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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零九章 琥珀奇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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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和尚碰巧打开了地道,严如华一见也来了精神,拿了案上一盏灯烛,四人加倍小心,一步步向下走去——石案底下是一道长长的狭窄的旋转型通道,四周皆是石壁,以石梯做底,下面漆黑一片,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像个地洞。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探得实地,下面原来是一间不小的石室,方方正正,四周空无一物,只中央放着一口硕大的石棺椁,奇的是上面并没有盖盖子,一眼就可看见里面放着一只青铜棺材。
严如华吸了口气道:“这种地方并非陵墓,一般只放灵位供人祭奠,这里放个棺椁也太过罕见。且棺材多以木制成,以铜制的极少。一般是凶煞之尸,恐其尸变,才会以铜铁制棺,浇筑成一体,防其破棺而出。但这青铜棺材比一般的大了几乎有一倍,又未浇筑,确是古怪的紧。”
“那有没可能里面是什么贵人,存了值钱的陪葬冥器在里头,怕人偷盗移动,所以用了青铜呢?”和尚摸着下巴,两眼放光。
严如华摇头道:“这倒不知。这棺材四角虽有留有孔洞,却都未曾钉上,甚不可能。”他捧着长明灯围了棺椁转了两三圈,细细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也没发现有什么防盗的机关。却又在棺椁上发现了一滴血迹,那血迹尚未干透,十分新鲜。他紧皱眉头道:“看来拿走灵牌那人也来过此处了!说不定这棺材原本是钉上的,被那人起了去……”
云狄道:“你倒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
严如华点头道:“大家随我犯险,几乎丢了性命,都已到此处,这里面有蹊跷,我怎肯就此回去?”
云狄正想上去推开棺盖,却见严如华将灯烛放在一边,向着棺材一揖到地,口中念念有词道:“弟子严如华,事有无奈,携众友来此,惊扰了先人,望请恕罪……”
若不是有何在和尚和风非笑在场,云狄早就一口啐了上去,此刻他碍着面子,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严如华念完,道:“就算被惊扰,也早被旁人惊扰过了,现在可以了吧?”
严如华看了一眼长明灯,道:“灯烛未灭,应是可以,但还要小心行事。”说着他从包裹内掏出一个小布包,向里一掏,抓了一把驱邪的糯米,围着棺材细细的撒了一圈,才道:“咱们且推开棺盖一角看看。”脸上仍是一副戒备神情,仿佛怕里面随时跳出一个僵尸、怪物的表情。
和尚未等旁人说话,接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有镇妖驱邪的紫檀菩提珠,还是让小僧来吧。”他晃晃腕子上的佛珠,口中一厢诵持:“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一厢伸出双手,搬住棺材盖一角。他身高力壮,用力之下,只听嘎吱吱吱吱声响,棺材盖已然被他生生撬开一角。
众人合力,将棺盖轻轻搬开放在一旁,向内观瞧——最上面盖着一张长长的墨黑绢布,绢布下面鼓鼓的,并非空棺,。
严如华举过长明灯,光线下只见那绢布上似乎是九锭细纱精纺的质料,却更轻软厚密,织造精巧。隐隐约约的现着些金色丝线。
云狄奇道:“这不正是你怀中那块帕子么?只是大了一点。”
“……是……”严如华此刻嘴唇都在颤抖,发出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云狄见他如此,伸手握住他一只手,用力攥了攥,道:“没事,大花,没事……咱们看看下面是何等样人物,这种帕子也未必只有你家人有,也许只是和你家有关……”
何在和尚听说,伸双手恭恭敬敬揭开绢布,四人凝神一看,不由具具惊的呆住。
只见绢布下并非是普通人的尸体,而是一块普通棺材大小的椭圆形琥珀,明黄色的琥珀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流光溢彩,晶莹通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裹着一具人身鱼尾的尸体。
那鱼尾人似是一个女子,穿着和墨黑绢布一般质料的衣衫,上面隐约现着金线的花纹,身段十分婀娜,脖颈之处露着的皮肤极为白皙光滑。她身上环佩琳琅,长裙下一段红鳞鱼尾若隐若现。
这人鱼并非像常人尸体一般面上而躺,而是背上面下,呈现俯卧的姿势。
和尚瞪的双眼溜圆,嘴里念叨:“传说海人鱼,东海有之,状如人。皮肉白如玉,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没想到真有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严施主你的娘亲么……”
他话未说完,云狄便踢了他一脚,又狠狠瞪他一眼道:“《博物志》有云——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这或是鲛人,再说不定是龙女!”
