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人》何佳小百合

16、十六

　　冯媛媛匆匆回家睡觉，从龙树的嘴里没套出什么东西来，她感到有点失望。
　　邹玉树的术后康复效果很不错，疼痛在逐日的减轻，自闭的情形也随着身体的好转又好了许多，他可以更多的有说有笑了。邹家为他请来了很好的心理医生，大家都唤他PETER，是个在美国留学多年的心理学家，他在和玉树聊过天后，对邹龙树说：“他心中还有很多从未触碰过的角落，需要别人帮助他去到达。”邹龙树听后若有所思。
　　数日后。
　　冯媛媛有一个采访，这个人是上海一个区的有关负责人，小官不大，架子却不小，说来说去都是对媒体记者的不满。冯媛媛的工作做下来，心里很不开心，回想起自己一路走过来，多少艰辛只有自己数的过来。还有自己那支离破碎的情感经历，她对一切都曾抱有过美好的向往，可是现实的结局却在向自己诉说着人生不同时期的不同的磨难。总之，小官僚的“鄙夷”触碰了冯媛媛平日难以触碰的敏感神经，她无力挣脱这样的不满，不知不觉在华灯初放时走到了玉树的病房门口。
　　病房里的老张正在给躺在床上仍然不能动的玉树喂五谷糊糊，这是李肖梅亲自给磨的，为的是玉树下咽方便又补充各种营养。
　　冯媛媛此时敲了敲门，老张喊了一声：“进来！”
　　冯媛媛便伸一个脑袋向里面的人笑了笑，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老张一愣，随即马上说：“快进来，快进来，玉树正吃饭呢，一会儿就好了！”
　　玉树知道是媛媛，笑容爬上了双颊，对老张说：“先这样吧，一会儿再热了给我吃。”
　　“这怎么行呢？我想冯小姐也不介意再等一会儿啦！”
　　“我不介意。”冯媛媛赶忙说，并走了进来。
　　“好了，我饱了，本来也吃不了多少，这样吧。”玉树再次强调，老张无奈，只好收拾了东西。
　　媛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在了老张坐的那个位子上。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床上的玉树，他的脸因为手术的缘故，还是很苍白，可是眼神中透着一些以前没有过的灵动。这个病弱男子的情形让媛媛眼圈一红，和着自己今天说不出的心事，眼泪簌簌落下来。
　　玉树头一次见冯媛媛这个样子，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了，他忘了自己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动，想撑着坐起来，好给媛媛擦眼泪，谁知一动，一股剧痛，实在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玉树从牙缝中发出了“啊！”的一声。
　　冯媛媛听到后见玉树竟然想坐起来，忙伸手按住他：“你不要动，我没事，就是……就是今天被人欺负了一下！”她含泪说。
　　玉树深呼吸了四次，才算把那剧痛忍了过去，赶忙说：“是……怎么回事？”
　　“哦，采访了一个小官僚嘛，好像自己特别了不起的样子，数落人。”
　　“就因为这个？”玉树问，他有点不大相信。
　　“这是导火索，让我想起了好多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呵呵。”冯媛媛像小孩子般从实招来。
　　玉树想了想，慢慢说：“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哭了，好吗？”
　　媛媛依然落泪。
　　玉树想了想：“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接着，他又深呼吸了几次，慢慢的开始讲起来：“有一个美国人，坐从洛杉矶飞往纽约的飞机，飞机刚起飞不久，这个美国人就掏出枪指着空姐说：‘打劫！把飞机开往纽约！’空姐一听困惑了：‘大哥，我们这个飞机就是开往纽约的啊！’美国人一听，坐下了，说：‘那好了，我坐了两次飞往纽约的飞机，一次被劫到伊拉克，一次被劫到阿富汗，这次我想怎么也要先下手劫，让飞机飞往纽约。’”玉树话音刚落，冯媛媛就笑了，玉树也笑了，他说：“好玩儿吧！我今天听收音机里的节目听到的。”
　　“嗯。”媛媛点点头，伸出手把眼泪擦干了。
　　此时的玉树多么希望能坐起来，伸出手，擦干面前女孩子的泪，可是自己真是没有办法，想到这里，不由得眼睛又看向了天花板，眼里一片黯淡。
　　冯媛媛平稳好了自己的情绪，发现玉树又开始发呆了，便和他聊起天来。
　　“玉树，听说你……毕业于江南大学？”媛媛承认，自己内心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心，驱使着自己探究属于这个很特别的青年的秘密，也许这也是记者的职业病吧。
　　“嗯。”玉树简单的答道。
　　“校园美吗？”
　　想起自己的校园，玉树的脸上又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嗯，上海寸土寸金，到处都是人，但校园里面安静的很，我们的图书馆非常漂亮，欧式的建筑，有大窗户和木头的仿古桌椅，在里面读书学习内心会很安定。嗯，还有我们的体育馆，特别现代化，我去过几次，你真是该去那里看看，听说里面的游泳馆是最棒的。“
　　媛媛听到玉树这样活跃的谈着自己的母校，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能玉树自己已经对以前的一切不那么在意了，但她还是没打算问的那么深入。
　　“玉树，有时间你陪我去吧！”
　　玉树突然愣了一下，又想了想：“好吧，如果你坚持。”
　　“我坚持”媛媛没有给玉树反悔的机会。
　　玉树淡淡的笑了笑，但是媛媛并没觉得这笑有多么的甜美。
　　媛媛继续问：“那学校里有没有自己特别喜欢的老师或者同学呀？”
　　玉树似乎在顺着媛媛的思路思考：“有，可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的导师……也是影响我一生的人——肖天石老师。”
　　“哦！很遗憾，玉树。”媛媛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玉树不开心。她忽的想起李肖梅曾经提过这个名字，当时玉树的反应就很强烈，于是马上又安慰道：“但是他对你的关心和影响一直都在，不要太难过，他的生命已经融入了你的生命，安心些！”
　　玉树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媛媛想到玉树其实并没有吃完晚饭，便对玉树说：“玉树，还没吃完饭吧，让老张进来，再吃一些吧，好快点康复！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你好了我来补上！”
　　玉树好像并没听进去，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一句话：“我以后……会开一个小吧，在青浦，里面有书、有咖啡和茶，还有我，我想安静的生活在那里，每天守着房子过，呵呵，那个店早就属于我了，是祖父送给我的礼物，你一定要常去。”
　　一席话说的媛媛直发毛，她真恨自己，怕让玉树精神上又遭受创伤，不敢久留了，赶忙说：“我当然会经常看你啦，不管你在哪，养病最重要，先好好养病，好吗？”
　　“好。”玉树还算正常，回答了一句。
　　媛媛马上去找了老张来，老张端着碗让玉树继续吃饭，而玉树坚持要目送媛媛离开，冯媛媛只好匆匆上路了。
　　玉树慢慢吃完了五谷的面糊，依然面无表情，此时邹龙树进来了，轻轻唤了声：“老张！”
　　老张一见是龙树，马上起身，满脸笑容：“龙树啊！他刚吃完饭，今天身体状态不错。哦，刚才冯媛媛来过。”
　　冯媛媛？龙树的眼睛突然瞥向玉树，感到他的情绪并不是很高，不由得有点担心，记起了那天冯媛媛问他的一些话。
　　邹龙树走到玉树面前，给弟弟整理了一下被子，玉树快速收拾了自己的心绪，叫了声：“哥！“
　　这一切都逃不过龙树细密的心思，他貌似漫不经心的问：“冯小姐来过？”
　　“嗯，是”玉树回答的很简单。
　　“都聊了点什么？”龙树坐在玉树的床边，故意露出探究的笑。
　　“聊了点……”玉树迟疑了一下：“和她讲了讲我的大学校园，她说要我快点好，有时间带她去参观。”
　　邹龙树不漏声色的咬了咬牙，又看似漫不经心的对邹玉树说：“呵呵，冯媛媛是不错，但是她呢，社会关系比较复杂，又认识不长时间，咱们不用什么都和她说的，闲聊是吧玉树，我和你说啊，这个女人啊，是要哄得，呵呵”龙树皮笑肉不笑。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也没聊什么。”
　　“不是，我是说啊，就是你呀，有些东西完全有自己的理由不告诉她的，咱们不是要保留什么啊，是她有的东西没必要知道。”
　　“我没有秘密，只有不想触及的往事。”玉树的目光深沉。
　　邹龙树开车回家，他在浦东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和朱可人有时住在那里，省了不少回佘山的时间，还可以享受自己的小天地。他一面开车一面不由得埋怨冯媛媛：这个女人真是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他害怕她的好奇心会再次伤害到自己的弟弟，他此时开始怀疑让这个女人进入玉树的生活，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冯媛媛回到家中，忙活了一阵子后，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龙树发来的：冯小姐，谢谢你一直以来以人道主义精神对玉树的关心，但玉树不是你的采访对象，请你更多的给他留有空间。邹龙树。

