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在替老公捂马甲》乌涿

66、下坑

　　怀里的人过于安静，趴在他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也直往下坠，沈清拍拍谢宁的背：“发现什么了？”

　　谢宁被拍回神，轻声道：“那个东西在下面。”

　　沈清闻言垂眸向下看，蒸腾的黑色妖气浓得如同骤起的山林大雾。他食指勾下眼镜，过滤掉妖气之后也看到了深坑底部那个人形。

　　他们早在看到铁笼的时候就猜测到培养皿里被全妖会豢养的是一个能承接巨量妖气的人，如今得到证实，沈清没有觉得太意外，反而升起了几分好奇。

　　自有关【创世】最清晰的记载开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异化成能吸收如此量级妖气的二类妖物，过载的妖气一定会将人的肉|体撑爆。

　　抛开对陈放吸收失败不谈，这个双曲面建筑里关了数千只妖物，而且不知道替换了多少次。

　　下面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奇怪。”

　　沈清没来得及多看，赵一柏突然出声：“这里真的是陈放的最终目的地？”

　　几人都看向他。

　　赵一柏被看得脚步一顿，连忙解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堂而皇之地走了这么远，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向上指了指包裹着的巨大人肢团：“这些东西也对我们的存在毫无反应，按说我们是进入妖瘴的外物，祂们应当早就要袭击我们了。”

　　“如果祂们没有攻击性，那……祂们就算追上了那些妖物，又能拿它们怎么办？”

　　赵一柏的前一个疑问很好解答。沈清扫了眼青蚨群，没有人发现这些妖虫少了几只，且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众人身上，掩盖住了他们的气息。

　　在刚进来时，沈清就想过找机会测试一下谢宁的等级，现在一路下来，谢宁能在陈放的妖瘴里轻而易举地做这样的小动作，他的等级只可能比之前估计的【S+】更高。

　　沈清转过眼镜看向十厘米外的娃娃脸。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看我干什么？”谢宁瞪大了眼睛，“不会是想吃了我吧？哥哥。”

　　沈清：“……”
　　“我在思考。”

　　“我不一样，”谢宁重重叹气，“我想烧烤。”

　　沈清：“呵呵。”

　　谢宁闭嘴不说话了。

　　这一大一小没收着声，赵一柏忙问：“南南饿了？”他有点犯愁，“怎么办，我也没带吃的。”

　　谁能想到会把小孩带到妖瘴里来，这回能出去，免不了要写万字检查进行自我批评。

　　“小孩抗饿，”沈清继续往前走，“饿过了就好了。”
　　谢宁：“……”

　　几人离混凝土柱越近，缠绕其上的东西也逐渐显现出来——

　　远看如同巨蟒，实际跟头顶包裹着人肢群的膜一个质地，表面上也糊满了渗出来的黏腻物，血管一般在鼓动。

　　这些管子里流动的就是泡着人肢的那种沥青液体，让人联想到下水道里腐败变质的浓稠污水。

　　赵一柏抬头，看见这东西绕着柱子一路向上，犹豫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些管子跟那个大家伙……是连在一起的？”

　　沈清：“很有可能。”

　　“我大概知道陈放的人体组织报告为什么会是那个结果了。”袁术沉吟片刻，目光盯着连接那个巨物的“管子”，“要么，他曾经成为了这东西的一部分，要么——”

　　袁术看向脚下：“他通过某种方式，主动或者被迫获得了‘吸纳’其他生物的能力。”

　　所以陈放自己的躯壳里，才会有上百种人类的DNA。

　　赵一柏想起自己先前的疑问：“那这东西追上妖物之后，是把它们‘吃掉’？所以这些流动的沥青是腐化之后的‘尸水’？”

　　沈清不赞同赵一柏的猜测，如果这东西是把那些妖物当做食物，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在深山地洞中建立这么大的建筑，安排那么多的牢房，还动用灵术阵法把它们锁起来，尸奴也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将妖物的尸体清理出去，用焚尸炉处理掉。

　　“等找到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异事局自会带样本回来，”沈清说，“到时候就知道这种液体是什么了。”

　　他们已经到了没被水泥混凝土覆盖的最底层，从洞内特征明显的岩石层可以判断出地貌，并且这里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巨大旱洞，只要异事局想找，很快就能找到全妖会这个废弃培养皿的所在。

　　这也是袁术和赵一柏进来的最主要原因。

　　不过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是从这里出去。沈清瞟了眼肩膀上耷拉的小脑袋。不然，有个大妖就快饿死了。

　　袁术盯着脚下的浓雾：“那我们下去。”
　　“或许，陈放存放妖灵的地方就在下面那东西身上。”

　　他用灵器眼镜也看到了深坑里的那个形状，不过他不想称之为人。

　　能被全妖会这样养着的，根本不可能是人。

　　“可是……下面那个是个活的，”赵一柏迟疑地说，“咱们几个下去谁能确保打得过比【S+】级妖物还厉害的东西？”

　　谢宁仗着其他人看不见，默默地在沈清背后举了个手。

　　沈清掐了他一把。

　　袁术沉默了下来。且不说这么级别的妖瘴十分罕见，就算发现，也起码是几支队伍团战，现在能算作战力的数来数去也就三个，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虽然他总感觉图南不像是普通小孩，但也不可能对他们现在的状况起到什么作用。

