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祉川

8、8

　　山峦重叠，漫山遍野的白杏花如雪般铺撒在山谷之中，清淡的幽香随风飘散着。

　　睡梦中的小狐狸，嗅着鼻尖的清香，在梦中回到了它那最熟悉的场景。也是一地如雪的白，只是这些白并不是杏花的白，而是魔界之中独有的白沫花。

　　花瓣细小娇嫩，香味如杏，纤细的花枝在风中摇曳。

　　它看着眼前熟悉的白沫花，内心满是欢喜。兴奋地往白沫花丛中扑去，沾染了满身的清香。

　　“小离。”耳边传来温柔又亲切的呼唤声。

　　小离回过头，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它面前。小离兴奋地喊了一声“哥哥！”，然后扑了上去。那身影张开双手，把它接入怀中。

　　梦境之外的小狐狸趴在满地的白色杏花花瓣上，闭着眼，嘴中也跟随着梦中喃喃着：“哥哥......”

　　旁边的杏花树上，一片青色的衣摆垂落，粗壮的枝干上正斜靠着一人。那人听见小狐狸在梦中发出的呓语，轻啧一声，“就连做梦都想着哥哥，还真是......呵。”

　　不知道在梦中又看见了什么，小狐狸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它颤抖着身体，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落在身下的花瓣上。

　　青衣人从枝干上滑下，走到小狐狸身边。他俯下身，将小狐狸从地上抱了起来，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小狐狸背部的绒毛。

　　很快，小狐狸渐渐被安抚下来。

　　等小离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一地的白，有些恍惚，仿佛它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但是它梦到了什么，似乎也记不太清了。

　　“小哼唧？”小离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哼唧兽身上睡着的，现在却不见了兽影。

　　“一醒来就找那只哼唧兽，看来小离是一点都不想我啊。”

　　低缓而又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离抬起头，看到一张带着笑的脸。

　　那人一身青色长衣，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雌雄莫辨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有些柔弱。他眉眼含笑，眼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红，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极为显眼。

　　“曲曲，怎么是你。”小离见到他有些惊喜。

　　这些年以来，虽然小离一直努力地找哥哥，但是在魔界的时候，也认识了许多好朋友。秋曲就是其中之一。

　　秋曲故作伤心道：“怎么？小离不想见到我？”

　　“我没有！小离当然想见到曲曲了。小离最喜欢跟曲曲玩了！”

　　它这么说可不是在哄秋曲开心，全是真心实意的。

　　在妖、魔、混沌三界被隔离出去之前，小离每次出来找哥哥时，秋曲都会陪着它。只是现在有了神器“月离”的封印，他没办法跟着一起，小离便只能一个人出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小离最喜欢跟我玩了。那小离这次出来找到哥哥没？”秋曲似乎并不知道小离已经被哥哥抛弃了，状似不知情地温柔询问道。

　　小离原本开心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哥哥......呜。曲曲，哥哥他不要我了。”

　　秋曲上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哥哥不要你了，我要你。小离跟我一起回魔界，好不好？”

　　“不要！小离不想回魔界，小离要找哥哥。曲曲带小离去找哥哥好不好？”小离乞求似的看着秋曲。如果秋曲能帮它，它一定很快就能重新找到哥哥。

　　秋曲轻轻叹了口气，小狐狸果然不会跟他回去。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小狐狸为什么会对找到哥哥这么执着。

　　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小狐狸口中的“哥哥”，但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那好，我带你找哥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秋曲轻抚它有些暗淡的皮毛，小狐狸似乎对自己的状况并不清楚。

　　“曲曲想要小离干什么，小离一定都能做到的！”小离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它相信秋曲不会对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秋曲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那小离就在这陪我一个月吧。”

　　小离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秋曲眸中带着笑，原本空荡的手中变出一枚果子。那果子是透明的红色，微微带着点紫红的光，约莫只有指头大小。

　　他放到小狐狸面前晃了晃，小离眼神一亮，“节节果！小离最喜欢吃节节果了！”

　　它开心地扑向秋曲的掌心，嗷呜一声就把小小的果实吃了进去。香甜的汁水中蕴含着丰富的灵力，小离咽下之后，整只狐狸似乎都变得精神起来。

　　“曲曲，小离还想要。”小离意犹未尽地砸吧嘴。这个果子虽然好吃，但是太小了，一下子就吃完了。

　　“真是贪吃的小家伙，你看看身后是什么？”

　　秋曲宠溺地捏了一下它的鼻尖，修长的指尖轻点了一下小狐狸身后的空气。空气一阵波动，一大箩筐的节节果出现在小狐狸面前。

　　满满的红色小果实瞬间吸引了小离的注意，它兴奋地从秋曲手上跳下来，四肢大敞着趴在堆积如山的节节果上。

　　“好多节节果，曲曲对我最好了！”小离用爪子扒拉了好几个果子塞在嘴里，丰富的汁水甚至都沾湿了嘴边的绒毛。

　　小狐狸大口大口吃着不要钱似的节节果，秋曲在一旁也丝毫不心疼，好像这果子就像大白菜一样稀疏平常。

　　节节果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在六界之中却是十分稀少的存在。它不仅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生长的时间还十分漫长。

