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夏》领让望

18、第十八章

　　说的人诚恳，听的人也诚恳，可人生偏偏有自己的进度，丝毫不让你在工作中慢下来去过生活。
　　圣诞节过后，盛思基本上又恢复一天睡眠不足四小时的状态，中间还抽空回了趟江市陪方文雅拆支架，恢复的不错。但她是粉碎性骨折，再好的医生也不保证能百分百恢复，意思就是之后有些精细动作方文雅可能就做不了了。
　　一来二去元旦盛思就在家里过了。
　　太行山脉拦了风雪一程，终于在元旦这天也降在了江市。

　　这一场雪早，小雪花细密，落地上就要化，好不容易等了两三个小时，铺了一小薄层，盛舟就一手拉一个，让陪他堆雪人。
　　阿姨找出来干活用的胶皮手套，让他们戴在棉手套外面，别冻着手了。盛思这边还正帮盛音戴，那边盛舟虎的已经赤手捏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啪地丢在盛思身上了。
　　姐妹俩不管，还是先把手套戴好，那边盛舟哈哈哈傻乐着丢了好几个，两人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碎雪。
　　他倒也不是真傻，知道这姐妹俩惯来是一伙的，等戴好手套自己只剩下抱头逃的份儿了，趁这功夫还不如好好过把瘾。

　　仨姐弟闹做一团，盛音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一把抱住了盛舟，叫姐姐：“塞他脖子里！”
　　盛舟躲了躲耳朵，没真挣扎，倒是说了盛音一句：“你当上声乐课呢？这么大嗓门！”
　　到最后三个人头上冒热气，身上浮出一层热汗，衣服湿的七七八八，喷泉一周的台阶上被捏了一排小鸭子和小葫芦。盛思攥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当身体和脑袋，又从喷泉里捡了两颗小鹅卵石，用雪滚干净，按上去。

　　“回去洗澡了。”盛思提醒完，就托着巴掌大的雪人进门。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姜汤，盛思闻不了姜味儿，摆摆手说自己等会儿多喝热水，去找方文雅了。方文雅正在做康复训练，支架戴的时间太长了，手腕弯曲度已经非常小，要强忍着疼做动作。

　　盛思敲敲门，将雪人给她看：“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方文雅将握力球放下，招呼她凑近点看看。
　　“我拿着你看吧，小心有凉气。”盛思说。骨折肯定损伤滑膜，这种天气，方文雅肯定不舒服。
　　等她看完，盛思要去放阳台，屋里温度太高，已经要化了，她刚推开阳台门，盛音和盛舟争先恐后地跑了进来，叫方文雅也看自己的小雪人。
　　“我们也放阳台。”他俩又挤着进了阳台。

　　闹腾这一通后，各自回房间洗澡，盛思把头发吹半干，又去找方文雅。
　　“给你敷敷手。”她把浴室里的水温调高，把毛巾打湿，又在沙发扶手上铺了个隔水垫，这才用热毛巾把方文雅的手腕结结实实地盖住了。母女俩边敷手边聊几句有的没的，方文雅自己名下有一家餐厅，现在手伤了之后就不太常到店了，一些文件让助理送家里来，她让盛思拿来看。
　　盛思半天没动地方，说：“让小音学一下吧。”
　　方文雅看她一眼：“小音才刚大一，还要忙着参加表演……”
　　“我有点累了，妈妈。”盛思声音很轻，语气平淡。
　　有几分钟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呼吸声，还是方文雅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盛思不自在的挣了一下，又不动了。
　　“妈妈知道了。”方文雅说。

　　凌玲元旦被死命催着回家了一趟。早上从市里出发，晚上吃饭前才进家门，结果饭菜端上桌她还没拿起筷子，她爸就开始老生常谈。
　　凌玲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叫凌宇，在农村里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现在女方彩礼要的多，还要让在市里买房，他爸长吁短叹的问凌玲能不能给凌宇在市里凑钱买房。
　　“我现在都还住员工宿舍，哪儿来的钱凑首付。”边缘油腻的大碗里面盛着几块鸡肉，上面零星飘着点儿油花，凌玲夹了块鸡肉，炖的时间久了，有点儿柴。她拿了勺子舀汤，刚碰到碗边就被他爸拿着筷子敲下去了。
　　“有点儿礼貌！”凌山峰眼底猩红，一看就是熬了几个大夜，睡眠不足的样子。他嗓门大，说着说着咳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你爹正跟你说话，吃什么吃！”
　　凌玲冷冷看他一眼，没了继续吃的欲望，才说：“我没礼貌，你有能耐，麻将桌上怎么没给你儿子赢个首付？”

