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24、第九章

　　“是局长把你留下来的？”
　　“当然，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是奸细？想各个击破我们内部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顾惜朝很想说他可不是这么打算，不过非要这么理解他也没什么意见。
　　“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吧，你是哪方面的人？”
　　这么说来的话，他们还搞不清楚他实际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就敢说他要各个击破，结论未免下得太早。顾惜朝微微一笑说：“我要见局长。”
　　“你现在还敢见局长？”
　　“你都敢妖言蛊惑局长，让局长相信你，我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
　　“你……”枪口顶得更近了一些。
　　“我什么我？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中饱私囊？当然了，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中饱私囊没什么了不得。不过你跟警察局局长暗中往来，还有跟几个商行的老板勾结，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背景都有问题？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去见那些老板，而是见了工会的人？这个问题值得跟局长好好探讨。”
　　龙涉虚似乎有几秒钟的迟疑。其实顾惜朝完全是在瞎说，不过反正多半的负责人都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他相信龙涉虚决不至于问心无愧，所以总会中一条，不管是哪一条，只要龙涉虚心虚就有转圜的余地，毕竟龙涉虚可不是那种敢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人。
　　所以他果然否认了：“听你放屁。”
　　“那么龙处长，如果局长是让你秘密处决我，为什么还不动手呢？你在等什么？”顾惜朝冷笑一声，说了一句确凿的陈述，“局长要见我。”
　　“放屁！”龙涉虚还要说什么，却看见英绿荷从楼门走了出来，“英子你来干什么？”
　　英绿荷浅浅一笑，整理了一下衣摆：“我来看看，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她走到顾惜朝身边侧目看了他一下，然后对着龙涉虚冷笑道，“局长让你们上去。他说，龙涉虚这个窝囊废，什么都干不成。”
　　“我……”
　　“怎么，你还想逞凶？”英绿荷眉目一动，用手里的文件夹拍了他一下，“还不上去，想违抗局长的命令？那到时候局长就不一定要处决谁了。”
　　龙涉虚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也不知道是咽下了什么话，然后用枪口戳了戳顾惜朝：“走吧。”
　　“等一下。”英绿荷叫住了他们。
　　“干什么？”
　　英绿荷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龙涉虚：“帮我拿给局长。我就不特意上去了。”
　　龙涉虚看看她又看看文件，最终走过来接了过去：“没事了吧？”
　　“没事了。”英绿荷看龙涉虚又回了头，便又叫了一声，“再等一下。”
　　“又干什么？”龙涉虚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枪口对着自己，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枪就响了，血水撒了一地，龙涉虚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顾惜朝回过头来微微一下：“枪法不错。”
　　“练了很久。”英绿荷把随身的手枪收了起来，“可不是局长叫我杀他的。”
　　“我知道。”
　　“不过我想就算他死了局长也不会当回事。”
　　“我知道。谢谢你。”
　　英绿荷的眼睛里洋溢出了由衷的高兴，但她尽量还是不想表现出来，所以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把龙涉虚叫过去再开枪。”
　　“我可不想把血溅到你衣服上。我喜欢你干干净净意气风发的样子。”英绿荷走过来整理了一下顾惜朝的衣领，在他耳边悄声说，“有些东西在我的办公室，我想你说不定感兴趣。”
　　顾惜朝眉头一动：“谢谢。不过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要干什么。而且，我看局长顶不住。等你们的人来的时候，能不能请你们留我一条命。”
　　顾惜朝冷笑一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双手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开：“我尽量。局长那边怎么办？”
　　“我敷衍一下就行。快去。”
　　顾惜朝有点一下头，便闪身进了楼。
　　英绿荷微微笑了。她想只要顾惜朝做成了他想做的事，就不枉费她替他把能调走的人都调走，不能调走的全杀光了。

