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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蒲公英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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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宗离开的第四年,安娜终于明白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只是去很远的小岛独自生活了噢!」
「你是笨蛋嘛!他再也不会回来啦!」
「死去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年幼的孩子最擅长说着伤人心的真话,安娜在学校上着人生的第一堂课。
学会接受亲人真正的离开。
有人说,亲人的离世,有着三次的经历。
一次是物理性的,即身体的离别,一次是心理上的,你不得不学会和对方告别,第三次是永恒的,当所有人都忘记他的时候,他就真的消失了。
安娜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宗太的。
可即便是如此想着,她依旧哭的涕泪横流。
像第一次跟着小宗和小良在田野间奔跑,小良紧紧跟着小宗,小宗回头张望。风鼓动着她的裙摆,阳光的每一寸光点都落在她睫毛的阴翳下。
她一边喊着“等等我”下一秒跌倒在草径里,新买的裙子染得斑驳。她放声大哭,泪眼汪汪里看着向她跑来的小宗,还有小尾巴一样的小良。
小宗不见了之后,她还是哭过几次,后来渐渐不再哭了。
因为妈妈流泪的时间更多,她害怕妈妈的眼泪。
也害怕眼泪背后代表的意义。
这是这一次,她不是无缘无故哭的。
安娜平生第一次和男孩子打架,脸上挂了彩,衣袖被扯的皱皱巴巴,领口的扣子也不翼而飞。
她将书包扔在教室径自跑到了海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逃课。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海。
视野不够开阔,沙滩不够宽敞,没有嶙峋的山脉,只有叠嶂的让人透不过气,密密麻麻的屋舍。
她们的新家。
和小时候记忆里的海不一样。
冲绳的海温柔又包容,无情又残忍。
她在那片沙滩上被父亲举过头顶,被小宗扛在肩上来来回回奔跑过,也被小良扔过一脸的沙子。
承载了那么多记忆和温情的大海,却夺走了她们的小宗。
母亲时常一个人坐在沙滩上,望着海上看不见的边尽。
再小一点的时候安娜会问,“妈妈,你在看什么?”
她时常沉默,不会回答。
有一次母亲开口,暮色沉沉,海浪的声响不再柔和。
“小宗在那一头,很远很远的小岛上生活。”
“小宗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母亲没有再回答。
她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一只篮球精准的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脑子嗡嗡作响,安娜条件反射看向骨碌碌滚向自己的罪魁祸首。
一颗棕色的篮球。
上面清晰印着“SPALDING”的字母。
和记忆里小宗的那个黄蓝色的儿童篮球不一样。
是真正的,属于选手的篮球。
“砸到人了。”
“是个小女孩。”
“她会不会哭啊?”
“小三,你去看看吧。”
……
三井在伙伴的推搡下挠着头向着安娜的方向跑去。
首先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双洁白的篮球鞋。
和小宗刷得干净却旧旧的篮球鞋不一样,和小良脏兮兮的篮球鞋也不一样。
不知为何,忍耐了大半日的眼泪就在看到这样一双篮球鞋后,突然倾泻了出来。
她弓着身子,嚎啕大哭。
三井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回头张望自己的伙伴。
那些没有担当的家伙,远远的站着,向他拼命的使着手势。
“快上!”“进攻!”
小女孩哭得太过于伤心,旁若无人像被人夺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委屈得发出哽咽。
三井寿眼睁睁的看着被球砸到,一开始呆呆望着篮球发呆的女孩,见到他后反而哭的惊天动地,平时运球自若的手脚开始发僵。
“有这么痛吗?”
三井喃喃自语。
他缓缓蹲下身子,歪着头去看她。
小声的哄着。
“喂,不要哭了。”
三井望着眼前将整颗头都埋在膝盖弯的少女,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孩童时期的模样,四肢修长,光洁的膝盖被额头压在里面,长发乱糟糟的散着,隐约露出纤细的后脖颈。
三井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手中便利店的袋子被他攥捏得更紧。
宫城那家伙要知道我弄哭了他的宝贝妹妹,会杀了我吧。
可,她到底为什么哭啊?
来到北海道已经半年多了,和神奈川差不多的气候让他很快便适应。
大学的生活,新的队友让他忙碌而充实,偶尔会想念安西教练,和那群不知道如何的问题儿童,今年的校际联赛湘北还会赢吗?
额角的汗被他随手擦干,身上的Tee恤在晚上的投球练习中已经湿透,伴随着夜风起了一层凉意。
沿着血管一路攀爬上脊椎的鸡皮疙瘩,使他禁不住打了寒颤。
三井挠了挠额角,无奈的蹲下身子,安娜抬起泪眼朦胧的脑袋,刚好撞入他缓和下来的眉眼。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