　　“打不改你！说一句有十句等着！”凌山峰站起身，腆着肚子左右环顾找趁手的东西。
　　她妈孙桂兰过了两三秒才站起身拦了下：“你有话好好说，凌玲肯定有钱的，小雷不是说她那个公司特别好。”
　　小雷就凌玲上次的相亲对象，见凌玲不回消息，又拎着两箱奶来做他爸妈的工作，凌山峰乐呵的收下了东西，说小雷是个好孩子。

　　“把你银行卡拿出来！我要看你工资！”凌山峰听进去了，拍着桌子说。
　　“我们公司快要倒闭了，我要不是看在给提供住宿的份上，早就辞职不干了。”凌玲说，“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就当拿房租抵了。”
　　“放屁！老子他妈的供你上大学，就是为了你挣个房租钱吗？你趁早滚回来给老子嫁人。”
　　凌玲瞪他一眼，起身拎起放在桌子上的奶，猛得朝院子里砸了出去，凌宇刚跟女朋友约会回来，脚踏进半只，就被摔爆的奶滋了一裤腿儿。

　　“不是你供我上的学，是我自己申请的贫困生助学金，和一堆没爹的孩子一起领国家补助上的学。”凌玲一字一顿说，“你好好想想。”
　　孙桂兰站在一旁听着，没什么表情。

　　凌玲去拿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停了下，凌宇小声喊她：“姐……”
　　凌玲一句话没说，走了。

　　等都走到街口了，还能听到凌山峰大着嗓门骂凌玲是个赔钱货，骂孙桂兰不会管孩子，间或有一声凌宇的声音，听不太清了……
　　她靠着路灯缓了一下，好像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家都是这样，没有一点儿人情味，但又不能不回。但心理上的难受却控制不住，像是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
　　这种难受需要用紧张的、有节奏的工作压下去。

　　凌玲深呼吸了一下，两下，按亮手机，如同上次一样，给盛思发了条消息：盛总，准备上班！
　　凌玲将手机揣回兜里，脑子里已经把刚才的骂声都挤了出去。
　　这次回家要调查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这是最重要的。至于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自己申请的员工宿舍已经下来了，就在离公司步行十分钟的小区。
　　明天约了中介看房，要在过年前把盛思的住处定下来，一个在员工宿舍对面，一个在离公司开车十五分钟的地方……

　　盛思看到她消息后回了个不着急，但第二天就接到了十几张照片和两条一镜到底的视频，特有的凌玲风格，把两套房的优缺点罗列的清楚明白。

　　盛思回宁市后，只去了一趟就定下了房子，是那套开车十五分钟到公司的，叫盛世国际。
　　中介脸要笑烂，说这是高档小区，当初宁市有钱的人家都是为了投资买的，装修也是花了大价钱，要不是这户人家拿了绿卡出国了，是不会出租的。小区门口就是嘉阳湖，有步行道可以跑步，也有自行车道可以骑行。站在窗边就可以看到霞光铺满湖面，是宁市十大美景之一。步行五分钟就是方圆三公里最大的综合商超，周围小区都喜欢来这里采购，但没有盛世国际方便。反正夸的这套房天上有地上无。

　　签好合同之后，凌玲又张罗着给屋里简单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不至于进来后空荡的像样板间，冰箱也塞满了水果和蔬菜，她没见过盛思下厨，但凌玲也不会让盛思想做点儿健身餐时冰箱空无一物这种情况发生。

　　盛思在银河七星又住了两天，陆续把行李搬到了新房。
　　这天走到湖边看见有卖手工画的，老板会现场画指定的场景。盛思看了几分钟，指着泛着灰色的树枝，说要柳树春意盎然霞光漫天的景色。
　　老板也欣然答应，最后成画，上面还有一只飞来刚刚落脚的燕子。
　　盛思这五十块钱掏的痛快，让老板简单装订带走了。

　　盛思带着画回银河七星退房，一个包装着随身物品，下楼前她拿着画按响了2505的门铃，没人应答。等到前台看到那位经理的时候，盛思问她：“2505的客人出门了吗？”
　　周时崇早就走了好几天，本想着拉郎配的王姐看到被偷拍的视频后，明白了始末，也对盛思恢复了千篇一律的礼貌，回她：“不好意思女士，客人的隐私我们无权透露。”
　　盛思看她几秒钟，声音平淡地道歉，最后收好酒水单，带着经理美好的祝福和一个纪念冰箱贴，离开了。
　　等周时崇听说盛思找他的时候，他正要台上演出，结束后带着一脑门汗查看手机。
　　盛思并没有给他发消息，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暗灭手机的时候看到了日期，一拍脑门说忘了，麻溜地将中午刚收到的工资，加上盛思买他的仨小时，一共两万转给了盛思。
　　小山宗宗崇：老板，查收转账哦。

　　盛思在盛世国际住的第一晚，看着尚未结冰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杯红酒哄自己入睡，看了眼手工画。
　　原来春天只会留在春天。

作者有话说

　　[可怜][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