇！只可惜，没能当面和你俩一起碰上一杯。
程大宇的眼底涌上了热泪：
那瓶酒我珍藏好多年了！贵过一台车呢！除非是你，我才舍不得开！
是呢，赵谦又嘻嘻地笑，笑容温柔如水：知道你厉害了，不止当了老总、日进斗金，还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我的朋友里面，就数你最成功了！
大宇呆滞不动。
不过……
不过什么？
赵谦歪了歪头看着他：
大宇，你开心吗？
大理石地面的反光倒映在赵谦的脸上，赵谦安静的笑容像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的梅花一样苍白、纤薄。
大宇答不出话来——
赵谦突然振臂跳起身来，大宇忙问：
你要做什么？
赵谦背对着他，开始喃喃细语：
好久没打球了，在下面，我到处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篮球场，却始终没能遇上可以一起打球的人，真的好怀念啊，过去我和你、还有林松、还有其他的队友，大家在一起尽兴打球的日子……
大宇站起身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打啊！
赵谦扭过身来，冲他指了指头的位置、一脸严肃地说：
你受伤了呀！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随后，赵谦就消失了。
赵谦！！！
程大宇怒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喂！你醒啦？！”
迎面而入的是陶知熙陶大医师冷若冰霜的脸。
“怎么是你？”
“什么话？不想看到我啊？”陶知熙翻了个白眼，随后拿起电筒，翻他的眼皮。
“好痛，能不能轻点？”
“怕痛就不要让自己进医院啊！！”
陶知熙慢悠悠做完检查后才把手收走。
然后她拿笔写病历。
程大宇左顾右盼，甚至连床底都趴下去看过了，哪儿都没有找到赵谦的身影。
窗外天光大亮，难道是因为这个，身为鬼的赵谦才跑掉的？
“喂！喂！！！”
陶知熙突然大力推他。
“干嘛？”
“你在发什么呆啊？”
大宇说不出话来。
除非他是疯了，否则如何说得通他之前遇到的事是真是假呢？他见到了鬼。还跟鬼讲了话。难道他被车撞、撞出了特异功能、能通灵了吗？！
“陶知熙，你最近有没见过赵谦？”
“什么鬼话？”
“清明你也不跟我们一起去见他！”
“我那天值班！”
“为了工作，你连朋友也不要了！”
陶知熙拿笔狠狠敲了他一下：
“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给我装疯卖傻！检查报告显示你只有一点皮外伤，最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程大宇喃喃：
“我见到他了。”
陶知熙抱起双臂、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程大宇又喃喃：
“赵谦一定很想我们，他说在下面找不到可以一起打球的朋友，不过，我知道，都过去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理由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陶知熙嘴角抽搐：
“你别、别跟我来这套！”
程大宇轻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立在床边的陶知熙渐渐红了双眼……
当晚，程大宇头顶纱布，叫来林松一起进球馆打球。
看台上，沈兰兰兴致勃勃地和陶知熙坐在一起边吃爆米花边观战。
“好久没看他们打球了，真难得程大宇居然抽得出空呢！不过，他的伤，不要紧吧？”
陶知熙冷笑一声道：
“要紧又怎么样？能比打球更要紧？”
“也是！”兰兰笑。
才看了一会儿球，陶知熙开始左顾右盼，兰兰发现了，问她在找什么。
“沈兰兰，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兰兰吓了一跳说：
“什么？你见到鬼啦？”
陶知熙摇摇头说：
“我竟然……有点羡慕起他来了……”
“谁呀？”
“程大宇。”
“为什么羡慕他？”
“因为……”陶知熙喃喃：“他竟然能那么好命地见到他想见的人，而那……也是我一直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砰！
场上球进篮了！沈兰兰站起身欢呼：
“加油啊林松！你是好样的！打败程大宇！”
陶知熙擦了一把眼泪，也站起身大喊道：
“加油啊程大宇！你是好样的！打败林松！我请大家吃夜宵！！”
沈兰兰笑着补上一句：
“我出钱加份烧烤！！”
场上两兄弟异口同声：
“赖账的是小狗！”
“放心啦馋猫！！！”
俩女生抱在一起狂笑。
嘻嘻……
篮球场的一角，穿着病号服的赵谦也在默默地、盈盈地、看着他的朋友们笑着。
大家都笑得好快活啊……
最后，他把视线定在了陶知熙的脸上，虽然，始终没能和她对视上，不过……
能看到她笑。
他就已经感到很安慰了。
尽管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但他还是向她挥起手来。
即使——
她一定看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见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