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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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煦站在梁启恒家门口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看着周围仿佛逐渐要从花苞中崩开的春意，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地方，程煦有十年没来了。
十年前的这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和十年前对比，是有一些不同的，程煦想。
程煦偏过头，看了看四周。
梁启恒家的宅子，原先的深红色厚重木门，换成了现在的大铁门，加上了指纹锁和可视化装置，周围白色的栅栏重新涂了漆，焕然一新。
种的花倒是没变，还是一些红色白色的玫瑰，错乱的种在一起，白的红的，有一种奇异的美。程煦想起小的时候，他经常和梁启恒在花园边上玩。
他抚摸着玫瑰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揪下来，在地方摆放出各种图案。
梁启恒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阴影下。
程煦准备敲门的手放下，他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竟然想不起那个时候梁启恒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程煦突然不想敲门了。
虽然他是坐了很久的火车，中途还换了很多交通工具，一路风尘仆仆的来的。
但这一刻，程煦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静静的站着，看着花园里的玫瑰。
门在这时，却突然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他眯着眼睛看了程煦一眼，然后像是认出了他一般，惊喜的喊出声，“小煦！”
是梁家的管家。
程煦看着老管家苍老的脸，笑了一下。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脸上的沟壑更深，头发也从花白变成全白了。
程煦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颗萎缩的核桃。
“小煦你回来了吗？”管家用那种老人特有的，带着丝痰意的沙哑，问程煦。
程煦乍然见到曾经熟悉的人，心里有些瑟缩。但他想，没关系，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于是程煦强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笑着说：“好久没回家，最近有事，顺便过来看看。”
管家不赞同的看着他，“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少爷这些年，很是想你。”
程煦又笑了一声。
从他很小的时候，这位管家就是这般说话，至今没有变过。
那个时候程煦也不很聪明，每次都把这种话当真。
小小的程煦，就真的以为梁启恒每日每日的都很孤独，都很想他，于是他想也不想，包里背着自己的小玩具，就敲开梁家的大门。
他小小的身躯穿过沉重的木门，穿过漫长昏沉的走廊，穿过当时也还是孩子的梁启恒的阴暗的楼梯口，抬起一只圆圆的小手，敲响那扇门。
“启恒在吗？”程煦问。
他再次告诉自己，他已经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情，自己主动去做的话，比被动接受更好。
管家把门打开了一些，把程煦让了进来，“少爷今天刚好在家，他肠胃不太舒服，今天没去公司，这会儿在卧室躺着呢。”
程煦点点头，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
还是长长的走廊，阴沉的楼梯。
程煦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多年前木板发霉的味道，他心里打了个冷颤。
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程煦站在半空，又有些退却。
管家颤颤巍巍跟在他身后，程煦想起自己之前总是看着这位管家上楼梯的背影……
看来时间果真是最公平的东西。
程煦最终还是站到了梁启恒卧室的门前。
他敲了三下门。
卧室里面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张叔，我说了我不想吃。”
程煦的手顿住。
管家张叔在门外轻咳一声，“少爷，小煦来看你了。”
房间里面突然没有了声音。
程煦站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小时候自以为和梁启恒关系甚好，每每没有敲门，兴冲冲的走进去，坐到他的床沿上。
后来程煦才想明白，梁启恒当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大户人家的小孩，从来都不怎么看得起班里穷娃娃的礼仪和教养，他们只是迫于自己从小得到的教育，从来不说出口，只在心里记上一笔。
其实这次是梁启恒发邮件让他回来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程煦拉黑了梁启恒所有的联系方式，孤身一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原本是想着再也不要回来的。
可是这次，梁启恒说自己得了胃癌，希望程煦能回来看他一眼。
许久，门里面传出一道声音，那声音淡淡的，说：“进来。”
