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谢氏一族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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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尽皆知，谢矜仙君自封印解开后心性大变，竟成了嗜血嗜杀的模样。
百余年前，她以半身灵力将魔尊霍无幽镇于梅州仙山，谢氏一族本是她以草木之灵融合自身灵力所化，忠于她至深，便世代驻守仙山，陪伴着与魔尊一同被封印的她。
数月前，凌霜仙君与君乐公主踏遍千山，寻得破印的上古遗物。二人合力催动神器，封印碎裂的那一刻，谢矜重回世间——可谁也没想到，这位曾舍身封印魔头的仙君，竟成了比魔尊更令人胆寒的存在。
自她归来，谢氏一族便寸步不离地服侍左右。谁知数日之前，梅州仙山突传噩耗：谢矜竟将全族屠戮殆尽，手法狠厉决绝，皆是一剑封喉。各宗门闻讯赶至时，仙山之上已是尸横遍野，鲜血浸透了青石，残肢与断裂的灵木交织，仿若人间炼狱。而谢矜一身红衣染血，孤然立于山巅，眼底翻涌的戾气，活脱脱是魔头再生。
“可仙君当年舍生取义，如今怎会亲手杀死陪伴她百年的谢氏一族？”万宝宗的小仙侍攥着佩剑，声音发颤。
身旁的宗门长老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地望着山巅的身影：“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许是与魔尊同困百年，心性早已被污染。从前是令人敬仰的仙君，如今不过是另一个魔头罢了。”
这话不错——谢矜亲口承认了，人是她杀的。
她还记得那日，凌霜双目通红地站在她面前，寒魄剑直指她的眉心，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阿矜，这么多人……真是你杀的？”
她想解释，想说那些族人并非无辜，想说他们体内侵入了纯净魔气，与草木之灵相斥，唯有她亲手提取灵息，方能日后复活。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血淋淋的尸体不会说谎，而她与凌霜已隔了百年未见，他此刻眼底的红，是愤怒，是失望，还是后悔将她从封印中放出？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是我杀的。”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氏一族何其无辜！其中不乏稚子老翁，仙君好狠的心！”一位白发仙长怒喝着提剑刺来。谢矜下意识格挡，指尖刚触碰到对方剑身，那仙长竟猛地向后弹开，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仙门众人见状，群情激愤。“这等毒妇，愧对仙君之名，当诛！”“杀了她，为谢氏一族报仇！”怒喝声此起彼伏，千百柄长剑直指谢矜，大有今日便要将她就地正法之势。
谢矜心中一沉。她想解释，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不仅无法开口，连传音术都被死死压制——是有人用术法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交流。这一切太过蹊跷，从谢氏一族莫名染魔，到此刻众人的群起而攻，分明是一个早已布好的局。
她必须离开这里，待日后查明真相再做分说。可眼前这些人虽拦不住她，却足以让本就虚弱的她折损修为。“修为没了，大不了再练。”谢矜心念一动，出手快准狠，招招避开要害，只卸去对方的反击之力。
可她万万没料到，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她对凌霜从未设防，那柄承载着二人过往的寒魄剑，竟直直穿过了她的胸膛。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躯，被这一击打散了最后一丝维系的灵息，谢矜眼前一黑，重重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温暖的床榻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那是她当年最爱的温养灵体的熏香。她想撑起身子，可浑身骨骼仿佛被拆重组，稍一动作便头晕目眩，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想抬手擦拭，指尖却重若千斤，连抬动半分都做不到。
“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真难看。”她心中自嘲，喉咙里涌上一阵腥甜。
“可是要起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帐幔被轻轻挑起，一双白净修长却遒劲有力的手伸了进来。谢矜顺着那双手望去，撞进凌霜通红的眼眸里——他眼底满是血丝，透着浓重的疲惫，却在看清她苏醒的瞬间，漾起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欣喜。
看到她嘴角未干的血迹，凌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底翻涌着委屈与心疼。他小心翼翼地用锦帕擦拭着她的脸颊，可越擦越脏，鲜血混着泪水，将洁白的锦帕染得斑驳。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顺着他俊朗的下颌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阿矜，如今竟是半句话都不愿同我讲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苦涩得让人心头发紧。
谢矜只觉胸口梗塞得厉害。她此刻只剩半口气吊着，如何开口？况且，明明是他亲手刺伤了自己，此刻却摆出这般无辜模样。她怕再多听一句，便要气绝当场。
“那日那招，本是想打断缠斗，隔开你与他们……我的招式，从来都不会伤害你的。”凌霜看出了她的抗拒，声音愈发急切，“我明明算好了角度，你以前总能躲开的……”
