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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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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条法令颁布之前,叶堪折带着两个徒弟,先去了摘星殿。
冬社的执事长老虽称“长老”,模样却十分年轻,只因结丹太早,看似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亲自开门,迎接了叶堪折,语气十分心虚。
“不秋仙尊,”他一身白衣,也不佩剑,只在手中捏着一支寒梅,道,“难得大驾,可是有何要事?”
叶堪折没回话。
小应宁替他质问道:“就是你,逼我师妹在茶里投毒,意欲谋杀我师父?”
“什么?”冬社执事装作丝毫不知情,道,“神女虽是冬社神女,但却一直养在秋社,我们冬社对她可是完全不熟识的,你说这话可有证据?毒药可曾查过来源?”
小应宁懵懂点头,问小叶肃肃道:“师妹,你是在秋社长大的?”
冬社执事连忙补充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神女的父亲属我冬社,但母亲属秋社,我们叶氏秋冬两社的每一辈都会联姻,是自古有之的习俗,生下的孩子本该一个归冬社、一个归秋社,神女上面还有个姐姐,名唤叶潇潇,就是秋社的人,不过她们母亲依恋娘家,姐妹两个又感情深厚,不肯分开,所以就一直都留在秋社,没回来过。”
他说着,小叶肃肃也就都点了头,依然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会同谁“感情深厚”的模样。
萧萧肃肃,听着就凄凄凉凉的。
小应宁疑惑道:“为何秋冬二社联姻,不带我们夏社?”
冬社执事之前还连面都不见,现在却十分耐心,慈祥地解释道:“冬社是叶氏最古老也最纯正的血脉,传承有冰、霜、雪三种异灵根,为延续灵根,每一辈都只与外姓中的最强者联姻,而秋社正符合这一要求,至于夏社……
“并非是说夏社弱,只是不秋仙尊转修无情道前,我们冬社也曾数次投以木桃,这不是高攀不上嘛。”
小应宁惊奇地抬头,打量起自家师尊。
叶堪折也保持着面无表情,对别人谈及自己曾经的婚事毫无反应,与小叶肃肃如出一辙。
“这么说来,你冬社是愿与我夏社交好的,”小应宁天真道,“所以才派我师妹来登剑道,拜入我师父门下?”
冬社执事连连道:“正是正是,只是那盏敬师茶里的毒,绝非是我们下的。”
小应宁摸了摸师妹的头,又道:“剑道难登,若非用信物打开,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行,八岁的孩子,摔下去就是个死,千百年来,也只有我师祖、我师父、我师弟三个,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凭一己之力登顶,连我都不行,没想到我师妹居然也做到了,毅力、潜力可见一斑,你们秋冬两社的联姻确实是缔造了一位强者。”
“那是自然,”冬社执事语带骄矜,负手而立,道,“我们冬社虽然修士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
小应宁又怜惜道:“不过我师妹还小,登天梯时受了不少伤,她的父母亲、还有姐姐,就真狠得下心让她去?”
“这有什么?”冬社执事开始还有点疑惑,很快便道,“别说她父母亲只听我们社中安排,就单问他们个人的意愿,也当然都是希望她能拜入仙尊门下、出人头地的,她姐姐也去试过,不过半路就掉下去摔死了。”
他这次回答完,却无人再接话了。
一阵沉默后,叶堪折忽然开口催问:“可以开始了吗?”
冬社执事满脸茫然,道:“什么?”
小应宁半蹲下来,正视小师妹的眼睛,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师妹,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自己想来登剑道的?”
她还没说,冬社执事先怪道:“神女不过八岁,她自己想与不想,有何意义?未来仙途如何前程,当然要听我们安排。”
小叶肃肃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转向小应宁,脸上第一次现出犹豫的神色,冰蓝色的瞳孔犹疑地震动。
“只要你一句话,”小应宁抬手,摸着她的脸颊道,“师父和师姐,现在就替你讨回公道。”
小叶肃肃最终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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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中,仙者们窃窃私语,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让她爬剑道,也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馨烈侯出世以前,人都说凡人修仙实则是逆天而行,那死在半路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就因为这,就杀了冬社执事,也未免太随意了吧。”
“瀛洲玉雨如此任性妄为,如何取信于人?不能取信于人,又怎能修得了妄语道?”
然而魔气越发浓重,没一个修士能挣脱,显然,她在妄语道这条路上,走得十分平稳。
有修士嘀咕着:“到底谁在信她?”
半晌,六娘轻声回了句话。
“凡人。”
“在我们凡人心中,八岁孩子的命,也是命。”
她话音一落,立刻有凡人跟着质问。
“八岁的孩子,若为修仙而死,到底是为了她自己的仙途,还是为了她背后的仙长?”
“我信殿下,”还有凡人为应宁叫屈,道,“可惜这神女不领情,长大了想必也是个和谢寻一样的白眼狼,真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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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议论声中,幻境里的叶堪折出手了。
他无一句废话,只待小叶肃肃一点头,便将梅梢月横于怀中,双手抚琴,抚的是《潇湘云水》,一出手便是杀声!