　　因为走得急，顾惜朝也没顾得上注意为什么楼里都没有人。英绿荷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里面，离机要室很近，不过以英绿荷来说想要什么机密文件都不是困难的事，所以顾惜朝也没考虑这些文件她是从哪儿弄来的。他只稍微顾虑了一下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不过想来英绿荷也没必要设陷阱对付他，要不然刚才由着龙涉虚把自己押给九幽就行了，当然那样功劳就是龙涉虚的，日后可能对她自己的势力不利。不过不管怎么样，如果不赌一下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给他的机密文件是什么，而这些东西值得他赌。
　　桌子上空无一物，想必是防着被不相干的人拿走。顾惜朝不得不一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的找，刚开始不过是些日常文件，到后来才开始有些不寻常：银行里来路莫名的巨额财产，情报局亏空的账目，还有上海一带各军的势力分布情况一览等等。材料杂乱不堪，但几乎各种材料都有，大概英绿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方面的人，总之关于上海这边的所有情况几乎都被她收在这些文件夹里。这样想起来她其实经常拿这些文件在他面前晃，甚至示意他读，只是他都没放在心上。
　　顾惜朝将所有有问题的文件都抽出来汇总到一起，打算收进一个文件夹，后来想想不妥当，所幸就先收进衣服里，然后再想个办法带去南京，之后的事听从方应看的指示就好。
　　当他迈出英绿荷的办公室时他忽然感到不对，整个楼里未免太过安静，而九幽和英绿荷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九幽那儿探个究竟。

　　没上一步台阶顾惜朝都能感觉到肃杀的氛围越来越浓，有一种所有毛孔都张开了的冰冷感，牙齿咬得太紧，直觉得脸颊生疼。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索性拔了出来，先握在左手，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有所准备，随着他推开门而射来的子弹被他小心地闪了过去，随后又是几枪，不过他记得九幽的手枪只有几发子弹，果然打了几枪之后就没了动静。顾惜朝从子弹飞来的方向估计了一下九幽的位置，九幽的房间昏暗一片，到时候估计不能瞄准，只能凭着感觉打一枪。就赌这一枪。
　　顾惜朝轻轻地将枪移到了右手，算好时机，迅速地从门边这一掩体后闪了进去。然而忽然一道强光射了过来，顾惜朝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随即一声枪响，左肩一阵疼痛，想来是中了弹，然后他也马上反应过来，向子弹来的方向开了一枪，一声闷响，大概也打中了，只是不知打中了哪里。然后他迅速地退了几步，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绊了一下。他蹲了下来，是个人。等他慢慢回复视觉，才看清了嘴角挂着血迹却对他笑着的英绿荷。她肚子上一片血红，血色已经黯淡下来，怕是急救也来不及了。
　　“你打中了他的手，我看他暂时不能开枪。不过你还是去给他补一枪为好。”
　　顾惜朝点点头站了起来。这时他已经能看清刚才强光的来源是桌上的灯，大概是九幽算好了他会想到屋子里一片黑，所以采用了这一招，而且也保证九幽自己能看清顾惜朝的位置。可惜九幽之前用惯了机枪，准头不足，不然的话顾惜朝怎么也难逃一劫。
　　顾惜朝绕过办公桌看到了蜷在墙角手上涌着血的九幽。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清他是一个如此瘦小而苍白的人，也许是常年不见光，整个人都像萎缩了一样。那个瘦小的人忽然伸出被打伤的手开始求饶：“惜朝，惜朝……对不起，别、别杀我……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别……我……”他那个样子让顾惜朝想起很久以前在竹林遇到的一个败军之将，比较起来，倒是那个败军之将更有气魄。这么想起来，如果不是中国这么大，日本会不会输还真是难说的事。
　　顾惜朝还是开了枪，不过没有杀他，只是打伤了他另一只手。他想如果以后的事还要等着方应看来接受，还是留九幽活着好，这样很多事情也只要九幽自己交代，不用自己再劳心劳力地调查和报告。
　　九幽疼得在地上打滚，呻吟声听得顾惜朝都有些磨牙。他想现在九幽该是不足为惧，就将枪收了起来，然后走到英绿荷身边。英绿荷还醒着，看着他说：“你不该手下留情。”
　　“是两回事。留着他还有用。”
　　“那你要小心。我跟了九幽这么多年，他狡猾得很。”
　　顾惜朝没说话。
　　“东西你找到了吗？”
　　顾惜朝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英绿荷微微一笑，“本来还想看看你想做什么，现在估计是看不到了。”
　　英绿荷深深呼出一口气。
　　“谢谢。”
　　“什么？”
　　“谢谢。”
　　英绿荷终于笑出了声：“我知足了。”
　　等她笑完之后，仰着头看了很久的天花板，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惜朝也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他忽然觉得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奇怪，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声音。
　　然后他反应过来，是九幽的呻吟声。之后他就感觉到身后浓浓的杀气。
　　“顾惜朝，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回过头，看见九幽手里握着一把刀举过头顶，嘴里带着奸笑。然后，慢慢地僵硬地倒了下去。
　　戚少商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