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都是凯厄斯的错》一粒盟

14、Episode 14

　　Episode 14

　　史密斯府的二层有一座小会客厅，是原先的主人用来会见重要客人，商谈隐秘要事的地方。

　　小会客厅空间并不大，但装饰得比其他地方都要豪华，墙面上镶嵌了东方绘画瓷砖，地板上用不同的木材精心铺设出几何组合图案。
　　房间里有两张天鹅绒单人沙发，宽大得能让人完全陷进去，猩红窗帘则足够厚重，可以完全将光线阻隔在外。

　　没有光线对房间里的两个人没有丝毫影响。

　　芙蕾达被凯厄斯带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坐下，她能听到他坐在了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但不能看到金发的吸血鬼交叉双腿而坐，姿态闲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我得说，您今天的拜访完全在我预料之外。”
　　凯厄斯闲聊似的说，“我是否能认为，您来这一趟，是有话要和我说？”

　　芙蕾达轻声回答：“仍旧是上次的请求……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而我当时已经拒绝过您了，”凯厄斯嘲讽似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他当时怒气冲冲地离开，芙蕾达当然记得很清楚，况且无论是谁，都会对吸血鬼拒绝饮用人血这件事记忆犹新的。

　　“但您没有说明原因，”芙蕾达抿了一下嘴角，看起来像一个虚假的微笑，“我想，如果我们坦诚以待……”
　　“——坦。诚。以。待。”

　　凯厄斯打断芙蕾达的话，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他扬了扬眉，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换了个更自在的坐姿。

　　“很好，芙蕾达小姐，我真高兴你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不得不说，是个讨人喜欢的意料之外，那么事不宜迟，让我们这就开始吧。”
　　芙蕾达：“……？”

　　“您不愿意？”凯厄斯慢悠悠道，“容我提醒您，这是唯一的办法。您解释我想知道的，我解释您想知道的，之后，我们才能再商量别的事。”
　　“……”
　　“从您开始。”
　　“……”

　　虽然她不是这个计划，但芙蕾达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顺着他：“那么，您想知道什么？”

　　“第一件，”凯厄斯脑子里扫了一遍超长的提问单，“名字。”
　　“芙蕾达。”
　　毫无犹豫，看起来的确是真名。

　　凯厄斯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做什么，他顿了顿：“年龄。”
　　芙蕾达：“？”

　　她的表情太惊讶了，凯厄斯清清嗓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经历——我是说，你在哪一年，出生于维也纳什么样的家庭？”
　　“……我记不清楚了。”

　　没有人会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她显然是在敷衍。凯厄斯往芙蕾达脸上看了一眼，想警告她一句，但嘴上不听使唤，只是毫无威力地轻讽道：“看起来您的记忆力有待改善。”
　　芙蕾达点了点头。
　　凯厄斯：“……”

　　这个点头他是真没料到。

　　会客厅里静了片刻，凯厄斯又道，“那么，让我们说一点您或许还记得的事——近些年的事，希望您不会再记不清楚？”
　　“嗯，我尽力。”

　　“您最好是——你很早就离开大陆了吗？”
　　芙蕾达回忆了一下：“大约一年前。”
　　吸血鬼挑眉：“第一次？”
　　“第一次。”
　　“……”

　　一年前才第一次到英格兰，那她是怎么和前任切斯特主教认识的？难道说这些年英格兰的主教还和罗马有联系吗？
　　凯厄斯手肘撑在扶手上，不悦地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建议阿罗搜集一些能辨别谎言的吸血鬼，这样就能知道眼前的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只是他不想现在问到切斯特主教的事，他不打算给芙蕾达提醒。他要看到芙蕾达见到新人切斯特主教时，最真实的反应是什么。

　　于是吸血鬼转移了方向，问起了提问单上其他的问题。

　　“您身上有很多奇特的地方，它们都是一出生就具备，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您是指？”
　　“让我们一样一样来——比如说，您无法被人杀死。”
　　“这件事，直到第一次被人杀死时我才知道。”
　　“哦？在此之前，没有发生任何让您觉得与此有关的事件？”
　　“没有。”

　　回答得真果断，凯厄斯继续：“您眼睛看不见。”
　　“噢，这个，”芙蕾达伸手抚了一下双眼，“它们是渐渐变成这样的，我猜是某种眼部疾病。”
　　“你的家人里也有人患这样的病？”
　　“我不记得了。我猜没有，或许是我自己不该直视太阳。”
　　“……什么叫不该直视太阳？”
　　“一些年前，有一次，我爬上一座雪山，在雪地里看了一会儿太阳，从那时起，我的眼睛就有些不太好了。”
　　“……一些年前。”

　　凯厄斯顿了顿，问，“恕我直言，您今年多少岁，能用得上这样的词汇？——对，您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但要我说，您看上去也就二十岁，或者十九岁。”
　　芙蕾达停了一下：“我比看起来的样子要年长许多。”

　　她眼睛也不眨，平静地说自己超过了两百岁。
　　凯厄斯已经知道她活得要比看起来久得多，但两百多岁，这比凯厄斯预料的还要长。

　　“您可真出乎人意料，芙蕾达小姐。”

　　凯厄斯愉快地打量了对面的盲女片刻，“让我来数数您不同寻常的地方吧，您活了比平常人更久的年岁，不仅永葆青春，还无法被杀死。当然，实际上除此之外，您还有一些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特殊之处。”