程煦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很暗，程煦根据小时候的记忆，摸索着墙壁上的按钮，把灯打亮。
床上凹陷的地方，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的，露在被子外面。
程煦看了他一眼，静静走了过去，在他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叫了句“梁总。”
梁启恒从程煦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放在他的身上，从未偏移过。
这会儿看程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叫他“梁总”，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却终于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程煦点点头，公式化的问:“你最近还好吗？医生怎么说？”脸上是装出来的关切。
梁启恒原先是很有些激动的，这会儿看程煦这幅样子，于是也不自觉置了气。他的声音冷淡了些，眼神却依然没有从程煦脸上移开：“我就是你如今看到的这幅样子。倒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过的如何？”
程煦想了想自己如今的生活，不好不坏，于是也点了点头，“我也还行。”
两人相对无话。
从前一直是程煦找话题，现在程煦不乐意寻找一个新的话头，两人之间只剩下淡淡的沉默。
梁启恒终是出了声，“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重庆吗？”
程煦听闻这句话，有些发愣，才终于想起是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程煦说不喜欢南方的阴雨天，说小时候去重庆玩过，刚好是梅雨季节，雨湿漉漉的从天上掉落，弄得人心里也潮潮的。
其实程煦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你了”，奈何当时的程煦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思，更别说并不喜欢他的梁启恒了。
这会儿梁启恒突然提到这个，程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程煦干笑道：“重庆工资稍微高一些。”
梁启恒又不说话了。
程煦就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眼神也不乱瞟，似乎对于梁启恒这人，和与梁启恒有关的很多东西，都毫无兴趣。
墙壁上的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秒针在空气中发出咔、咔的声响。
小时候程煦曾经在这件卧室和梁启恒睡过，当他刚闭上眼睛的时候，秒针的声音就刺到他的耳朵里，进一步刺到他的心上。
程煦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在随着秒针的跳动而固化。
梁启恒睡觉很浅眠，在程煦睡不着忍不住翻身的时候，他总是闭着眼，不耐烦的说一声：“再吵滚出去。”
程煦就僵硬着身子，躺在梁启恒旁边，像一个木乃伊，整晚整晚的听着秒针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吐出来。
时隔多年，程煦又回到了这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是很舒服，呼吸正在变得急促，他屏住呼吸，想靠冥想把内心的焦躁强压下去。
程煦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屁股微微从座椅上抬起，想离开的话语正在舌尖上斟酌。
梁启恒却先他一步问出声：“你要走？”
程煦没想到梁启恒会先问他，只能讪讪一笑，“我还有点事，下次来看你。”
其实他心里知道，已经没下次了。
梁启恒没吭声。
程煦自顾自的站起身，就听梁启恒问他：“你待会有什么事？”
程煦还站着，环顾着这间卧室，心想，即使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这间屋子还是空旷的让人觉得害怕。
听到梁启恒的问题，程煦眨眨眼，想了想，编了句谎话:“待会和朋友约了吃饭。”
其实程煦在这儿没朋友，他最好的那些年，都是和梁启恒在一起度过的。
就听梁启恒又问：“你哪个朋友？”
程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梁启恒很少会问他这些问题，而每次梁启恒自己出去玩、旅游、上马术课、围棋课的时候，程煦好奇发问的时候，梁启恒都会斜着眼神，用一种看动物的眼神看他，“我的事要向你汇报？”
这样的次数多了，程煦也很少再问了。
但小程煦会喋喋不休的和梁启恒说自己的事情，小到自己今天买了块新橡皮，大到他有点喜欢隔壁的李倩倩，事无巨细的，都要和梁启恒说一通。
程煦后来反思，可能是因为梁启恒的话本身太少了，而他又是一个很怕冷场的人，小小的他没有其他什么话题可以讲，只能不断把自己的那些细小琐碎的事情翻出来讲，翻来覆去的讲，一遍一遍的讲，讲到了梁启恒烦，自己也烦。
等讲到无可再讲的时候，程煦也沉默下来。
梁启恒似是很不习惯程煦的沉默，他嘴唇翕动，又问了一遍：“你和谁？”
程煦其实是以为梁启恒不会细问，所以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却没想到梁启恒问了，还问了两遍。
程煦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自己今晚上到底应该和谁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