　　冯媛媛莞尔，小声嘟囔：“真是，看来这里水还挺深，把我当什么人了。”
　　心里不大舒服，一种受到误解的委屈慢慢爬上心头。摇了摇头，为了快速驱散这种情绪，她拨了好友陈晓洁的电话。
　　“嗨，晓洁！”
　　“你个挨千刀的，才想起我啊！平时干什么去了？”
　　“晓洁，我不是忙嘛！”
　　“这不是理由！”
　　“好啦，晓洁，老乔怎么样啊，去德国了没有啊？”
　　“要走了，这两天漫不经心的，来我这里住了一阵子，吵了一阵子，真是的。”
　　“你爱他，晓洁。”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恨他。”陈晓洁斩钉截铁。
　　“呵呵，一个女人，如果不爱他的男人，是不会为了他死去活来，到死也纠缠不休的。量变一定会引起质变，你们的爱情一定会有一个结局的。”
　　“借你吉言。什么时候到北京来？老乔还说要请你吃饭呢！”
　　“呵呵，我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们家老乔了。”
　　“别提了，他连第二把小提琴都没混上呢。”
　　“那有什么啊，老乔还很年轻。你看那个第一把，都五十多岁了。”
　　“哎，是呀！我要求太高了。”陈晓洁承认。
　　“晓洁，有个小事，让我不爽。那个邹玉树，就是你所谓的邹姓大款的弟弟，身体一直不好，刚做了腰椎的手术，我去探望，问了些问题，结果还被人家当我是多管闲事。”
　　“我说尹大川的闲事你不管，邹玉树的闲事怎么这么愿意管呢？”
　　“你这个傻女人，我就是关心一下嘛，我也是玉树的朋友啊。”
　　“你才是傻女人呢。”陈晓洁凌厉依然：“他们那么有钱，人家的事不让你过问就别问了！”
　　“你仇富啊？这里也很蹊跷啊！”
　　“什么蹊跷？”陈晓洁问道。
　　“邹玉树好像没拿到硕士学位的。他也自闭了很长时间，我感觉这里面有联系，好像玉树心里也没有打开这一个结。”
　　“他肯定是有挂科的，邹家家大业大的不好意思说。”
　　“不像。”
　　“那……查，这里肯定有问题。选择一个突破口，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往往全盘就会被带出来。你要小心，不该管的就不要管。另外……”陈晓洁奸笑道：“有时间我要会会这个邹二公子。”
　　“好滴，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