　　一棵节节果树想要顺利地结出果实，必须生长近万年。不仅如此，它的周边还必须有节节蜂的存在，才能成功开花授粉。

　　而这节节蜂实力十分强悍，仅一只，就相当于普通人修元婴期的存在，更何况它们是成千上万只聚集在一起。

　　不过秋曲“恰好”在魔界中发现了一颗节节果树，这棵树也“恰好”进入了成熟的结果期。

　　虽然节节果树一次性结的果子并不多，但是给小狐狸吃也还是绰绰有余。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段。但是对于小离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它每天都开心地吃着秋曲给它准备的各种仙果，吃完了就在杏花林中晒晒太阳。如果不是它还想着去找哥哥的话，恐怕早就屁颠屁颠跟着秋曲回魔界了吧。

　　小离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之后，躺在秋曲给它做的小软垫上舒服地晒着太阳。

　　秋曲走过来时，恰好看到小狐狸这幅可爱的样子，他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它圆鼓鼓的肚皮。肚皮上出现一个凹痕又弹了回去。

　　“唔，曲曲你干什么。”因为吃得太多，秋曲这戳的一下让小离肚子有些难受。它翻过身，把肚子护在身下，不肯让秋曲再戳。

　　秋曲看它这幅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没有人跟你抢，你吃这么多干什么？”

　　“不知道，小离就是想吃。呜，小离好撑。”小离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它现在对这些果子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每次都吃得撑住了才肯停止。

　　现在因为吃得太多，肚子开始疼了，小离抱着肚子呜呜地哭着，“都怪曲曲戳我肚子，小离肚子好疼。”

　　“小离不哭，我给你灌点灵力就不疼了。”秋曲也没想到它居然会吃这么多，赶紧用手覆在它的背上，利用灵力帮它消化着体内的果实。

　　过了一会，小离的肚子终于消了下去，它趴在软垫上有些神色恹恹。无意间看到秋曲腰上系着的一个短哨，哨子上还坠着一根红绳。

　　它想起了哥哥的那只青色的大鸟，顿时有些怀念起哥哥的气息来，“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了，曲曲现在是不是可以带我去找哥哥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呢，想不到你还记得。”秋曲轻笑，他看小狐狸每天都乐不思蜀的，还想着说不定能把小狐狸骗回去呢，看来现在计划泡了汤。

　　“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做到，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找你哥哥。”

　　“太好了，小离马上就要见到哥哥了。”小离兴奋地在软垫上打了一个滚。完全忘记了仰宫是怎么把它无情地抛弃的。

　　而另一边的仰宫正在一棵枯树下静静地坐着。

　　他闭着眼，背部挺直。偌大的一片荒芜的空地上，仅有他一人在。身后的枯树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摇摇欲坠。

　　而在他身后的远处，正是那片天地交汇的异象之地。天与地杂糅在一起，里面透出暗紫和深红，极为诡异。

　　仰宫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月了，却始终不见他要接替的人。若是三日后还没有人来，他便打算独自前往寻找封印点的所在。

　　他不知道那人是已经陨落，还是暂时无法脱身。但加固隔离的事刻不容缓，蠢蠢欲动的妖、魔、混沌三界，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能摧毁隔离的时机。

　　一声长鸣响起，青羟鸟扇动着翅膀落在仰宫身边，掀起的尘土被仰宫周围的灵力隔开，他睁开眼，发丝仍旧一丝不苟地垂落在耳边。

　　青羟鸟又叫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凑到他面前，虔诚地闭上眼。

　　仰宫抬手拂过青羟鸟的头顶，修长的指尖凝聚出一点灵力，缓缓地侵入青羟鸟的脑海中。

　　广阔的天、荒芜贫瘠的地......还有那暗紫和深红的杂乱之地，一幅幅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

　　很快仰宫收回手，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不再继续。

　　已经驯服的灵兽，能够通过共享神识的方式，为自己的主人充当“眼睛”。但是需要它对这个主人充分的认可，和完全的臣服。

　　青羟鸟在第一眼见到仰宫时，就已经看出了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因此对他的实力产生了充分的认可。

　　这样一个强大、冷静，而又可靠的存在，青羟鸟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选择了臣服。

　　仰宫手中突然多出一颗灵果，青羟鸟开心地扑扇了一下翅膀，然后将灵果叼在嘴中，咽了下去。

　　充沛的灵力从灵果中涌入它的体内，青羟鸟长鸣一声，自己回到短哨中，开始吸收这些灵力。

　　仰宫虽然没有养过灵宠，但是也见过牧修喂养他那些灵宠。只需要给它们喂食一些容易吸收的仙果，它们便能从中获得极大的助力。

　　而从仰宫手中出来的仙果，自然是比牧修平时用来喂食的要好上许多。就方才的那一颗果子，青羟鸟就需要花费最少三天的时间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