谢矜心中了然。那招确实是凌霜的惯用伎俩，换做往日，她定然能轻松避开。可那日蹊跷事太多——从谢氏一族突然染魔开始，她便察觉不对。谢氏一族是她以草木之灵所创，唯有她懂得如何排解其体内魔气。可那日，那些魔气却顽固得如同附骨之疽，无论她如何催动灵力，都无法将其剥离。
她知晓，谢氏一族的灵体与魔气相斥，绝无融合的可能，要么成魔癫狂而死，要么被她提取灵息，日后寻一处草木繁盛之地复活。至少这样，能保住他们的神智。
所以她举起了剑。谢氏族人大多灵智尚存，知晓这是唯一的生路，便竭力压制体内的暴动，引颈受戮；唯有那些已然失控的族人，才需她主动出手斩杀。这便是众人所见的“屠戮”之景。
可宗门之人赶到时，她刚承认人是自己杀的，便被人用术法封住了传音之路。紧接着，那白发仙长便提剑刺来，她不过是单纯格挡，对方却像是受了重创——这一切，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为的就是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魔尊的阴谋？还是天道的惩罚？毕竟她破印而出，本就违逆了规则。
谢矜卧床两月，如今虽已能正常走动，体质异于常人的她创伤恢复极快，可溃散的真气却难以复原。这日她正在院中散步，一股熟悉的松香袭来，凌霜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就是在休息，散步而已。一直躺着，骨头都快散了。”谢矜转过头，对他露出一抹浅笑。
她这无所谓的模样，让凌霜心中一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只化作一句：“你总是这样，对自己毫不在意。”说着，眼眶便红了。
看着他委屈的模样，谢矜心中一软：“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真的好多了。”
“那我陪你走走吧。”凌霜轻声提议，“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谈心了。”
“好啊。”谢矜故作轻松地应下，“你这座仙山，我还未曾好好欣赏过，不若你这个主人，带我逛逛？”
一路上，二人相对无言。谢矜有太多话想问——这些年，他过得好吗？有没有想过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封印中的时间是停滞的，于她而言，百年不过是转瞬，可于凌霜，却是实实在在的漫长等待。如今他已是仙道魁首，传闻中还有了红颜知己。破印后她在他的仙山只待了三天便离开，再相见便是刀剑相向，如今虽被他悉心照料，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唯有脚步声在庭院中回荡，静得连落叶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们去梅园吧。”凌霜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里面种了许多品种的梅树，以前你很喜欢梅花的。”
这片梅园，是凌霜特意为她准备的。他按照记忆中她的喜好布置，百年间从未让旁人踏入半步——这里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封印解除后，他将她安置在此，便急着回自己院中收拾，从服饰到熏香，无一不是她当年钟爱的模样。他怕自己多年等待的憔悴模样扰了她的兴致，待收拾妥当，鼓足勇气赶来时，她却早已离开了。
“我现在也很喜欢，一直未曾变过。”谢矜轻声说道。她想告诉他，封印中的时光于她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那些喜好，从未因岁月而改变。可凌霜变了，身形愈发高大挺拔，谈吐也添了几分成熟稳重，唯有看向她的眼神，还带着当年的炽热。
“那为何你不愿留在这里？”凌霜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眼底满是困惑与受伤，“明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喜欢的，封印解除后，你只待了三天便走了，去了梅州仙山。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带我一起。”
就像当年，她封印霍无幽时，将他独自留在人世间一般。
谢矜垂下眼眸，轻声解释：“我从封印出来后，一直很虚弱。破印本就违逆了天道规则，我体内阴阳失调，就像精密的机关少了关键零件，能清晰感觉到身体在从内而外消亡。梅州仙山有我当年残留的能量，我本想借助谢氏一族，稳住自身的状况。”
凌霜浑身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窒息。他从未想过，她归来时的憔悴，竟是这般境地。“我……我被你回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未曾察觉你的异样。”他声音发颤，满是自责，“若是我早发现，定不会让有心之人从谢氏一族下手，伤害你。”
“别难过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谢矜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一如多年前那般娇俏，“况且你如今是仙道魁首，谢氏一族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你便这般为我开脱。倘若我真是坏人呢？毕竟人，确实是我杀的。”
凌霜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头一热，下意识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只是如今他身形高大了许多，需微微弯腰才能贴近。他的唇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滚烫的温度：“无论是好是坏，只要你还是你，我便一如往昔。以前我无条件信你，以后也一样。仙道魁首也好，世间赞誉也罢，都不及你分毫。”
谢矜的耳朵瞬间烫得发红，心头那层隔阂，仿佛在这温热的言语中，悄然消融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谢氏一族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