严如华摇摇头,道:“劳烦诸位帮我将这尸茧翻过来,瞧瞧正面罢。”
何在和尚知道刚才失言,此刻听了连连点头,像是要弥补一般道:“对对,看看面容长的和你像也不像,若是不像,便毫无关系。像也无妨,就算是鲛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人心险恶,比人好的可多了去了。”
一时大家合力,小心翼翼的将琥珀抬起,翻转过来,再轻轻放于青铜棺内,仔细观瞧她的面容长相,却毫无所获——这女人鱼的脸上竟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和风非笑脸上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一时间其他三人都看向风非笑,盯着他的脸。严如华凄声问道:“风……风兄,你脸上的面具……可否借我一观?”
大概是他这时的样子,任谁也不忍拒绝。风非笑缓缓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比到琥珀里那女鱼人脸旁,只见那并排在一起的两个面具尖角纵鼻,周围雕镂着十四只臂腿也似的花纹,工艺不甚精巧,却正正好好的一样。
只是风非笑这一摘面具,连严如华都一时忘了方才喊他何事,众人皆愣愣的看着他。
原来这张青铜面具下的容貌竟然惊人的清峻无双,令人见而忘俗,除了神色太过冷厉了一些,简直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的精致俊美。
云狄本以为他戴个面具,必然是奇丑无比,此时突然看到他的容颜,心内波涛翻滚,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自小对皮囊着相,此刻更是一双星目炯炯,目光钉住也似粘在风非笑脸上。
风非笑却似毫无察觉,观看了一会儿面具,便递到严如华面前。严如华方才想起借面具一事,如梦方醒般接过来,俯身细细对比观察起来。
云狄还在盯着风非笑,心说长白承影派竟然还有这等可比天人的人物,长白、天人……他想到此处,忽然心内轰然作响,想起十年前长白山上那个穿着破衣烂衫却仍如同金童降世一般的孩子。
他越看越觉得像,加上那简直如出一辙的寒霜一般的神情,冷冽的目光,挺拔的身姿,云狄不由叫出声来:“原来是你!”
他这一声,不光大和尚,风非笑和专心研究女人鱼的严如华都看过来。云狄却毫不犹豫的走到风非笑面前,离着不到一寸才停住,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一边看一边说:“像,真是太像了,一定就是!”
这般被人鉴赏,连风非笑这般八风不动的人物都受不了,脸上淡淡的泛起一丝羞恶的红晕,向后退了一步,皱了两道修长的眉道:“你说什么?”
云狄方觉自己失态,掩饰的干咳了两声,道:“风假脸,我见过你,你是不是从小,十年前就在长白山了?”
风非笑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并非如此!”
“咦,难道我认错人了?”云狄上前一步,“不会的,风假脸,你好好看看我,想一想,十年前是不是见过我,在长白山,打猎……”
风非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道:“未曾见过。”
“靠!”云狄急了,“你用一只小雪狐换了我一袋吃的,记得了没?”
风非笑又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不记得。”
“你……难道我还能记错?我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敏,记性也好……”
两人一个目光如炬,一个面沉似水,相持不下,严如华此时已调整好情绪,站起身,极力镇定着,半是解围的问道:“风兄,可否告知在下,你这面具是何时得来?”
风非笑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那,是从何处得来?”
“我……”他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怅惘,“我也正在追查此事。”
大和尚奇道:“怎么风施主你会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怎么来的?我和尚提醒你下,左不过是谁送你的,要么是在哪儿买的,再不就是捡的,八成不是抢的吧?就算是睡着睡着觉突然出现的,也总有个时间地点。”
风非笑沉默了半晌,道:“并非有意相瞒……我只知,这面具一直在我身边……”
他这样说,众人各怀心思,具具沉默。云狄心想看风非笑的长相、神情,明明就是十年前在长白山遇见的那孩子,他偏不肯承认。就算当年的事忘记了,大花问他面具一事,他也推托不知道,一个人怎会不知道自己东西的来历?明明是留有余地,不肯如实相告。可他的表情又不像是骗人,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看严如华面色不愉,安慰道:“大花你先别发愁,咱们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说着,也低下身去,仔细观察那女人鱼尸体,不料他这一看之下,“啊”了一声,指着那女人鱼身上佩戴的饰物,喊道:“这个,这个……”
其他三人见他面色惊异不定,低头细看,云狄指的地方是女人鱼腰间的环佩,共有五个,其中四个或珠或玉,并无奇特之处,只有中间一个,是一支小白玉箭,一般女子所佩之物,形状不过花朵凤鸟之类,这种形状的东西当做饰物挂在女子身上,甚是奇异。
何在挠挠头说:“这个,虽然女人带着个有点奇怪,但是今天怪事够多了,这算不得什么。”
云狄面色甚是奇怪,指着那箭道:“你仔细瞧这箭质地,并非白玉,乃是骨箭。”
何在倾身细看了一番,道:“被这松脂挡着,还真没注意到,别说,小王爷你眼神就是好!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或许女……女鲛人就喜欢这种东西呢。”
云狄却紧皱两道剑眉,摇头道:“你不知道,这东西于我,有极特殊的意义!”