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人》何佳小百合

14、十四

　　“手机……给我！”玉树在李肖梅走后又说了一句。
　　媛媛乖乖的把手机递上去。
　　玉树接过手机，深呼吸了好几大口气，拨了刚才媛媛记的那个号，不一会儿，通了：“你好，是…….张满山吗？”可以听得出，玉树是故意提着精神和嗓音说话的，显得不那么病态了。
　　“我是邹玉树。对，我一直……没联系你们，呵呵。你……现在……还弄那个诗社吗？”
　　“那好，我想……周末……和一个朋友去参加一次你们的活动……好吗？”
　　“那……说定了，再见！”
　　玉树说完还了手机，笑着问媛媛：“这个……满足要求……吗？”
　　媛媛没想到玉树还能给自己解决问题，高兴的说：“当然了，我回去看看仓央嘉措的诗！”
　　邹玉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说：“我的……书柜里……有他的书，你……看吧！”说完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玉树的突然晕倒，把他一家人吓坏了，也忙活坏了，媛媛很内疚，拉着李肖梅的手：“本是来解决问题的，哪想到把玉树又给累倒了。”
　　李肖梅很大度的说：“不碍事，他太虚弱了；你回去吧，路还很远呢。”
　　正在这时，老张从玉树的屋子里出来了，对二人说：“醒了，没事，就是太虚弱了，刚才还非要坐着，你们是不知道啊，试了半天才在我的帮助下起来，没办法。”媛媛听到后拦住正要进玉树房间的李肖梅说：“阿姨，我再去看看吧！”说完不由分说就走了进去。
　　一推门，见玉树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媛媛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他。玉树搞清楚状况后又要起身，媛媛一把按住他说：“别动，就躺着吧，我可不能让你再晕倒了！”
　　玉树摇了摇头，然后睁着眼睛看着媛媛，媛媛猜他大概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又对玉树说：“你呀，好好休息，这是我布置给你的任务，因为我希望你好好的，然后大家才能一起玩、一起说话、一起做事情，好吗？”
　　玉树听了，愣了一下，马上点了点头，笑容再次爬上了脸颊。
　　“我走了，玉树，养病吧，别逞强哦，记得我的话！”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要走，刚到门口，拉开门，突然玉树一声浅浅的话音响起了：“你……还能……再来吗？”
　　媛媛觉得心里像被一缕清流流过一样，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是在撒娇吗？她眨眨眼睛，看着他：“能！”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无穷般若心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默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读着仓央嘉措的诗，媛媛的心不禁一点点的被感染，那个早逝的□□，孤独的诗人，传言他会在夜半时分跑到叫“八廊”的地方去夜会他的情人，何等的浪漫啊！据说他的情诗，也被世世代代的藏族人去喜爱。而他也经常被世人误解，使他的名字成为一个意境符号，而不是针对他本人。
　　看到这里，媛媛非常想看看这个社团是怎么活动的。而且她也没有想到，邹玉树还有这么感性而又浪漫的一面。
　　周五，媛媛又到了佘山，想和玉树商量一下，见着他时，他已经能好好的半卧在床上了，脸色也不再如纸般，而是多了点红晕。李肖梅在媛媛进门前对媛媛说：“接到电话后知道你要来，一直在等你！”
　　玉树静静的卧在床上，看到媛媛后眼神中顿时显出了光彩，媛媛坐在玉树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年轻人。倒是玉树先开了口，嗓音有点哑：“留下吃饭吧，今天刘妈特意做了排骨汤。”
　　“做骨汤给你喝吗？那是要给你好好调养身子呢！”媛媛调侃玉树，她觉得这个病弱的年轻人一点也不讨厌。
　　“我没什么大毛病。”玉树坚持。
　　“那为什么后背那么疼呢？”媛媛问。
　　“大夫说是因为固定脊柱的钢板有些移位，而且有一点骨刺，再过两天做个手术就好了。”玉树轻描淡写的说。
　　正在这时，一记敲门声响起了，李肖梅笑着进来，给冯媛媛递了一杯咖啡说：“龙树喜欢喝这个，我估计你也会喜欢。”
　　冯媛媛笑着接过：“的确喜欢喝。”
　　李肖梅又说：“哎呀，这两天他疼得厉害，又不敢吃药了，每天都……”这时，玉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些干什么，妈。”
　　李肖梅听后不说话了，冲着媛媛笑笑后默默走了。媛媛接过了话茬：“疼得太厉害会怎样呢？”
　　“呵呵”玉树笑了笑，闭口不言。
　　“玉树，你身体还没好，明天的那个活动就我自己去吧！”
　　玉树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面色黯然。一会儿，他又淡淡的说：“给我笔和纸，写给你地址。”