　　比如说血闻起来很难喝，还能听到他的心跳……不，等等。

　　金发吸血鬼的嘴角突然拉平了。

　　他脑子里冷不防跳出一个念头，如此急迫，不可抗拒，让他连继续谈话都顾不上，只想去完成另一件事——其实他压根不想中断谈话，谈话的进程十分称心，他在厚厚的壳上撬开了一丝缝隙，逐渐接触到芙蕾达想隐藏的过去，他应该再接再厉，不给她任何转移话题的机会，继续“审问”才对。

　　然而，他现在有一件极其想知道的事，想到其他任何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她能听到其他人的心跳吗？

　　对，她当然能听到他的心跳，但其他人，不对，是其他吸血鬼呢？

　　凯厄斯脑子里滋啦啦冒着闪电火花，他捏了一下扶手，在将质地厚润的木头捏碎之前，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门边，然后毫无预警，一下拉开门。
　　感受到一阵风的芙蕾达：“？”

　　金发吸血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人还站在门里，侧身将手伸出去，打了个响指。

　　一秒钟之后，护卫A出现在了门外。

　　凯厄斯依旧什么都没说，他走回沙发，护卫A恭敬地跟上。

　　此刻，会客厅里出现了奇怪的气氛，黑暗又安静的小空间里，护卫A看到那位紫色眼睛的小姐坐在沙发上。

　　他心里忍不住波澜起伏：长老看起来正在发怒的前夕啊，是芙蕾达小姐干的吗？长老终于要开始享用芙蕾达小姐了吗？他还以为长老是看上了芙蕾达小姐——不是看食物的那种，结果原来不是吗……

　　所以，现在是要他将人带下去，把芙蕾达小姐的脖子洗干净？不过长老们都喜欢活蹦乱跳的食物，尤其是处于恐惧状态下，心跳加快的人类，因此待会洗脖子的时候，得注意不要拧断了……

　　护卫A正努力回忆着注意事项，猝不及防，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半按在了地上。

　　护卫A：？

　　护卫A现下的状态很奇怪，他单膝跪地，但本该着地的膝盖悬空着，多半体重都靠另一条腿支撑，像是在锻炼什么平衡能力。

　　更奇怪的是，他面朝的是芙蕾达，就好像是按住他的人还没决定要不要使他朝她下跪。

　　肩膀上的手来自何人是不用说了，可怜的护卫A从没受过这样的训练，却又一丝都不敢动弹。
　　此刻他只能尽力稳住，然后视线落不自觉落到沙发扶手上——如果不是怕长老拧掉自己的脑袋，他还真想扶一扶保持平衡。

　　而凯厄斯完全没考虑护卫A的辛苦，他的嘴唇扯成一条直线，把护卫A调整到合适的高度后，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扣住芙蕾达的下巴，将她的脸扭到一侧。

　　“听。”
　　凯厄斯只吐出了一个字。

　　芙蕾达：？
　　护卫A：？？？

　　芙蕾达没有反抗，她之前听到了衣物的窸窣声，但之后就消失了，房间里十分安静，她只能茫然问：“听什么？”

　　护卫A也想问，听什么？
　　现在芙蕾达小姐的耳朵对着的是他的胸腔，他一个吸血鬼，胸腔里的东西早八百年没有动静了。

　　“唔。”
　　凯厄斯却含糊又满意地应了一声。

　　他毫无预警地松开护卫A，护卫A一时失去平衡，终究还是“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凯厄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旁边芙蕾达恍然大悟：“听到了。”

　　护卫A：“……”
　　凯厄斯：“不是让你听这个……算了。”

　　吸血鬼长老说着，伸手一指门外，护卫A立马起身，以和来时一样的迅速，瞬间消失在了门外。
　　他还带着奇怪的表情，贴心地关上了门，好像接下来会客厅里将要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什么。

　　金发吸血鬼满意地坐回到沙发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打算继续之前的单方面坦诚以待。

　　自然，既然她并不能听到其他吸血鬼的心跳，这就不算一个特殊之处了。
　　凯厄斯志得意满。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凯厄斯又在提问单里翻找着，他话中的讽刺软化成了戏谑，“在大陆生活了两百年，忽然跑到英格兰的乡下来，难道是为了享受糟糕的食物和压根不应该用来居住的屋子？”

　　芙蕾达没在意刚刚的插曲，她回答：“是的。”
　　“所以你真正的……什么？”

　　芙蕾达微笑着说：“正如您所说，我离开大陆的目的，就是来到兰卡斯特的乡下，找到阿尔莎，在她的家里住下来。”
　　“……”
　　“我没有愚弄您。”

　　从僵硬的气氛中，芙蕾达读出了凯厄斯现在的心情，她解释，“阿尔莎是优秀的治愈者，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来寻求她的帮助。”

　　她简略解释了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又为什么需要帮助——因为衰败，疼痛，和过于缓慢而变成残酷折磨的死亡。

　　说完之后，会客厅里像埋在地下的棺材一样死寂。
　　一片凝滞中，芙蕾达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听上去轻松快活得有点异常：“凯厄斯先生，我要向您承认，衰老和病痛都使我烦躁。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

　　凯厄斯没有回答，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刚刚听到的话，下巴收紧，额头凸显青筋，眼睛像浓稠的鲜血。
　　而木质沙发扶手，早在刚刚就被他捏碎了。

　　“我构想过许多办法，得出了一个结论，”芙蕾达朝凯厄斯笑着说，“结论是，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快迎接死亡，结束这漫长的过程。因此，凯厄斯先生，我能在这件事上，请求您的协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