　　先前之所以敢带着赵一柏进来，是因为那时陈放还活着，依旧处于他们的管控之下，就算出了考场事故，进来后发现也应付不了，还能通知技术科直接关闭气泵的妖气供给。

　　对了！技术科！

　　袁术立即拿出手机想跟外面联系，却先收到了刘昶悄悄发给他的消息：

　　[袁科，我们这边儿没扛住，褚科给告到林局那儿去了！]
　　[袁科！褚科带人进来了！]

　　赵一柏看袁术眼色有变，问道：“怎么了？”

　　袁术：“褚士钦进来了。”

　　他深知自己这位同事的脾气和风格，只要褚士钦进来，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比他们刚才在洞内等待妖气浓度下降的想法要稳妥得多。

　　褚士钦下来首先会确认他们的位置，先把这两个无辜群众安置好，到时候破瘴他和赵一柏非要留下帮忙，褚士钦也没办法。

　　现在下去，等于是拉着赵一柏跟他去涉险。

　　“太好了，”赵一柏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褚科最少会带一整支队伍，拿下这个【S+】肯定没问题。”

　　他刚松一口气，顿了顿又道：“只是……袁哥你这回要被褚科念很久了……”

　　袁术表情淡淡：“随他念。”

　　反正他们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局里已经开始展开救援，与其现在去单挑底下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如进洞多搜集这个地方的地质情况，到时候出实地任务，赵一柏肯定要去。

　　“两位，打断一下。”沈清忽然开口，“如果异事局里派人进来帮忙，那我这场考试怎么算？”

　　袁术噎了一下。

　　“考场事故？”沈清说，“还是算在监考官的帮助下完成入职考试？”

　　赵一柏温声道：“沈先生放心，你的考试完成度都有目共睹，况且后面是我们出了问题，报上去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沈清笑了笑：“这样的结果我不接受。”

　　赵一柏：“那……”

　　他话没说完，就见沈清把身上的小孩儿狗皮膏药似的撕下来塞给了齐旭，然后把这两人往他们这儿推了过去。

　　沈清对齐旭道：“你和图南跟着他们回洞里等。”

　　只匆匆交代了一句，沈清朝某个方向快走了几步，倏地消失了。

　　齐旭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张着嘴转向赵一柏：“他、我哥，人呢？”

　　赵一柏也在震惊中，他着实没有想到沈清这一步举动。

　　袁术接过齐旭手里的孩子，替赵一柏回答道：“找了个铁笼通过的口子跳下去了。”

　　袁术倒是没那么惊讶，他早就知道这个沈清绝不是褚士钦调查出的那样普通，只不过单挑一只【S+】级大妖都没打赢的东西，未免也太自负了一些。

　　希望在褚士钦赶到之前，这个沈清不会跟陈放一个下场吧，袁术想，至于这个有点儿奇怪的孩子……

　　他微微低头看向手里的小孩，不料小孩的脑袋往他胸口一倒——

　　袁术：“？”

　　赵一柏歪头一看：“哦？南南这孩子心真大，上一秒要吃烧烤，下一秒就睡着了？”

　　袁术：“……”

　　.

　　底部这个坑看着浅，估摸着也有个百米。

　　沈清刚跳下来，身侧就多了一个粉色镶边的人。

　　“沈老师你太过分了，”谢宁围着他飘来飘去，不满地控诉道，“怎么能扔下我跑了呢？”

　　沈清又稳又轻地踩上深坑坑底，蹲下来手指碾了碾地面，然后拍拍手站起来：“我是在保障图南的安全。”

　　谢宁皱成一团的脸立即舒展开，开心地求证：“这么说你扔下的是那小孩，不是我，对吧？”

　　什么扔不扔的，这家伙倒是对自己的妖宠身份很看重。

　　难以置信，级别如此之高的大妖不想着怎样把城市搅得天翻地覆，脑子里装的除了奶茶火锅大盘鸡，就是如何当好一名合格的妖宠。

　　沈清无言地看了眼一脸弃妇样的大妖：“反正你会跟过来。”

　　谢宁：“啊，那也是。”

　　沈清绕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妖灵，跟随着那一束纠缠在一起的管道，朝妖气中心走去。

　　谢宁原地飘了个圈，也落下来跟着沈清并肩往前走。

　　那些粘黏的膜形成的管道在混凝土柱子根部还有几只牵引轮累起来那么大，越朝里走管径越小，最后基本上都只有跟手腕差不多粗细，沿着洞壁爬山虎似的朝上升去。

　　两人停下脚步，一齐抬头看向上方。

　　离洞底大概四五米高的地方，满石壁盘绕虬结的管道中心，长了一个——人。

　　那人仰面偏头，双目紧闭，全身被那些管子胡乱缠绕包裹，只露出头部和四肢，然而他的四肢却像是常年卧床不动，肌肉萎缩的病人一样，无力地垂在鼓动的管子表面。

　　他浑身透着腐朽陈旧的气息，但胸口处还在微弱地起伏。

　　确实还是个活的。

　　沈清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是来自墙上那个不人不妖的东西，而是来自他身边——

　　以谢宁这么聒噪的性子，看到面前这个景象，早就巴拉巴拉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安静？

　　沈清疑惑地转过头。

　　谢宁双手抱胸，微微掀起眼皮，似乎不屑用正眼去看似的留了少许下眼白，模样是与平时嬉笑胡闹截然相反的冷漠。

　　“你……”沈清停顿了两三秒，“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