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32、第三章

　　顾惜朝一回到连云镇就听说了息红泪被抓走的消息。他正打算跑去向前看战斗队质问时就被林跃进拉住，那时他才意识到林跃进居然比自己更早知道消息。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想来早就有人在他们还在城里的时候就通了风给他，他大概是怕自己先乱了阵脚，便没有说出来。林跃进说你现在去没有用，杜合作那个狗东西显然是想好了要对付咱们才对他娘下手，若是他已经下好了套，纵是顾惜朝有舌战群儒的本事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所以这件事要等他调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放心，”林跃进拍拍顾惜朝的肩膀说，“我们一个武装团还能怕了他们的战斗队？”
　　武装团当然不是真的武装团，除了从与其他战斗队的人数对比上他们算得上个团之外，本质上跟战斗队一个样，算得上武装的大概也只有后来被人改装过的投弹机和各家的菜刀，不过这些东西基本各家都有。只是林跃进当时组织这帮人时觉得战斗队说出来总不太有气势，所以就定了这么个名字。反正就是个名字，习以为常之后倒也没人觉得不对，而且似乎理所当然地就觉得连云山武装团就是比别的腰杆儿硬，于是他们就真的腰杆儿硬起来。加上他们又的确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所以号召力也不是其他人能比。
　　这当然引起了其他战斗队的不满，其中与他们竞争最激烈的就是向前看战斗队。队长杜合作跟林跃进本来是发小，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甚至也一块创立了连云山武装团，结果就在谁做团长这件事上两人谈不拢，杜合作一怒之下另起炉灶。可是毕竟是后起之辈，连云镇大半的江山都归了林跃进，杜合作还是难以成事，只好从别的方面下手。他先后收纳了镇广播站和中小学所有教师，对连云山武装团施加舆论压力。不过林跃进根本不吃这一套，反正那文绉绉的广播听多了之后也不过就是耳边风，连云山武装团照旧雄霸一方。
　　杜合作本来很想把顾惜朝也收到自己麾下，可是没想到经过了一番努力之后顾惜朝还是不给面子。强势的人如果不能成为同盟至少也不能让他成为敌人的左膀右臂，所以杜合作就想到要先向他下手。可是顾惜朝几乎百毒不侵，杜合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急得直上火满嘴起泡，便只好去地里摘两个黄瓜消火。他就是在路上听到了关于息红泪和老戚的闲言碎语，然后他有了主意。
　　他想到那个主意的时候没想到息红泪如此冥顽不灵。而最可恨的是，他还找不到息红泪言语里的漏洞，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息红泪和老戚有一腿，但息红泪也没有证据他们之间没有一腿，这个问题只要僵持下去，没有问题也会慢慢变成有问题，然后人们就都会相信他们真有一腿，顾惜朝的立场也就不存在了。但他没想到从来就没有人碰过息红泪，当息红泪提出可以验身的时候，杜合作几乎五雷轰顶。但他还是让人验了，无非是坐实了自己的绝望。他的副手倒是提醒他虽然息红泪是，但是他们可以让她不是，不过杜合作觉得这要是搞不好会引出更大的祸端来，还是想别的出路的好。
　　那段时间他带着几个人查问了很多息红泪当年的资料，从她的出身到她求学，以及她在民主党派的那些年，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最终还是他自己忽然想到，息红泪当年也算是民主党派的大人物，怎么好好地忽然回来连云镇了呢？息红泪当年的说法是既然一个民主中国已经建立，她的理想也就实现了，所以她没有必要再摇旗呐喊，她更想过些安稳地日子。杜合作想这是什么屁话？哪有放着高官不做的道理？显然是有什么把柄怕被人翻出来。从这个角度推想下去，息红泪离开上海之前的那段时间就非常可疑。有人说她曾经被国民党特务机构逮捕软禁，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被放出来的，这么说起来，她就很有叛变的嫌疑。
　　让杜合作忍不住欢欣雀跃的是息红泪对此不置可否。她不置可否的理由仅仅是解释了也没有用，即使她解释得清楚是一个国民党军官秘密将她放出来，也无法解释那个军官为什么要将自己放出来。如果说他是一个有识之士，可息红泪也不知道解放之后这个人到哪里去了。既然空口无凭，说什么都是白说，那么就索性不说了。杜合作当然也很高兴这个舌尖嘴利的老女人终于肯闭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顾惜朝回到连云镇之前，杜合作已经组织游斗了息红泪两次。他也深知这种事情只要他说的够肯定够坚决，而且当事人又不否认的话，听众自然而然就会相信，而且一两个人的愤怒慢慢累加，就会变成群情激昂。于是她就成了全镇公认的叛徒、敌人，乃至贱人，人们也就自动自觉地开始给她编排罪名。比如就有人跳出来说当年看见戚少商曾经抱着个孩子给息红泪，这两个人必定有染。那么在不在她脖子上挂一双破鞋都已经不重要了，走一圈儿下来自然有人往她身上扔满脏东西。
　　等到顾惜朝找到她的时候，息红泪已经在牛棚里关了很多日子。衣衫脏乱不说，头发也被剃去一块。她在里面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睡着，顾惜朝不能进去，也不敢太大声的叫醒她，只是一阵心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被人拖走。
　　后来他听说息红泪的状况已经算是还好。这倒不是说杜合作对她手下留情，而是有人经常偷偷地给她送些吃食和铺盖，看守的人不断地没收，就有人不断地送过来。直到息红泪从牛棚里被放出来，他才知道一直暗中照顾她的人是戚少商。为此他也感激不尽。
　　另一方面了解了全部情况的林跃进开始有些头疼。如果息红泪自己不反驳，他想做什么动作都是没用的，哪怕顾惜朝坚持说绝无此事也没有用。林跃进只能拍拍顾惜朝的肩膀说放心，他会派人调查这件事。其实他自己也很着急，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处理，好不容易拉到手的顾惜朝不但成了废子，恐怕还是个负累。他不得不说杜合作这一手可是够绝的。然而他的确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如果不能解决矛盾，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矛盾。林跃进忽然想起他们在城里学习时看见的打倒铁游夏的大字报，想起戚少商是被铁游夏保下来的土匪恶霸，于是他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