　　媛媛马上递上自己的小本子和笔，玉树刷刷几笔写下了地址，原来是兆嘉浜路298弄的一个单元房。媛媛也是第一次看到玉树的字，苍劲有力，蓬勃豪放，像雄鹰般，和眼前病怏怏的男子不大相称。
　　媛媛见玉树还是不大说话的样子，便和他谈起了仓央嘉措：“我读了他的诗，听说他的诗藏族人都很喜欢，但是现在也有很多对于他的误解，想不到你竟也喜欢他的。”
　　玉树低下了头：“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媛媛不解。
　　“谈恋爱。”
　　“嗯…….”媛媛觉得突然：“很美，你觉得受的一切辛苦都不算什么，因为有了一个人和你分担，还有，恋爱时连空气都是甜的。”媛媛好像自己又陶醉在里面了。
　　玉树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腿：“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媛媛马上安慰道：“你也会有的。”
　　和玉树又简单聊了几句，媛媛起身回家了，她着急明天的采访，不知道会不会有好结果。李肖梅送了出来，拿着一小盆密封好了的汤：“你不在这里吃饭，玉树很失望啊！他特意没有喝刘妈做给他的汤。”
　　媛媛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没有时间了，改天等玉树身体好了，我请他吃饭。”
　　李肖梅说：“那要等一段时间了，下个月我们打算让玉树住院做手术了。他疼得半夜睡觉都忍不住呻吟，要知道他醒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叫一声的。他把床单都抓破了。”
　　媛媛听后也很不忍：“手术结束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嗯，那就会好了。”
　　“哎，尽快手术吧！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那…….他自闭的治疗呢？”
　　“等手术后再来两个疗程。”
　　媛媛不禁为玉树捏了一把汗，暗暗祝福他，希望他能顺利过关。
　　第二天，冯媛媛到了那个诗社，见到了张满山。整个社团一共二十多人，都是自发喜爱仓央嘉措诗歌的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性格，大家聚在一起，共同读诗、写诗、品诗。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没有现实的人生，没有生活的烦恼，没有家庭琐事的困扰，只有精神领域的探讨。不错，诗歌对于人来说也许只是流星，不能当饭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流星是无比浪漫的意象，而浪漫又是一种独特的来源于自由的美。拒绝它就等于拒绝生活。流星能让我们忍受得住平凡的生活，照亮前方的漫漫行程。
　　张满山是一个和玉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可能是接触社会多的缘故，看起来更加的老成。他长得高高瘦瘦的，一见人的面就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张满山是河南人，普通话中依然有乡音，他不光读诗，自己还写诗，他盛情的给冯媛媛展示了自己写的几首，媛媛以搞文字工作的专业眼光来看：写得真不怎么样，有点像现在网上年轻人爱写的“绵羊体”，谁知那个张满山自认为自己写的好，还告诉冯媛媛他的诗是受到别人的赞赏的。
　　“对了，邹玉树现在干什么呢？”张满山一面继续看着自己的诗，一面找话题和冯媛媛聊了起来。
　　“他没干什么，身体一直不太好。”媛媛答道。
　　“他要是想找个工作不太容易呀。”张满山接着说。
　　“为什么？就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媛媛问道。
　　“你不知道呢，邹玉树没拿到硕士学位。”张满山满不在乎的说。
　　“没拿到？他……可能是身体不好，没法拿到那么多的学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媛媛有点意外。
　　“不是。”张满山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诗，认真的和媛媛聊起了这个问题，“我们学经济的，必须有很强的数学基础，邹玉树的数学能力特别强，和学数学的比，都强好多。一个数学天才不用花我们那么多时间学习。”
　　“那为什么没拿到学位？”冯媛媛继续问。
　　“我不太知道啊！冯记者，你有没有空，再给我看看我写的几篇文章，你看有没有变可能发表在你们报纸上。”
　　“好，张先生，我给你看看，但是能不能发，还得看情况，我们报纸的送稿量还是很大的。张先生，那邹玉树不会是因为过于自负而没拿到学位吧？”
　　“不是，”张满山好像对这个问题很不屑，脑袋一晃，不耐烦的说：“他成绩非常好，导师也很赏识他，就是快毕业那会儿我们才知道这个事情的，都觉得不可能。”
　　冯媛媛好像脑袋顶上打了一个雷，在她的心中，玉树纵然是有种种缺陷，但是看他的样子，学习肯定是没得说的，哪成想玉树竟莫名其妙的没有拿到学位。冯媛媛到今天才算理解了为什么李肖梅这么担心自己的小儿子，又为什么说玉树一直都不顺，看来他还真的是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