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见春》梅酝

9、9

　　“1号，一米七五，七十五公斤。”

　　每学年小体测被放在了开学后的第二周，周二上午的体育课因为下雨而移动到室内，正好可以把测验弄好。

　　一排排的器械摆放着，许见春坐在长椅上，前面那群人聚集在程星传周围，无法让她看见。

　　张瑜和其他同学在打羽毛球，而她不喜欢动，自己坐在角落垫着乒乓球，依旧会被坐在那里的程星传所吸引。

　　手心处球拍也全都是汗，盘起来的腿因为时间太久而有些发麻，她缓慢地挪动着腿部，站立后弯下腰揉着小腿肚。

　　“走了，轮到我们。”张瑜拍着许见春的肩膀说道，刚才就已经只剩下几个人，现在也该轮到女生。

　　许见春跟在张瑜后面，绕过篮球架往班主任所在的位置走去，上面一条条的黄线将器械分开。

　　程星传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桌子上的一张张表格显露着忙碌，手不停地记录每个人报的数字，眼睛还要快速地找到名字。

　　“等下，还没找到。”程星传略显无奈地说道，周边几个男同学太过聒噪，把他说得头有些大。

　　虽然很无奈，程星传脸上一点焦急都没有，耐心地继续找着同学名字那一列，“你再重新报下。”

　　几个男生说话很是热闹，一人一句的，许见春听得都有些烦躁，她换了个远离热闹的位置，恰好就在程星传的右后方，没有人的地方。

　　张瑜率先称体重，许见春的学号就在她后面，称完体重便轮到她，站上电子秤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踏上去就像赴死一般的决绝。

　　电子秤发出机器人的播报，许见春听到后记在心里，然后转身和张瑜小碎步朝程星传方向。

　　“7号，一米六，一百零二，八号，一米六五，一百二。”张瑜慢声说道，她是看着程星传找到学号以后，才报数字。

　　许见春就站在程星传的旁边，近到篮球馆里的冷风吹到两人衬衫上，还互相擦碰着，她全程秉着呼吸，像是个提线木偶般呆愣在原地。

　　凉风拂过，许见春闻到一股浅浅的丁香味，再次呼吸后，又能闻到铃兰和香草混合的味道，一开始还不觉得好闻，但几秒后劲就上来，略微上头了些。

　　这时候许见春看清楚程星传袖子上画的是什么，乍一看虽是几棵树木，但下面那延展出来的山峰连续到袖口处，上半部分翠绿，下半部分则是浅灰。

　　表格学号顺序是打乱的，根据开学报到的名字来复制，所以寻找名字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程星传握着笔尖的手指顿了下，提醒道：“你们还缺个座位体前屈。”

　　“现在就去做。”张瑜焦急地拽着许见春往左侧位置去，过会儿她还需要拿着表格去电脑上登记，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许见春被她突如其来的拖拽弄得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时，胯就已经撞到了桌角，一瞬间疼得她眼睛湿润。

　　不小的碰撞声让张瑜和程星传都纷纷看向许见春，前者则是面含歉意，用手掌心去摸了摸她的胯部，“没事儿吧，我没看路，以为正好可以过两个人。”

　　后者起初只是抬眼看了下，然后见张瑜出声安慰后，调整着桌子角度，继续低头写字，此事和他无关。

　　“没事儿。”许见春忍着痛意说道，但皱起来的脸却表露出很疼，“走吧。”

　　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张瑜差点听不见，小到像是个蚊子叫。

　　许见春本身说话声音不算太大，现又在程星传面前，是能说多小便是多小，更何况还这一糗样。

　　许见春的柔韧性不好，正在坐位体前屈尾指上的同学轻轻松松就可以达到二十几，而她需要测试前做许多准备才刚刚碰到刻度线零。

　　“你这太小了，张瑜你带她到旁边拉伸一下，等下腰到手指可以触碰到鞋尖再过来做。”

　　班主任刚发话，许见春便砸了下嘴，这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她抿了抿嘴不说话，默默地站在墙边做拉伸。

　　张瑜蹲到面前掌心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地，一点点地将点点地将她的胳膊往下拽，拽到人喊疼的位置便停留。

　　“你这柔韧性也忒差了吧。”张瑜小声说道，她抬起脸，丹凤眼望着许见春，“还能不能在下腰？不行就算了。”

　　小体测也是算分数的，许见春一直都知道，所以为了分数能够高一点，她选择继续往下弯腰，但代价则是下去了上不来。

　　她右手扶着腰，缓慢地起身，腰部疼得有些难以说出，麻麻的也很酸，“趁着还能下腰，我赶紧去把这个完成。”