古琴声声震耳欲聋,仅仅是一场幻境,众人就已听得头痛欲裂,双目晕眩。
冬社执事一惊,脸色大变,持寒梅相抗衡,以寒枝为剑,剑光如雪,只是出手已晚,又实力不济,立刻便落下风,不过很快,叶飞绝就率冬社众仙者纷纷涌出,结阵,夏社与秋社的长老也循声赶来。
秋社执事是个金衣男青年,乃谢氏家主,飞来一把折扇,与叶堪折的琴音相割,发出一阵巨响。
夏社执事则是个青衫老头,手持仙剑,竟然也向叶堪折刺来。
冬、夏、秋三社,全都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叶堪折!
叶堪折是化神期修士不假,但这三位长老,也是三位半步化神的大能,如此一来,场面便僵持住了。
“制衡……”
众人叹道。
“原本仙尊与三社实力相当,这一出手,三社恐怕被破,只得联手,却连仙尊本属的夏社,也有此顾虑,可见仙尊确实不理俗务,连自家情况都管不了。”
小应宁眼看不妙,开口劝道:“我师父修无情道,本无意插手三社俗务,但我身负天道命数,立下三条法令,我师父不得不遵从,今冬社执事有违法令,所以只斩他一个,绝不对其余仙者下手。”
她说完,夏、秋两社长老开始犹豫。
谁知,第一个倒戈的是冬社自己。
幻境中的叶飞绝想了想,先撤手松了大阵,吐出一口血来,领着冬社的人跑了。
冬社执事吐血不止,来不及骂叶飞绝,先同叶堪折喊道:“不秋仙尊,你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我说了毒不是我下的!”
小应宁答道:“但是剑道,是你让我师妹去爬的,你害死了她姐姐叶潇潇,还险些害死她。”
冬社执事怒吼:“规矩是你师门自己定下的,凭什么把人命赖到我身上!”
秋社执事见状,也收了扇子,摇扇笑道:“原来如此,可仙尊师门的规矩,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寻觅良才,犬子也登顶了剑道,我们秋社就没有闹出过人命啊。”
夏社执事见状,只得也收了剑。
冬社执事破口大骂:“放屁!你们秋社每年秋试要死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应有语的三条法令是什么?一不许嫖,二不许赌,现在收手,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夏、秋两位执事顿时变了脸色,再次祭出仙剑,苦苦硬撑。
其余两社的仙者纷纷赶来,越聚越多,结成大阵,局面再次僵持住了,叶堪折以一己之力对阵数千修士,手上抚琴不停,额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这是小应宁第一次意识到,师父原来并不是万能的,他随口答应的,也并非都是他随手就能做到的事。
她也紧张起来,时不时抬眼看向玉京方向,心想:
若出意外,天道会帮着她吗?
能来得及护住她师父吗?
这时,秋社之中,有位金衣仙子,实力、外貌皆不俗,冲叶肃肃冷声喊道:“神女,你还愣着做什么,忘记你此次登仙,是要去做什么的了吗?”
小叶肃肃闻言全身一震,神色茫然,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把仙剑。
她站在叶堪折身后,只隔一剑的距离。
小应宁怒不可遏,也拔出一柄剑来,却不是冲着叶肃肃,而是挡在叶堪折背后,冲那秋社的仙子怒道:“真是你秋社投的毒?你是谁,是我师妹的生母吗?”
那仙子厉声催道:“还不快动手。”
小叶肃肃抬手,剑指向叶堪折。
“你害死自己的大女儿,还要害小女儿,有何颜面为人父母?”小应宁骂完她,又转向小师妹,干脆道,“别听她的,生恩比不上养恩,以后师门就是你的家,为师父护法。”
那仙子却冷冷道:“既然是我女儿,就快动手,别让我看不起你。”
小叶肃肃缓缓上前,摆出一式,挥向小应宁,但毕竟才八岁,灵根还没有显现,也就是个凡人,被应宁轻轻一拨,就扑倒在地了。
那仙子毫无反应,在一旁游手好闲的冬社里站出个男修士,看模样也是十分周正,冲那仙子怒道:“你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逼迫亲生女儿赴死,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那仙子只讥讽道:“萧萧肃肃上云中道,哪一个你拦过?怎么有脸骂别人歹毒?”
男子无从反驳,无能狂怒道:“我拦着,我拦着有用吗?若非你扣着肃肃,不肯还给冬社,早点让肃肃一个去爬剑道即可,萧萧不至于摔死!”
身为叶肃肃的生父,他怯懦也就罢了,还亲口说要送妹妹替姐姐赴死。
而小叶肃肃似乎听习惯了,也毫无反应。
“虚伪,”金衣仙子冷笑一声,道,“死一个跟死两个,有什么区别?何况萧萧摔死也不是我的命令,是她自己想推肃肃进剑道,反被肃肃推进去的。”
小应宁听完,整个人都麻木了。
这一家子不愧是正经仙门,果真没一个正常人。
不过那男子愈发恼怒,小应宁便趁机激他道:“我师父对三社全无企图,只杀冬社执事一个,现在助我师门,谁赢了谁就能取而代之。”
冬社的叶飞绝明显心动了,她看看愤怒的手下,拔出仙剑,指挥道:“结阵,随我力攻秋社!”
冬社执事骂道:“叶飞绝,神女也归我冬社,她是不秋仙尊的徒弟,比你有的是背景,你得不到独天下春的力量,管不住冬社,早晚不得好死!”
然而还没等他骂完,叶堪折就一弦勒断了他的金丹,将他直接斩成两段。
小应宁强忍不适,捂住小师妹的眼睛。
然而小叶肃肃却凉凉道:“不必,我早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