　　好强的许见春大步往那儿走去，还没到那便看到几个男生截和，她喘了口气，寻思着废了。

　　等到几人离开后，许见春坐在蓝色垫子上，长舒一口气，双臂举起触碰着推动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指，猛地弯下腰直到无法动弹，然后又用手指往前快速地推了下，刻度多了那么一厘米，而这一厘米是她作弊得来的。

　　光是体测就浪费半节课的时间，张瑜在班主任那里拿到完整的表格后，正要拿着伞去司令台下面办公室办事儿，想起了许见春，又返回到她身边，“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呗，反正你待在这儿也无聊。”

　　张瑜的邀请打破了许见春心中的烦闷，她点头回应道：“好。”

　　一个人待着虽然很好，但没事儿做也是个苦难。

　　九月上旬S市的雨水要多些，每周有接近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而下旬的好天气也都留给了即将要盛开的桂花。

　　开学那么久，许见春还没进入过班主任办公室，打着伞在门口先瞄了眼，里面左右两侧桌子靠着墙壁，四个椅子面对面放着，中间道路的尽头有扇窗户，窗户前一个洗手池和小台子，台子上面放了水壶。

　　张瑜进去后熟练地拉着凳子，然后坐在右侧靠门位置的办公桌前，许见春抬脚站在台阶处，转身把雨伞收起来，因为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人，所以在抖掉伞上雨水的同时，也弄到外面人的身上。

　　未看清人脸便焦急说道：“不好意思，没看到有人。”

　　“没事儿。”程星传绕过许见春，然后把手中的一沓纸放到张瑜面前，略带轻松地说，“四个班的都在这，老徐说现在弄好直接上传。”

　　许见春收伞的动作停住，她扭头盯着程星传，心绪如同鲜花绽放般的飞舞在天空，然后悄悄的挪动到靠门处书柜的椅子前坐下。

　　程星传刚交代完事情，后脚徐向先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做事情。

　　“怎么一来您就吩咐我事情。”程星传语气略带不满地回道，但身体还是老实地去找需要的资料，站在书柜前翻看着。

　　许见春和程星传此刻的距离便只隔了个扫把，她感受到心跳暂停，和内心的焦灼，垂下的眼眸无法看清她的心绪，但紧紧抿着的嘴巴显得一切。

　　徐向先和蔼地说道：“让你多干点活，别每天只有运动和学习，多想想别的。”

　　好说班级里最看好哪个学生，在徐向先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程星传的成绩在年级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性格也受到一众任课老师的喜欢，做事情也没有想象的粗糙，反而比女生还要心细，所以很多老师愿意把事情交给他做，都也很放心。

　　“我干的活还少吗，别的班都是班长负责，我们班全是我。”程星传笑着反驳道，他从柜子中找出一叠略微老旧的档案袋，然后放到身后的桌子上，徐向先抬胳膊掌心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给你安排点事情，别没事儿就往二班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班学生。”

　　程星传唇角弯了弯，“那又怎么了，人在一班上课就行。”

　　许见春在旁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也大胆的掀眼皮瞧着程星传的侧脸，隔了周末，刘海和两侧鬓角头发变短了，给人一种干练清爽的感觉。

　　程星传那闪耀的眼神让许见春挪不开眼，差一点便陷进去，前面水壶烧开的声音让她猛地眨眼且低下头逃避，出现了梦幻般的心动。

　　无法控制的目光，扑通跳动的心，在逐渐热闹的氛围中被许见春自己发觉。

　　到时候人直接转去二班，省得来回跑，还不浪费时间。徐向先一句玩笑，没人放心上，当事人程星传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不知是不是雨天的原因，许见春鼻子过于的灵敏，又在程星传身边闻到一股浅浅的栀子花香，是那种街边或者菜市场有老奶奶卖的手串，与现在闻的一模一样，和刚才在篮球馆中的不同了。

　　许见春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放在椅子两侧双手的手心微微出汗，黏糊的她有些受不了，松开后垂在两侧摊开双手。

　　张瑜做事快并且仔细，不一会儿便把表格整理好，上传到教职工网站中，她拍了拍双手，“老师，弄好了。”

　　“好了？这么快。”徐向先诧异道，看了眼电脑屏幕，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糖果递给她，许见春和程星传，“拿着吃。”

　　程星传也不和老徐客气，手指剥开糖纸，然后放到嘴巴前，食指轻推糖果，一下子进入口腔中。

　　许见春见状也拆开，不过是低头默默地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